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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鸡汤全集》 作者:文谨

真挚友情

  伯兰特

  亿万人的情绪感觉各有不同:有的孤独,有的抱着希望,有的烦忧沉郁。在人生的长途中,这种心情和感觉均需要伙伴,需要友情。本来是陌生人,有一个人伸出手来,就成了朋友。

  苏格兰名作家及笑星劳得常打趣观众说:“你们比肩并坐了两小时,没有一个和邻座的人谈话!”观众觉得他这句话真逗人。于是,很少有人不转头和邻座交谈。

  就是这么简单容易。一句话,一个微笑,邻座的人就可能成为自己的朋友。在我们的一生中,时常会因为太自高自大,或者太自惭形秽而得不到好的友情。

  有一次,大风雪后,积雪满街,交通断绝。我们公寓大楼中的煤用完了,食品杂货店的人没送货来,没有自来水,电梯也因故障而不动。从来没有交谈过的邻居们相互敲门,愿意接济食物、牛奶、唱片等等。有户人家举行舞会,使我们大家兴致热烈起来,参加舞会的人从11到75岁的都有。我们这才发现,大楼的管理员会弹钢琴。

  当时我想:如果平时能有这种友好互助的精神,那幢大楼中每天的日常生活会多么生色!

  你当然在旅行时可以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那种态度也会使你不能享受众人之乐。你如果看不到世人的内心,你就看不到世界。打开袜盒让顾客挑选的女店员、街头值勤的警察、公共汽车司机、电梯司机、擦鞋童,他们都是有个性的人,每个人都有一个丰富的内心世界。我们大多数人总是陷入刻板的生活,每天见同样那几个人,和他们谈同样的事。其实,和陌生人谈话,特别是和不同行业的人谈话,更能给你提供新的经验和感受。乡野的农人、偏僻地点加油站的工人、抱着孩子的极为得意的女人,全能使我们欢心愉悦,觉得世界上充满了生机。

  我们许多人自觉没有什么可以给人,但是我们至少可以接受别人的盛情。如果我们不是熟视无睹,而是仔细看人,我们很可能从他的眼光中看到他心有疑难。我们如果看见车站上有一个女人在流泪,一个孩子眼露痛苦之色,或是一个外国人身在异乡、手足无措,而不上去询问协助,我们就不该原谅自己。

  我认识的一位妇人乘火车西行,在中途一个荒野小镇停车时下车散步。这时东行的火车也抵站,两列车有很多的乘客在车站上悠闲踱步。她看到个面带笑容的男子,两人便谈起话来,一同散步,火车鸣笛促乘客上车时,那男子说:“我们也许从此不会再见面了。”他们握手道别,却登上了同一列火车。

  其后许多年,他们互相通信,直到离世。两人所求者都不是恋爱,而是珍贵的友情。

  问问你自己:你的知己中,有几个是经过正式介绍而认识的?我记得我在一处海滩上认识的鲍尔德,就是他从水中走上来,我正要走下水去时认识的。我在纽约一家餐馆中遇到艾伯特,是他正在看一本我当时极为欣赏的书时认识的。我在大峡谷遇到戈登,他初睹奇景,急欲找人一谈,就在他对我一吐为快时,我们相识了。

  亿万人的情绪感觉各有不同:有的孤独,有的抱着希望,有的烦忧沉郁。在人生的长途中,这种心情和感觉均需要伙伴,需要友情。本来是陌生人,有一个人伸出手来,就成了朋友。

  重修旧好

  爱德华·齐格勒

  我的朋友说他不断想着这件事,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不论你多么坚强,多有成就,仍然要靠你和别人的关系,才能够保持你的重要性。

  与旧友之交淡下来了,本来大家来往密切,却为一桩误会而心存芥蒂,由于自尊心作祟,我始终没有打电话给他。

  多年来我目睹过不少友谊褪色——有些出于误会,有些因为志趣各异,还有些是关山阻隔。随着人的逐渐成长,这显然是不可避免的。

  常言道:你把旧衣服扔掉,把旧家具丢掉,也与旧朋友疏远。话虽如此,我这段友谊似乎不应该就此不了了之的。

  有一天,我去看另一个老朋友,他是牧师,长期为人解决疑难问题。我们坐在他那间总有上千本藏书的书房里,海阔天空地从小型电脑谈到贝多芬饱受折磨的一生。

  最后,我们谈到友谊,谈到今天的友谊看来多么脆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奇妙,当一个老师送给一个小女孩一件蓝色的新衣裳时,谁能料到会引起什么奇迹呢!”他说,两眼凝视窗外青葱的山岭,“有些历久不衰,有些缘尽而散。”

  他指着临近的农场慢慢说道:“那里本来是个大谷仓,就在那座红色木框的房子旁边,是一座原本相当大的建筑物的地基。

  “那座建筑物本来很坚固,大概是1870年建造的。但是像这一带的其他地方一样,人们都去了中西部开发较肥沃的土地,这里就荒芜了,没有人定期整理谷仓。屋顶要修补,雨水沿着屋檐而下,滴进柱和梁内里面。

  “有一天刮大风,整座谷仓都被吹得颤动起来。开始时嘎嘎作响,像艘旧帆船的船骨似的,然后是一阵爆裂的声音。最后是一声震天的轰隆巨响,刹那间,它变成了一堆废墟。

  “风暴过后,我走下去一看,那些美丽的旧橡木仍然非常结实。我问那里的主人是怎么一回事。他说大概是雨水渗进连接榫头的木钉孔里,木钉腐烂了,就无法把巨梁连起来。”我们凝视山下,谷仓只剩下原是地窖的洞和围着它的紫丁香花丛。

  我的朋友说他不断想着这件事,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不论你多么坚强,多有成就,仍然要靠你和别人的关系,才能够保持你的重要性。

  “要有健全的生命,既能为别人服务,又能发挥你的潜力,”他说,“要记着,无论多大力量,都要靠与别人互相扶持,才能持久。各行其道只会垮下来。”

  “友情是需要照顾的,”他又说,“像谷仓的顶一样。想写而没有写的信,想说而没有说的感谢,背弃别人的信任,没有和解的争执——这些都像是渗进木钉里的雨水,削弱了木梁之间的联系。”

  我的朋友摇摇头不无深情的说:“这座本来好好的谷仓,只需花很少功夫就能修好。现在也许永不会重建了。”

  黄昏的时候,我准备告辞。

  “你不想借用我的电话吗?”他问。

  “当然,”我说,“我正想开口。”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知道吗?

