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壮士断腕 (1)

　　2005年4月中旬，在进入职场的第七个年头，也是在迪克美家公司供职的第二年，董悠然得到了一次公派出国旅游的机会。老板章晓琦亲自领队，带着公司重要部门的总监和评选出来的优秀员工一起来到新西兰度假。

　　蓝得透明的天、白得纯净的云、发亮的冰川、黄澄澄的帕帕拉树，南太平洋上的岛国新西兰，秋天纯美而静谧，恍若童话中的天堂。

　　从直升机上俯瞰，那座以奥地利国王之名命名的弗朗兹约瑟夫冰川像白色瀑布从山顶奔流而下，非常壮观。满眼所见都是奇异的景致：布满绿色雨林的山峰、像刀一样一排排直立排列的冰凌、宛若通往天堂之门的冰洞、纵横交错印满风的痕迹的巨大冰沟、冰山上瓦蓝瓦蓝却深不见底的冰湖……它们安静地站立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而又散发出一种来自远古的荒凉，美得让人震慑。

　　一直以为，新西兰是一个童话般安静的世界。

　　然而，当你下了飞机，踏上新西兰南岛这片土地，才发现这儿是冒险家的伊甸园。被喻为户外活动天堂的皇后镇，集中了大量诸如蹦极、冰川徒步、高空跳伞、喷射艇、热气球飞行等刺激性项目。

　　在这样的氛围中，章晓琦疯狂得如同一个孩子，每一个项目她都不会放过。身穿一身运动服、脸上溢满年轻人的兴奋与朝气，这样的她很难让人同那个在公司里颐指气使、稍稍不合心意动辄大发雷霆的女老板联系起来。

　　人们常说，生活中的女人才是还原了她最为真实的本色。在职场上，为了规避风险或者是克敌致胜，她往往会像变色龙一样，为了适应所谓的“生存环境”而不断异变，因为女人的耐性、韧性、执著确实强过男人。

　　所以，了解一个女人，不仅仅要看她在工作中的一面。

　　然而正是这工作以外的一面，让董悠然再一次面临进难两难的境遇。

　　在皇后镇的白葡萄酒庄园里，庄园的主人为章晓琦和“迪克美家”的员工举行了一场欢迎酒会。

　　处处弥漫的都是醉人的白葡萄酒香气，这儿的白葡萄酒与法国红酒齐名。作为英联邦国家，新西兰的饮食很长时间被牛排、薯片、卷心菜、鱼和熏肉所占据，后来，随着亚洲及各地移民的迁入，也带来了很多新的调料和烹饪技术，于是便赋予了新西兰饮食的新变化。现在新西兰的烹饪融合了各国之所长，创造出利用当地新鲜食材烹饪，而各个菜肴可以说是以天然取胜。

　　自制的乳酪蛋糕、提拉米苏、蓝莓蛋糕、小松饼让一直嚷嚷着减肥的女士们忍不住看了又看，最终胃口大开，而香浓的意大利式浓咖啡、卡布奇诺、牛奶、果汁以及各种特色饮料则随时可取任你自由畅饮。你也许可以拒绝蛋汁培根面、吞拿鱼蒜香面、企司肉酱意大利面，但是面对新鲜的海鲜，如虾、蟹、青口、三文鱼、生蚝等你怎么可能驻足不前呢？还有那闻名遐迩且令人垂涎欲滴的烤羊腿、牛排以及毛利菜等二十多种特色菜品，毫无疑问，在这个享有“白云故乡”美誉的国度里，享受好景怡人的同时也大可一饱口福。

　　穿梭在宴会间的得体而细致的侍者，悠扬悦耳的曲调，再配合当地美丽的风景，营造的氛围十分舒适。

　　宴会安排极为妥贴、细致，不仅食品可口，还精心准备了一些精彩的活动。

　　庄园的主人，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沧桑的外表难掩昔日纵横职场的干练，茶色镜片后面那双忧郁的目光，始终不离章晓琦左右。

　　任谁一眼望去，都不难猜出，他和她是有故事的。

　　然而章晓琦从始至终都是极淡漠的。他的关注和微笑，他的体贴与细致，映衬了她的孤傲与冷漠。

　　当宴会结束之前，庄园的主人带着恳切的神情将章晓琦请到了亭园一角的休闲椅上，浓密的葡萄架是天然的屏障，不知道她和他在谈些什么。只是突然之间，章晓琦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气急败坏地扯下桌布，桌上的酒水饮料立时洒了一地，所有的人都装着没看见赶紧走到一旁去看风景。而章晓琦则领着艺术总监开着坐骑飞驰而去。

　　大家都惊呆了，在这样一个异国他乡，她居然甩手就这样走了。

　　大家不由面面相视，线路安排与导游的接洽都是章晓琦负责的，宴会结束之后应该会有专车接她们去下一个景点旅游。

　　现在，她居然丢下大家，一句话也没交代就走了。

　　老板的助理孙丽急忙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可是半天都没有人接，再打就关机了。

　　正在一头雾水之际，庄园主人却站出来镇定自若地收拾残局。他先是打电话紧急联系了一些朋友，很快从附近驶来好几辆不同款式的车，有中巴、SUV、还有小型运输车，显然是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此时的局面，然后又将大家有条不紊地分配好，送大家回到酒店。

