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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短篇小说集》 作者:全集

理查德·福特: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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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婆刚和本地赛狗场的一个驯养工跑去了西部,我打算搭火车去佛罗里达,并借此改变一下自己的运气,我闲在家里,等着把东西收拾停当了就走人。火车票已在我的皮夹里放着了。

这是感恩节的前一天,这周每天门口都停有猎人的车子:皮卡和几辆旧雪佛兰(几乎全是外州的车牌),偶尔会有两个男人站在车门前喝咖啡聊天。我没去搭理他们。根兹伯罗(那个我正考虑赖掉他房租的房东)曾说过不要和这些人敌对,随他们打什么,但如果他们在离住房很近的地方开枪,就给警察打电话,让他们来处理。但没有人在住房附近开枪,尽管我听见林子里有枪声,看见其中一辆雪佛兰的车顶上放着一头鹿,快速开离了这里。我不觉得会有什么麻烦。

我想在下雪和电费帐单到来之前离开这里。我老婆临走前把我们的车子卖掉了,把要办的事办完还没那么简单,我过去一直没时间关心这些事情。

早晨十点刚过就传来了一声敲门声。门外结了冰的草地上站着两个肥胖的女人,还带着一头死鹿。

“根兹伯罗在吗?”其中的一个胖女人问道。两人的穿着都像是猎人。一个穿着红格子呢的伐木工夹克,另一个穿着绿色的迷彩服,都带着橘红色的小座垫,是那种猎人挂在皮带上,一坐上去就会发热的座垫。两人都背着猎枪。

“他不在,”我说,“回英国去了。和政府有点麻烦事,具体的我说不上来。”

两个女人都在盯着我看,像是想要看清楚我一点。她们的脸上都涂着绿黑相间的油彩,看上去像是在琢磨着什么。我还穿着浴袍。

“我们想送一块鹿排给根兹伯罗,”穿红色伐木工夹克、最先开口说话的女人说道。她回头看着那头死鹿,鹿的舌头拖在嘴外面,眼睛看上去和玩具鹿的眼睛一样。“他让我们在这里打猎,我们想用这种方式来表示感谢。”

“你们可以把鹿排留给我,”我说,“我帮他保管着。”

“我想你会这么做吧。”一直说话的女人说道。但另一个,那个穿迷彩服的女人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说如果鹿排落到了我手上,根兹伯罗根本就不会见到它。

“进屋里来吧,”我说,“我去做点咖啡,你们进来暖和暖和。”

“我们确实冻得够呛,”穿格子呢夹克的说,她拍了拍双手,“如果菲丽丝不介意的话。”

菲丽丝说她一点也不介意,当然,接受邀请喝咖啡和送出一块鹿排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是菲丽丝打中的。”比较友好的胖女人说道,当时她们已接过了我的咖啡,坐在长沙发上,肥胖的双手捧着咖啡杯。她说她叫邦妮,她们来自州界的另一边。她俩身材都很高大,四十来岁的样子,胖乎乎的脸,穿的衣服让人觉得她们身上的每个部位都特别的大。但两个人都是很快活的样子——包括菲丽丝,在忘掉了那块鹿排后,她的脸上恢复了生气。客厅似乎被她们塞满了,房间里充满了欢乐。“鹿被她击中后还跑了六十码,在越过栅栏时摔倒的,”邦妮用权威性的口吻说道,“那枪击中了心脏,有时要过一段时间才会起作用。”

“它跑起来就像一条被烫伤了的狗,”菲丽丝说,“摔倒后则像一坨屎。”菲丽丝留着金黄色的短发,一张严厉的嘴似乎只愿意说些硬梆梆的话。

“我们还见到一头受伤的母鹿,”邦妮说,她看上去被此激怒了,“看见它们那个样子有时真让人愤怒【美国很多州禁止猎母鹿。】。”

“也许有人追踪过它,”我说,“也许是个意外。这些事说不准。”

“那倒也是。”邦妮满怀希望地看着菲丽丝,但后者一直低着头。我试图想像这两个人怎样把一头死鹿从树林里拖出来,那是小菜一碟。

我去厨房取我之前放在烤箱里的早点蛋糕,回来时见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不过似乎不像是在说什么不好的东西,我没说什么就把蛋糕递给了她们。她们的到来让我很高兴。我老婆是个瘦瘦小小的女人,穿的衣服都是从商店儿童部买来的,她说那是天底下最好的衣服,因为你怎么穿都穿不坏。但她待在屋里一点都不显眼;她实在是占不了多少空间。也不是说这房子就有多大,实际上它非常小——一个根兹伯罗用拖车拖来的活动房子。但这些女人像是把所有的空间都占满了,让人有感恩节真的来临了的感觉。过去一直认为肥胖没有一样好处,现在有了。

“你有没有去赌过狗?”菲丽丝嘴里含着半块蛋糕,另一半在她的咖啡杯里。

“赌过,”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菲丽丝说她觉得在赛狗场见过你几次。”邦妮微笑着说道。

“我只赌前两名,”菲丽丝说,“但邦什么都赌,没说错吧,邦?三连胜、日双赢,什么都赌。她才不在乎呢。”

“那还用说么。”邦妮又笑了笑,把橘红色的热座垫从屁股下面移到了长沙发扶手那里。“菲丽丝说她有一次看见你和一个女的在那里,一个瘦小的女人,很漂亮。”

“有可能。”我说。

“她是谁?”菲丽丝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老婆。”我说。

“她在这儿吗?”邦问道,她惬意地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好像有人藏在一把椅子的背后。

“不在,”我说,“她出门了。去西部了。”

“出什么事了?”菲丽丝不友好地说道,“你把钱全输在赛狗场了,把她气跑了?”