  珍妮

  如果说可爱的赞美字眼对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重要的,那它在一个人的生命开始时更为重要。孩子们还没有学到医治痛苦的经验,不知道幸福总是伴随着痛苦,失败经常点缀着成功。因此,如果他们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必须有人指导且坚持磨炼。但更为重要的是,孩子们渴望得到真诚的爱和赞美。为了丰富他们的情感,必须让他们听到:我爱你,我为你骄傲,我喜欢你在这儿。这些柔和的声音,友爱的眼神,文雅的字眼,将把感情的信息传给每一个孩子。

  寒冷的春雨敲打着窗子。本来我的情绪就因手术后长期恢复不好而压抑,这样一来就更加低落了。四周沉寂无人,我油然产生一种孤独感,仿佛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显然,没有我它照样很好。

  这时,邮递员来了,带来一张纸条。这是一位老师写的,我每天早晨在去学校的路上遇到她,后来偶然相识了。“亲爱的珍妮,”她写道,“我的班马上就要上课了,但在我的学生来到之前我必须写上几句话。今天早晨我没见到你的微笑和招手致意,自从你病了后一直如此,我祝愿你早日恢复健康。收到这个条子你可能很惊讶。但是没有你,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就失去了快乐。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知道吗?”

  一下子,因绝望而麻痹了的感觉消失了。有人想念我,有人需要我。这个认识比医生所能开的任何药物更有效。

  我仔细地把这些话重读了一遍,玩味着每一个字。最后一句引起了我的深思:“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知道吗?”当然,我一直不知道。如果我们不得到一些字眼,一些手势,怎么能知道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我们中的许多人自以为深于世故,喜欢掩饰自己的情感。我们不习惯使用爱、赞美、同意这些字眼,尽管这些字可能会给那些痛苦的人短暂的安慰,甚至可能使他们原来沉闷的生活闪耀出一些光芒。

  我忆起最近一次去市场的情景。在我前面的一个男子对一个面孔冰冷的售货姑娘温和地微笑着,并称赞她如此小心地包装了他买的物品。看得出,她对这出乎意料的称赞感到惊讶。不过她脸上泛起了光彩,原来紧绷的、疲劳的神色消失了。她温柔地向他道谢,然后转过身来以愉快的笑容接待我。那天,她为之服务的数百人中偶然出现的这件事,给了她热情,并由她传给了别人。

  一个人,如果他尽了最大努力去工作,他就需要别人注意他,评价、赏识他。

  我认识一位年轻的教师。她被指派到一个城外小学为六年级学生代一个星期的课。

  她满怀热情,希望和学生们一起分享这一周愉快的时光,分享她对原野、对树林的爱。但这一个星期真是糟透了,五天内有四天在下雨,孩子们很粗野而且不做作业。在最后一天,当孩子们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的时候,年轻的老师含着眼泪来见我。

  她说:“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能和孩子们在一起,我不适合这个工作。”

  多大的损失呀!如果她经验多些,老练一些,这个敏感的女孩子一定会成为一名杰出的教师。但我知道,我已不能改变她的看法了。

  后来,当孩子们拥挤着上汽车时,一个女孩儿在后边磨蹭着。过了一会儿,她对这位教师说:“我想为这一个星期感谢您,感谢您教给我们好多知识。您知道,以前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树林中的风声,它是那么可爱,我永远也不会忘掉它。这是我为您写的一首诗,我差点没有勇气把它给您。”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了老师,然后就跑到孩子们中间去了。

  读完这几行铅笔字,年轻教师眼里充满了泪水,不过现在是幸福的眼泪。我的心里,对这个做出了正确选择的女孩儿表示了真诚的感谢。我明白她的这一举动将使无数的孩子们享受到友爱并得到一位好老师。

  如果说可爱的赞美字眼对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重要的,那它在一个人的生命开始时更为重要。孩子们还没有学到医治痛苦的经验,不知道幸福总是伴随着痛苦,失败经常点缀着成功。因此,如果他们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必须有人指导且坚持磨炼。但更为重要的是,孩子们渴望得到真诚的爱和赞美。为了丰富他们的情感,必须让他们听到:我爱你,我为你骄傲,我喜欢你在这儿。这些柔和的声音,友爱的眼神,文雅的字眼,将把感情的信息传给每一个孩子。

  那张使我浮想联翩的纸仍在我手里。我想讲述一件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并要尽可能快点把它告诉别人。离我房屋不远处住着一位农场主的妻子,这位老妇人把道路两旁清扫得干干净净,并且种上了花。我每次路过那儿都得到了享受,使经过一天劳累而疲惫的精神感到振奋。如果这位老妇人知道这些,她一定非常高兴,但我不告诉她,她会知道吗?