　　坐在车上，大家终于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销售总监高亚彬小声问国际采购部经理刘凌：“老板为什么会跟那个人吵架？”

　　“什么为什么？人家两口子的事，我怎么知道？”刘凌原本是一句推托之辞，却平地惹来更大的风波。

　　“什么？两口子？你是说这个人是老板的老公？那Joson呢？”首席设计师路遥立即凑了上来。

　　Joson是公司的产品设计总监，也是台湾人，与老板出入成双，同吃同住同劳动，一直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想不到老板在国外还有老公。

　　在众人的围攻下，刘凌才略微透露了端倪：“老板的老公以前是IBM亚洲区总裁，后来娶了老板，当时老板在IBM做前台。”

　　“啊？现代版灰姑娘！”高亚彬不由目瞪口呆道，“看来真应了那句话‘女人是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的’！”

　　“后来庄先生退休了，拿出几百万美金让章总做生意，这才有了迪克美家。”刘凌看了看大家，“庄先生大半生都在IT业打拼，所以退休以后，就只想在这片自由的天空下当个庄园主。可是咱们章总志在高远，不甘心只是守着一片葡萄园、一个葡萄酒厂过日子，于是两个人的分歧越来越大！”

　　“那为什么不离婚呢？”路遥忍不住插嘴。

　　“笨，你没看今天这位庄先生的殷勤态度？老夫少妻，肯定是舍不得离！”高亚彬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大错特错！”刘凌此时有些微醉薄醺的感觉，醇香的美酒让她索性口无遮拦起来，“两个人都不想离。在生意场上，章总需要庄先生的人脉和资金支持，而庄先生则是一位极有内涵的人。他曾经说过，婚姻的实质不在于跟谁过，重要的是怎样过。意思就是，虽然也许对现在共同生活的伴侣不满意，但是换一个，未必就十全十美了，重要的是你怎样去对待现在身边这个人，怎样根据她的性格去调整自己，经营好现在的婚姻。”

　　“这话没道理，太没道理了！”高亚彬不以为然，“就是说娶了潘金莲，我就得当西门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人家庄先生是大爱于无形，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细节？你说章总也真是的，在国内跟Joson天天出双入对也就罢了，刚刚在老公眼皮底下，带着情人一走了之，把咱们都给撂了。还得让挨了一耳光又戴着绿帽子的老公给咱们收拾残局，这叫什么事？”

　　此时，除了一声叹息，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一次带有奖励性质的旅游，在如诗如画的新西兰南岛皇后镇葡萄酒庄园，因为一场变故而中途戛然停止。众人兴趣索然地返回北京，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董悠然根本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从此以后，大家对老板的尊重就好像一块美玉在不经意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瑕疵虽然是那样微不足道，但却不能让人视而不见。

　　然而，这些却并不影响董悠然在工作中的投入与用心。她依旧努力做好自己职责范围内的每一项工作。

　　只是在工作时间以外，开始把一部分心思放在生活当中。

　　她终于完成了自己多年的心愿，用七年职场工作积攒下来的钱买房、购车，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品质。

　　每天，当她开着车驶上东三环，看到那些拥挤在车站附近等车的年轻职场男女，当她坐在丽都饭店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透过高大的玻璃窗看着在外面大开间里守着狭小的格子间对着电脑繁忙工作的下属时，心里都会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资质比自己好，学历比自己高，勤奋又专业的职场丽人多的是，但并不是人人都有自己这样的机遇。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回报，而相同的努力，回报也不尽相同，会有多与寡的差异。

　　无疑，她是幸运的，正如鸿毛遇顺而连升三级。所以，感恩的心态始终萦绕左右，工作更加努力而执著。

　　原本一切都是那样按部就班，然而一件看似突发的小事情，却改变了这一切。

　　位于西二环的迪克美家时尚生活家居馆，原本被章晓琦寄予厚望，然而这家店因为地理位置的限制，交通拥堵极为严重，不管是开车一族还是坐公共汔车而来的购物者都十分不便，所以销售大受影响。开业半年以来，各项数据指标都一直达不到预期目标，所以在“十一”国庆节前夕，除了公司各个渠道展开的常规推广活动以外，市场部特意为这家店做了一系列的主题促销活动。

　　为了这一系列的推广活动，联系媒体，发布广告，制作各种海报、促销品、展示道具以及Hot Price-Catalogue，整个市场部的设计、文案以及负责陈列的造型师已经连续三四天昼夜加班，累到头晕目眩之时，就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眯一会儿，每个人都任劳任怨地以极大的热情工作着。

　　就连负责与他们合作的印刷厂的业务员，都是等在办公室里，在凌晨两点拿到全部的电子文件后急匆匆赶去印厂出片的。

　　忙了好几个通宵，终于结束了。董悠然看着办公室里灰头土脸、眼中满是血丝的属下刚想安慰两句的时候，章晓琦打来电话，她开口就是一句惊人的消息：“所有关于西二环店的活动全部停下来。”

　　“什么？”董悠然不是没听清，而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天我在亚运村看了一家店，位置很好。所以我决定关掉西二环这家店，今天晚上工程部会去撤店，你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筹备亚运村店开业的事情！”章晓琦认为自己交代的已经足够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