  梦中之屋和我的宠儿

  弗罗斯特?贝尔德

  最近,我又开车回到我的梦中之屋,灿烂的阳光正透过那52扇窗户照射进来,的确,这是个美妙的场所,但我再也不会自寻烦恼了。

  在华盛顿的斯波凯恩,有一块松林和溪流环抱的地皮。一发现这个地方,我和妻子乔尹就觉得这是建造我们梦中之屋的理想之地。

  然而,这块地皮出价很高,远远超过了我这个哲学教授的支付能力。于是我开始白天在学校兼课,晚上到别处去赚外快。终于,我们买下了这块地皮。有几次,我把小儿子索伦背在背袋里,带着他到我们未来的住处散步。

  接着那个令人神往的夏天到来了。我开始帮承包人建造我们的房子。挑选建材时,我总是说:“要最好的,我们打算在这儿过一辈子了。”这期间,我的脑子很少跟家人们完全呆在一起,而是不停地盘算着日趋上升的建房花费。

  终于,我们实现了四年来的愿望。乔迁那天,我感到无比的自豪和满足。

  可仅仅一个星期之后,由于卖不掉原来的房子我们就不得不搬出新居。

  乔尹说:“弗罗斯特,我们没法拥有这所房屋了,还是把它卖掉吧。”

  内心深处,我明白她是对的。精美的布置,出色的设计,这都意味着新房子比旧房子更容易卖掉。我勉强同意了,但失望的心情让我很长时间郁郁寡欢。尽管我在宗教和哲学方面所做的研究应该教会我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事情,这也是我要求我的学生们了解的,可是,我仍然情绪低落。

  第二年的四月份,我们一家随同我的岳父岳母到加州度假。一天,我们搭乘汽车去圣?朱安?凯匹斯特莱诺传教区游玩。

  四个大人轮换着带孩子们喂鸽子,参观卖纪念品的商店以及在修剪一新的草地上嬉戏。临上车时,我发现乔尹和别的孩子及两个老人在一起,但不见索伦。

  “索伦呢?”我问。

  “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一阵恐怖袭上心头,我们意识到已有将近20分钟没见到他了。小索伦才22个月,可他好动。天哪,但愿他现在正在哪个地方,安然无恙!

  我们立即分头在这个5公顷大的传教区奔跑寻找。每遇上一个人,我就问:“你看见过这么高的一个小男孩了吗?”我跑遍了后花园、房前屋后、商店内外。我开始害怕了。

  突然,我听到乔尹一声尖叫:“不!”只见索伦四肢摊开躺在喷水池的边上。

  他浑身肿胀,气息奄奄。这情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我的心。此刻,我感到生活再也无法跟以前一样了。

  一个妇女抱着索伦的头给他做口对口人工呼吸,一个男子在按压他的胸部。“他会没事吗?”我叫道,我害怕知道真相。

  “我们在尽力抢救。”那妇女说。乔尹瘫倒在地上,一遍遍地说:“怎么会这样?”

  不到一分钟,救护人员赶到了,给索伦装上了救生用具,并把他送往医院。

  一个医疗小组开始对他施行手术,主刀的是一个“近期溺水”方面的专家。

  “他怎么样了?”我不停地问。

  “还活着,”其中一个护士说,“可很危险,要看接下去的24小时了。”她善意地看着我,又说:“即使救活了,脑子也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您必须做好思想准备。”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西部医疗中心急救室见到的儿子会是这副样子:他身上接了数不清的管子,赤裸的身躯显得特别小;他的头顶旋进了一个血压探测仪,顶端有一个蝶形螺母;一盏闪烁的红灯连接在他的手指上。他看上去像个外星人。最初24小时,索伦挺过来,接下去的48个小时,我们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他的体温超过了105华氏度,我们给他唱他最喜欢的催眠曲,希望给昏迷中的他带去抚慰。

  “你们俩该休息一会儿了。”我们的医生坚持说。于是,我和乔尹开车出去兜兜风,一路说着话。

  “除了索伦的事以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搅得我心神不宁,”我告诉她,“听说在遭受这样的不幸之后,可能会导致有的夫妇分手。我可不能失去你。”

  “不管发生什么,”她说,“都不会拆散我们。我们对索伦的爱源自我们相互的爱。”

  我要听的正是这话。于是我们又哭又笑地追忆着逝去的时光,诉说自己是如何挚爱我们顽皮的儿子。

  “你可相信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一直对失去那幢房子耿耿于怀?”我说,“可要是我们回到家里看见的只是空荡荡的卧房,新房子又有什么用处呢?”

  尽管索伦还在昏迷之中,这些谈话仍给我们带来了一丝宁静。那些天,我们不断得到来自亲友和陌生人的安慰,感觉到他们的祈祷产生的力量。

  接下去的几天,有四个人来探望索伦。首先来的是发现索伦溺水的那个传教区的巡回医生。“那天我一大早就来了。我站在喷水池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说,“那是因为我看见了索伦穿着的网球鞋的鞋底露在水面上。此后,我便是凭着天性和所接受的训练行事了。”

  不久,给索伦做口对口人工呼吸的那位妇女来了。“我受过救护训练,”她告诉我们,“刚见到他时,脉搏已经找不到了。但后颈微弱的颤动告诉我他还在努力呼吸。”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如果发现索伦的人缺少医务知识,如果他们很快就放弃了抢救,情况会是怎么个样子啊!

  接着,两位救护人员也来了。他们说,平时他们驻守在离传教区10多分钟路程以外的地方,那天正好到离传教区一个街区的地方办点事,就在那时,接到了求救电话。

  我们记得医生说过,索伦存活全在于得到及时正确的抢救。因此,他们所讲述的一切使我们深为感动。

  第三天,电话铃叫醒了我,“快起来,”乔尹叫道,“索伦醒了!”我到的时候只见他慢慢地蠕动着身躯,揉着眼睛。几小时后,他恢复了知觉。可他还会是那个曾经带给我们家庭无限快乐的小男孩子吗?

  几天后,乔尹怀抱索伦坐在那里,我手里拿着一个球。他试图去抓那个球,口里叫着:“球!”我几乎不能相信!接着他指指一杯苏打水。我插上吸管给他,他开始对着水吹泡泡。他笑了──虚弱无力的笑,然而这的确是我们的索伦!我们又是哭又是笑,医生和护士们也是一样的激动。

  几个星期后,索伦就在家里到处乱跑了,还像往常一样,边拍球边喋喋不休。他那种无法无天的调皮劲儿,使我们感到生活馈赠给了我们一个奇迹。

  几乎失去索伦的这番经历,使我重新考虑我这个父亲在家庭中应起的作用。其实真正重要的并不是我能否为孩子们提供一个理想的居室,一个完美的游戏房,甚或是树林和溪流。他们需要的是我这个人。

  最近,我又开车回到我的梦中之屋,灿烂的阳光正透过那52扇窗户照射进来,的确,这是个美妙的场所,但我再也不会自寻烦恼了。

  漫步星光下

  奥维斯特·里特

  夜间散步使我们发现了许多东西:夏夜盛开的茉莉花的幽香,落日后聚拢的云霞,最先露脸的群星以及黑夜中树木奇形怪状的形态。不久,夜色渐渐笼罩四周,使我们再也看不清对方的身影。每当踏上归途的那一英里坡路,我们的思绪就放松开来,嘴上的话语滔滔不绝。比起家里的交谈,户外的言辞要自由活泼得多,因为谁都能轻易地做到在谈完一个话题之后独自沉思一会儿,然后再回过神儿重新开始一个全新的话题。

  对那些工作一天之后还能打起精神热情地给孩子读故事、帮助他们做功课或纯粹陪他们闲聊的父母,我总怀着一丝妒意。

  10年前,倘若哪天我能在彻底精疲力竭之前收拾好餐碟关门上锁,那就算幸运了。当时,我丈夫刚死于癌症,留下我和三岁的儿子、六岁的女儿。白天,姐弟俩有保姆很好的照料;晚上,他们本也需要一位尽心尽职的母亲,可我呢,只想快些穿上睡衣,倒床酣睡。

  是那次“面条大祸”迫使我认真对待夜里与孩子们的闲谈,并使之成为一项家庭惯例。那天晚上,我正靠着沙发闭目小憩,两个孩子正吃着晚饭,不一会儿,我突然被从厨房方向传来的奇怪的“卟──哇”声和嬉笑声惊醒。我赶紧跑去察看,只见两个孩子正起劲吹着面条,四周锅架上挂的、墙壁上沾的、厨台边吊的,全是一根根面条!两人脸上、衣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面酱。

  我猛地把两个捣蛋鬼抱离坐凳,拉起他们沾满面酱的小手,呵哄着带出屋外。

  “咱们散步去。”我憋着火说。

  “天黑了呀,妈妈。”女儿不解地问。

  “好冷。”儿子也说。

  “知道。”我勉强应了一声,生怕憋不住发起火来。

  我抓住他俩黏乎乎的小手,一边一个牵着朝前走去。走了不到两个街区,我心里感觉好受了些;走完了三个街区之前,孩子们就已挣脱我的双手,独自欢快地跑在了前面。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回到家门口时,嘴上都哼着歌曲。

  第二天夜里我们又去散步,以后的几个晚上也都如此。孩子们对这种夜间漫步的热衷使我大为惊讶。这两个白天走路有气无力,牢骚满腹的小家伙竟能在夜间散步时雀跃前行。

  也许,他们是满足于能在大多数小孩子都准备上床睡觉的“大人时间”里出来欢蹦乱跳一番,要不就是某种不可言状的快乐感吸引了他们。黑夜里,我们似乎没有了长幼之分,只是三个同样大小不见脸面的伙伴,一样的傻笑,一样的伤感,一样的沉默无语,谁也不干涉谁。

  天气越坏,姐弟俩越喜欢出去。他们会一边挥舞着雨伞,一边朝天欢叫:“下雨!下大雨!”同时,用脚踏溅着道上的积水,搅乱街灯闪亮的倒影。

  夜间散步使我们发现了许多东西:夏夜盛开的茉莉花的幽香,落日后聚拢的云霞,最先露脸的群星以及黑夜中树木奇形怪状的形态。不久,夜色渐渐笼罩四周,使我们再也看不清对方的身影。每当踏上归途的那一英里坡路,我们的思绪就放松开来,嘴上的话语滔滔不绝。比起家里的交谈,户外的言辞要自由活泼得多,因为谁都能轻易地做到在谈完一个话题之后独自沉思一会儿,然后再回过神儿重新开始一个全新的话题。

  多年来,每次都是两个孩子同我一块儿散步。但现在我通常一次只同一个孩子出去,这更易展开母子(女)间的亲密交谈。我16岁的女儿赫塞尔一直不愿向人表露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可在晚间散步时,她却把最近与知心好友拌嘴的事以及她对性的认识、对控制未婚少女生育的看法连同她在英语作文方面吃过的苦头和取得的成绩统统告诉了我。至于我已13岁的儿子埃塞恩,依旧是那么饶舌话多。每当轮到他同我一块儿散步,他总是兴奋地抓紧时机,喋喋不休地告诉我他那辆新自行车离合器的运行情况,向我分析为什么七年级的同学常举办晚会而八年级的却不举办的原因(八年级的同学已懂得待客并非易事,客人们都很苛刻、挑剔),并不厌其烦地向我描绘他想象的房屋设计。至于我,除了过分琐细的老话重复,什么都乐于倾听。

  随着孩子的长大,我开始更多地向他们吐露我的思想和感情。他们也总乐于得到向我提出建议和表示支持的机会,同时,也喜欢听我讲述我在他们那个年龄时的往事。

  夜间漫步还是一项有益运动,对我来说它是一种促使血液流通、头脑清晰、食物消化的健身法。早年,孩子们能尽力走上两英里路而毫无怨言,如果途中能买上一个蛋卷冰淇淋吃则更是乐此不疲。现在,我们不吃冰淇淋也能轻松愉快地漫步四英里。

  四年前,我再度结婚。而今我丈夫和我也不时在夜晚单独外出散步,这使我俩有机会继续白天的交谈或活动,相互体验着有对方陪伴而无孩子打扰的乐趣。

  现在,我家最小的新成员,我那18个月的小儿子怀利,也能脱离大人的保护稳稳当当地独自走上半英里了。一天晚上,他扯了扯我的衣袖,向我说出第一个完整的句子:“妈咪,散步去!”

  天使从不说“Hello!”

  道蒂·瓦特斯

  嘘,听着!你听到敲门声了吗?扭开手把!开门!请想想我并记得天使从不说“Hello!”他们的问候语一直是:“起身并且前进!”

  我的祖母告诉我天使的事。她说他们前来敲我们的心门,试着想传递一些信息给我们。从我心灵的眼中,看见他们翅膀中间背着大邮袋,头上得意洋洋地戴着邮局便帽。我怀疑他们信上的邮戳印着:天堂快递。

  “等待天使开启心门是没用的。”祖母解释着,“你知道的,心门的门把只有一个,门栓也只有一个,它们是在里面,你的那一面。你必须小心聆听,等候天使到来,扭开锁并开门。”

  我喜欢这个故事,并要求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那时候天使在做什么?”

  “天使从来不说‘Hello!’,你探出身并拿到信息,然后天使给你指示:‘起身并且前进!’接着天使飞走了。采取行动就是你的责任了。”

  当我被媒体采访时,我经常被问到我如何在没有任何大专学历背景下,在赤手空拳用着轮子几乎快掉落的婴儿车推着两个小孩的情况下,建立起数个国际事业。

  首先,我告诉记者,我一星期至少读六本书,而且自有能力读书起就如此。我仔细聆听所有书中伟人的声音。

  接着,我解释每当我听到天使敲门时,我就赶紧立刻开门。天使传来的信息包括新的商业创意、新书计划以及有关我的事业和私人问题的绝妙解答。他们常来访,川流不息地涌入,就像一条创意之河。

  不过,敲门声曾停过一次。它发生于我的女儿莉莉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严重受伤时。她当时坐在她的父亲租来堆置稻草的堆高机后面。当他要归还机器时,莉莉和另外两个邻居小孩要求坐堆高机。

  正当要下坡时,驾驶座的传动装置坏了,她父亲几乎要拉断手臂,想要控制这具大机械,以免翻覆。邻居小女孩折断了手臂,莉莉的父亲则被撞得不省人事,而莉莉的左手被这大机械压在下面,动弹不得。汽油洒在她的腿上,尚未点燃就已在燃烧。邻居小男孩没有受伤且还有理智,赶紧跑出去疏导交通。

  我们送莉莉到整形外科医院,展开一连串的手术。每一次手术,就要截掉她的手一点。他们告诉我,人的四肢被切掉后,有时可以被缝回来,不过若是已被压得粉碎就不行。

  那时莉莉才刚开始学钢琴,因为我是作家,我对她在下一年能开始学打字抱着很深的期待。

  在那段时期,我时常忍不住哭泣,拒绝别人探望,我无法停止悲伤。我发现我不能专心读任何东西。没有天使来敲门了。我的心中有着深深的沉默。我一直想着莉莉因为这场可怕意外而不能去做的事。

  当我们带她回医院做第八次截肢时,我情绪异常低落。我一再想:“她将不能再打字!不能再打字!不能再打字了。”

  我们在病房安顿下来,邻床的年轻女孩突然用命令的口吻对我们说:“我正在等你们!你们现在下楼到大厅左边第三个房间!有一个因机车意外受伤的男孩在那儿。你们去那里振作他的精神,现在就去!”

  她带着战场将军的语调,我们立刻服从她。我们与男孩交谈并鼓励他,然后回到莉莉的病房。

  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不寻常的女孩总是佝偻着身子。

  “你是谁?”我问。

  “我叫汤妮?丹尼斯。”她露齿浅笑。“我上残障高中。这次医生将使我长高快一寸!你知道,我得了小儿麻痹症,我曾经动过许多次手术。”

  她有着谢瓦兹柯夫将军的魅力与力量。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但是喘息着说:“但是你不是残疾人!”

  “是啊!你说对了!”她回答,侧看着我,“学校教我们说,只要我们可以帮助别人,就不是残疾人。现在,如果你看到我教打字的同学,你一定认为她是残疾人,因为她一出生就缺手缺脚,不过她靠牙齿咬住棒子教我们所有的人打字。”

  砰!突然间,我听到心里传来叫喊、敲踢的叮当杂音,是天使送信来了!

  我跑出房间,找到公用电话,我打给BM公司找他们经理,我告诉她我的小女孩几乎已经失去她的左手,并且问他是否有单手打字的图解。

  他回答说:“是的,我们有!我们有左手及右手的图解、用脚踩踏板的图解,甚至用牙齿咬住棒子的也有,这些都是免费的,你要我送到哪里?”

  当我们终于可以将莉莉送回学校时,我随身带了单手打字图解。她的手及胳膊仍然被绷带及纱布石膏缠绕。我问校长,虽然她太年轻,可否让她学习打字,取代体育课。他跟我说这种事从未有人做过,而且打字老师可能不愿惹上额外的麻烦,不过我可以问问他。

  当我踏进打字教室时,我立刻发现房间里到处都是南丁格尔、富兰克林、爱默生以及丘吉尔的名言标志。我深吸了一口气,明白我真是来对了地方。老师说他从未教过单手打字,但是他可以跟莉莉在每天的午餐时间一起努力。

  “我们将一起学习单手打字。”

  不久,莉莉英文课的功课就完全用打字完成了。她那一年的英文老师是小儿麻痹症的受害者,他的右臂无助地悬在一侧。他骂她:“你妈妈太宝贝你了!你有一只完好的右手,你应该自己做功课。”

  “噢!不是的,老师。”她对着他笑,“我的单手打字1分钟可以超过50字。我有BM公司的单手图解!”

  英文老师突然坐下,然后他缓缓地说:“能够打字一直是我的梦想。”

  “午餐时间过来吧!我的图解背面还有另一只手的图解,我会教你。”莉莉告诉他。

  上过第一次午餐课之后,她回家说:“妈妈,汤妮?丹尼斯没说错。我不再是残疾人了,因为我正在帮别人完成他的梦想。”

  今天,莉莉是两本备受国际赞扬著作的作者。她已经教会我们办公室的职员,用左边的鼠标去使用苹果计算机。因为那里才是她不必使用手指,却能飞快地自如运用鼠标的所在。

  嘘,听着!你听到敲门声了吗?扭开手把!开门!请想想我并记得天使从不说“Hello!”他们的问候语一直是:“起身并且前进!”

  把你所有的给他

  阿妮达·威斯

  那一天的奇遇,对我产生了关键的影响,我怎么能放任自己因为失去爱就每天过得恍恍惚惚?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有更多的人、更多的爱值得我们去追寻?慢慢地,我越来越少哭,因为我知道我并不是全天下最可悲的人。那件事发生距今已经九年,我明白了生命可以活得很美好。我更懂得了珍惜。

  1995年,我正经历离婚的不幸而伤心欲绝,我的生命陷入绝望空虚的恶性循环中,每天都无心做任何事,而且一直陷在自怨自怜的情绪中。心疼我的家人和朋友建议我出去找份工作好分散心思,将自己从伤心中拉出来。在他们的苦苦劝说下,我想或许搬到外面住会对我有帮助。

  我在城里租了一间小公寓,对面正好是一间咖啡店,每天早上,我都带着一脸忧郁过街去买早餐,而咖啡店里的服务生都会报以和善的微笑,那位女服务生似乎每天早晨都希望尽可能让我觉得心情好一些。有一天早上,我一如往常到店里买早餐时,她告诉我说,她们店里正要聘一位服务生且问我有没有兴趣过来上班。

  我有当服务生的经验,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是想想如果可以借由忙碌的工作忘记忧伤,何尝不是好事。而且我的财务状况也亮起红灯,我确实需要一份工作支撑生活所需。所以,我当场就答应那位女服务生,并且隔天就报到。

  咖啡店采取两班制轮班,生意也不是很好,所以客人和小费很少。有一天下午,有位医生和另一位长得很帅的男人到店里喝咖啡,我上前迎接他们并送上干净的纸巾与银餐具,然后问他们需要点些什么。没想到他说:“我只需要一杯水,可以吗?”

  我回答:“当然可以,先生。”并倒一大杯水给他,他回报我一个开心的微笑。

  刚开始有几天,我并不知道如何去结账,因为我拿到的小费微薄得可怜,但是我好希望今天能忙一点,因为我需要一笔钱用。然而,当那位男士在下午五点进店前,我那一整天只赚到3.25美金的小费,根本不够用。

  那位男士走进店里,和我谈起有关他的事,他说他刚刚丢掉工作且无处可住。现在,他已无家可归索性住在货车内。

  我问他:“那你怎么洗澡?”

  “我总有一两位朋友可帮忙。”他回答。

  “遇到这么多的事,你怎么还能一直保持微笑呢?”我好奇地问他。

  他回答说:“我当然可以因此愁眉苦脸,但是那样只会让我更消沉。”

  我为他倒上一杯咖啡,但他制止我说:“谢谢你,不用了,因为我无法付咖啡钱。”我要他放心,由我请客。

  而当我转身走开时,我突然听到我的脑袋里传来微弱的声音:“把你所有的都给他!”我当场愣住了。我心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很需要我身上的钱啊!可是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的感受也越来越强烈。因此,我当下便决定拿出皮包内的两美元,加上我口袋内的3.25美元,把它们用纸巾包起来,并走回那位男士坐的地方,把包着钱的纸巾放在他的咖啡杯旁边,并祝他“一切顺心”。

  没想到,那位男士离开后,店里的客人竟川流不息,而且小费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直到那天晚上打烊后,我已经有满满一个咖啡杯的小费了。我回到公寓,坐在地板上把咖啡杯里的钱倒出来结算。没想到下午五点前,我只赚到3.25美元的小费,而现在──晚上11点半,我结算小费的总数竟有63.5美元之多。

  那一天的奇遇,对我产生了关键的影响,我怎么能放任自己因为失去爱就每天过得恍恍惚惚?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有更多的人、更多的爱值得我们去追寻?慢慢地,我越来越少哭,因为我知道我并不是全天下最可悲的人。那件事发生距今已经九年,我明白了生命可以活得很美好。我更懂得了珍惜。

  麦克的礼物

  蜜尔德莉·许瑞弗

  我和他父亲一起走进拥挤的殡仪馆。我听到他说家里有天使,我相信。麦克的妈妈给了我一个信封,她说麦克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要求她替他写了这封信。他在信上表达他的爱意,也表示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叫我要永远保持微笑。他说每天晚上我所看到的第一颗星星,就是他在对我微笑。麦克去世已经有九年了,不管天气如何,每天天一黑,我总是会走到屋外去,那个男孩所送我的星星永远是如此地明亮、美丽。

  牧区的牧师开车来带我到殡仪馆去。不需要走路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三月天相当寒冷,而我的心跟寒风一样地冷,我17岁的教子麦克第二天早上就要下葬了。两年前,我被派去照顾麦克。我是个医护助理人员,我当时在想,我已经63岁,该退休了。可是我的长官要我接下这个病人,一个患肌失养症的15岁男孩。看护的时间是从午夜直到早晨八点——我通常不在这种时段做看护。不过从我家步行便可以到麦克的家,所以我便接下了这份工作。

  我走进麦克朴素的家时,看到了他母亲。这些年来,我照顾过许多病人,可是麦克却让我觉得有点手足无措。他才32公斤重,长着大大的棕色眼睛、丝绸般的棕发以及无比灿烂的笑容。他需要无微不至的照料。麦克有一只手臂是残废的,那只手总是摆在他的胸前,他的脚则总是被吊起来,他不能自己换姿势,他最喜欢的口头禅是“没问题”。我后来才知道这是电视剧主角阿福的口头禅,麦克的房间挂满了阿福的复制品。

  在那些漫漫长夜里,麦克教我打电动玩具。我这边的人老是掉到建筑物里去,麦克那一边的人则总是跃过所有的障碍。有一天晚上,我打得很不错,我真是高兴极了。麦克转换操纵器的时候,眼里闪耀着光芒,我们笑得很开心。

  每天早上,当我要离开麦克的时候,我也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那边,白天我就一直等着再回到他的身边去。几个星期后,他的母亲同意让我白天也可以偶尔过去看他。我鼓励她到外面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接受了。我发现麦克是我们镇上“野牛比尔”球队的狂热球迷。我们看他们在电视上比赛的时候,他显得相当兴奋,我很快地也变成了比尔迷。我打电话到他们的办公室去,几天之后,其中的一位球员就来探望麦克了。那天下午他们聊得很开心,还照了一些照片,我们后来还将这些相片做成海报。

  差不多也是在那个时候,麦克在电视上看到了芭芭拉?布什夫人。他说:“她看起来像个慈祥的奶奶。”我便写信给布什夫人。后来,当信封上印着白宫的信寄来时,麦克真是看得目瞪口呆。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写信给总统夫人这件事,因为我担心她不会回信,可是布什夫人的回信却是既温馨又充满了关怀与鼓励,我们把信给镶了起来。麦克告诉过我许多次,他说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拥有他妈妈、他的朋友和我。可是我觉得自己才是真正幸运的人。

  我征得他母亲的同意,让麦克也可以在我家待几天。我想把他带到我的大饭厅去,这样他就可以从大型单片玻璃窗看到屋外的景色了。我叫来一个收购二手货的商人把饭厅的家具带走。麦克不能坐起来,我的药剂师借给我一张病床,肌失养症协会则给了我们一张可以调整姿势的轮椅,这样麦克就可以躺下来了。

  我们的牧区牧师几个月前为麦克施洗,我也很荣幸地成为麦克的教母。我把麦克安置在轮椅里,然后推他走过半条街到教堂去。我把他安置在祭坛附近。神父说:“我们一直在为麦克祷告,现在他终于来了。”麦克说,他从来也没看过有人在教堂里鼓掌。那天教堂里真是掌声如雷。

  在回家的路上,麦克对我说,他现在可以快乐地死去了。他并没有死去,却反而长了两公斤。麦克喜欢所有的人,他从不发牢骚,而且总是面带微笑。他跟我说,他一直想要成为足球队员与警察。他唯一的遗憾是他妈妈不能抱孙子,他是独子,而他妈妈的两个兄弟也都死于肌失养症。

  麦克过17岁生日那天真是喜气洋洋。他的亲戚朋友和我请来了一个人,穿着大金刚的衣服来娱乐大家。大家都笑得很开心,麦克收到了许多礼物,也笑得很灿烂。麦克问我们,他18岁生日的时候,可不可以请人来跳肚皮舞。可是在麦克18岁生日来临前的两个星期,他便去世了。

  我和他父亲一起走进拥挤的殡仪馆。我听到他说家里有天使,我相信。麦克的妈妈给了我一个信封,她说麦克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要求她替他写了这封信。他在信上表达他的爱意,也表示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叫我要永远保持微笑。他说每天晚上我所看到的第一颗星星,就是他在对我微笑。麦克去世已经有九年了,不管天气如何,每天天一黑,我总是会走到屋外去,那个男孩所送我的星星永远是如此地明亮、美丽。

  终生教训

  我到多年以后才领悟到毕阿图斯神父给了我一份更重要的礼物,就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这教训可见之于他装简陋水轮时的耐心、他对修道院规则深明大义的服从,他只是随遇而安,尽量做到最好。他既不顽抗无法预测的现实,也没有被它们击败。他的天才在于顺应当时情势。

  不论命运眷顾你还是作践你,你生来就是为了胜利。

  我去阿尔卑斯山里探望姑母海尔嘉的那个夏天,刚满十岁。我在瑞士北部我的家乡巴塞尔登上火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欣赏掠过的风景。没多久,火车已到了深山,向上攀行。瀑布从高耸入云的悬崖奔腾而下,山羊遍野。最后,火车到达姑母住的狄森蒂斯村,村庄四周尽是覆雪的山峰。

  离开家人到陌生地方做客很新奇刺激,不过有时我也觉得寂寞,这时候我就会走到海尔嘉姑母家附近那条寒冽、浪花翻滚的小溪去解闷。

  一天早上,我拾了些木材,钉成水轮。水轮的叶片用薄板造成,钉在木杆的两端削了一条圆形凹槽,那样木杆就能稳承在两根树枝的丫叉上自由转动。

  我把水轮装在一处沙底水道的尽头,溪水就在那里落下浅潭。但是水流的速度令我伤透脑筋,不是太急把水轮冲到下游,就是太慢推不动水轮。

  就在那时候,我注意到站在岩石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修士。他的出现使我吃了一惊。不过看到他的黑僧服和剃光的头顶,我也没有感到太意外。在乡村里常常都会碰到修士,离小溪水不远就矗立着狄森蒂斯修道院,那是瑞士最古老的本笃会修道院。

  我当时是个自负的孩子,一心要让这陌生人见识一下聪明城市孩子的本领。我继续用冻的手指装置水轮,但是水轮却坍塌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修士爬下山坡走到水道旁边,蹲下来踏进溪流。他非常有耐性地用细沙和卵石筑起一道防堤,然后把水轮插进小溪里。

  但是小机器还是不听话。他皱皱眉头,伸手探进僧服衣内的袋里摸索,掏出一把有闪亮蓝柄的小刀。它似乎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奇妙工具。

  修士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打开摺刀,削宽了轮轴上的凹槽,并且把它修平滑,然后他把水轮装在支架上。水轮终于转动了,浸在倾泻而下的小溪里,溅着水花,愉快地发出咔哒的声响,一板一眼的像个节拍器。

  爬出小溪后,我跟修士握手,又像个小学生那样向他鞠躬,谢谢他帮忙。

  “别客气,”他答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了他,又请教他贵姓名。

  “毕阿图斯神父。”他回答。

  我们闲聊着,大谈水轮。接着他邀请我去他的家狄森蒂斯修道院看看。这可真够新奇刺激。对一个信奉新教的男孩来说,天主教修道院使他联想到戴兜帽的修士、阴暗的走廊和冷冰冰的斗室。而尤其令我想象到的是静寂,深沉的静寂——一想到这,就能把一个活泼的十岁男孩闷死。

  可是这个人很友善,又能像木匠那样削木头、像工程师那般筑坝,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自在安心,因此我接受了邀请。

  我对四十年前那个上午所看到的一切,记不得多少。只记得我们穿过一道高大木门进入修道院,然后穿越大鹅卵石铺的院子。左边是教堂,一幢有两个高耸尖塔的雄伟建筑;正前方是宿舍,庞大、坚固、静寂。我们爬上宽阔的花岗石楼梯。石阶经过许多世代修士的践踏已经磨损,而且擦得几乎成了白色。光从走廊一边的古老窗子射进来,走廊的另一边是一排排的房门,门后似乎藏着重大的秘密。

  最后,我们来到毕阿图斯神父的居室。他打开房门,我看到的令我很惊讶。阳光射进有瓷砖壁炉的大房间。书架高达天花板,狭窄的床上铺着一条被子。能令我记起这是修道院的,就只有装了十字架的祈祷壁龛和香炉散出的芬芳。

  不过,还有一件事──一件奇怪得令我张口结舌的事。毕阿图斯神父有两架钢琴,不是一架。“我爱音乐,”他解释,“但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要保持安静,因此,我装了这个特殊的乐器。”

  他走到其中一个键盘前面。“这个是电动的。我可以把音量调低,然后尽情练习。”说完就坐下弹奏起来。琴声只勉强可闻,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听来好像远方的天使在合唱。

  下午时分,钟声召唤毕阿图斯神父去做他的分内事。他答应晨间散步时来找我,那个夏天我们成了莫逆之交。他告诉我他是学者,专门研究语言。他的专长是罗曼什语,那是德语、法语和意语以外在瑞士通行的第四种语言。他常常挑灯夜读,钻研古籍,找寻这种语言的蛛丝马迹。保存罗曼什语就是他终身的工作。

  不过他最爱的还是音乐。他提及的事之中,最奇妙的是一项计划,能把他这两种兴趣结合在一起:他已经重新编就一台拉丁语弥撒,唱诗部分则用罗曼什语。两个星期内弥撒就会在修道院的小教堂里举行。他问我是否愿意参加?

  我说要问过姑母。她非常兴奋,于是我们就穿了最好的衣服去参加弥撒。

  仪式的华丽场面最受人注目。教区主教亲临修道院主持弥撒,参加仪式的还有穿了彩色法衣的教士和辅祭。他们在祭坛附近聚成夺目的画面,高唱毕阿图斯神父抢救下来的古代赞美诗。

  我照着他预先给我、附有德译歌词的打字曲谱跟着唱。

  那个夏天,我们最后一次山间散步时,我问修士他名字的意义。他解释,他是领受了神职的教士,所以叫“神父”,而“毕阿图斯”是拉丁文,意即“快乐”。我想,对这样一位宁静恬淡的人,这个名字取得再好也没有了。

  临别时,他给了我那把我曾经羡慕不已的蓝柄小刀做礼物。我把它深藏在裤袋里,然后朝我们初次相遇的小溪跑去。此后我再没有看到过毕阿图斯神父。

  回到家,我把小刀珍如拱璧。不过任何东西都很难永保不失,尤其是在一个男孩的口袋里。一时粗心大意,就失去了把我和那位特殊朋友联系在一起的唯一东西。

  我到多年以后才领悟到毕阿图斯神父给了我一份更重要的礼物,就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这教训可见之于他装简陋水轮时的耐心、他对修道院规则深明大义的服从,他只是随遇而安,尽量做到最好。他既不顽抗无法预测的现实,也没有被它们击败。他的天才在于顺应当时情势。

  从那架电动钢琴可见到毕阿图斯神父随机应变的能力。他一方面接受修道院的清规戒律,又设法使这些规律不影响他达到目标。正像水轮在混乱中得到秩序一样,毕阿图斯神父在静寂之海中得到了音乐。

  连他的名字也包含着这种人生观,它反映出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然后选择快乐的。凭他四十多年前那个夏天所说所做的一切,毕阿图斯神父使我明白到,我们是自己命运的建筑师,我们要幸福,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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