“不是。”我更喜欢邦,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说菲丽丝看起来更可靠,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的话,但我不觉得会到那一步。尽管菲丽丝说的不全对,我还是不高兴她知道的那么多。我们,我老婆和我,从城里搬来这里。我想着在餐馆和加油站为赛狗场做广告,发放去赛狗场共度良宵的优惠劵,让所有的人都赚点钱。我花了很多时间,用光了所有的资金。现在,地下室里堆满了装着那些没人要的优惠劵的箱子,而且,印优惠劵的钱还欠着呢。我老婆有一天跑过来大笑了一番,说我的主意都不会让一瓶冰冻可乐冒出气泡来。第二天她就开着车子走了,再也没回来。后来,一个家伙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车子的维修记录(我没有),我这才知道车子被卖掉了,也知道她和谁跑了。

菲丽丝从迷彩服里面口袋里掏出一个扁长的塑料瓶子,拧开盖子,隔着茶几递给了我。现在刚上午,我心想,管他呢,明天就是感恩节了,我独自一个人待着,正打算撕毁根兹伯罗的租约,早点喝晚点喝又有什么差别。

“这里简直太乱了。”菲丽丝拿回酒瓶,查看我喝了多少,“看上去像是住着一个快饿死的野兽。”

“这里需要女人的照料。”邦妮说着朝我眨了眨眼。尽管有点胖,她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看。她脸上涂着的油彩让她看上去像个小丑,但看得出来她的五官还是蛮端正的。

“我正打算离开这儿,”我说着伸手去拿酒瓶,但菲丽丝已把它放回夹克的口袋里,“我正在后面把东西拾捣拾捣。”

“你有车吗?”菲丽丝说。

“在让人加防冻剂呢,”我说,“就停在BP【英国石油公司的缩写,此处是指BP的加油和车辆维修站。】那里。是辆蓝色的卡马罗。你们来的路上可能见到了。姑娘们你们结婚了吗?”我很高兴把话题从我身上引开了。

邦和菲丽丝交换了一下恼怒的眼色,这让我失望。看见邦好看的圆脸上露出了愠怒,我感到失望。

“我们嫁了两个推销橡皮筋的,在彼得堡,过了州界就是,”菲丽丝说,“一对真正的瘦猴,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我试图想像邦妮和菲丽丝的丈夫,眼中出现了两个穿着尼龙夹克衫的瘦瘦的男子,在一个购物中心保龄球馆前面黑暗的停车场上与别人握手。我想像不出其他的东西来。

“你觉得根兹伯罗这人怎样?”菲丽丝说。邦只是看着我微笑。

“我对他不是很了解,”我说,“他告诉我说他是一个英国画家的直系后代,但我不相信。”

“我也不信。”邦妮说,她又朝我眨了眨眼。

“他一定是隔着丝绸放屁【英国谚语,意思是指过着富裕的生活,类似中国的穿金戴银。】。”菲丽丝说。

“他有两个孩子,他们时不时地来这儿打探一番,”我说,“一个是城里跳舞的,另一个修理计算机。我觉得他们是想把房子要去自己住,但我手上有租约。”

“你不会赖掉他的房租吧?”菲丽丝说。

“不会。我不会这么做的。尽管他有时不说真话,但对我还算公平。”

“他隔着丝绸放屁。”菲丽丝说。

菲丽丝和邦妮会意地看着对方。透过那扇窗户,我看见外面下起了雪,非常的小,但肯定是雪。

“你的行为表明你缺少点温存。”邦说完看着我大笑起来,这让我看见了她的牙齿。它们又小又白,全都露了出来。菲丽丝面无表情地看着邦妮,像是她以前听过这句话。“你觉得如何?”邦妮说,她把身子往前倾,伏在她硕大的膝盖上。

起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觉得尽管邦妮有点肥,但她的提议听起来很不错。我告诉她我没问题。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邦妮说着站起身来,她在这个可怜的小房间里四下看了看,想知道去后面的门在哪里。

“亨德森,”我编了个瞎话,“我叫劳埃德•亨德森。我在这儿住了六个月了。”我站了起来。

“我不喜欢劳埃德,”她上下打量着穿着浴袍站在那里的我,“我叫你卷毛吧,因为你的头发是卷的,和黑人的头发一样卷。”她笑得那么厉害,连衣服下面的身体都在抖动。

“叫我什么都行。”我心情愉快地说道。

“如果你们俩要去另一个房间的话,我会把这里整理一下。”菲丽丝说。她用大手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像是要把灰尘拍出来。“你不会介意我这么做吧,劳埃德?”

“卷毛,”邦妮说,“叫他卷毛。”

“不介意,我当然不介意了。”我看着窗外的雪,雪开始撒落在山坡下的田野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圣诞卡片。

“那就不要在乎有一点响动啰。”她说着就开始收拾茶几上的杯盘。

 

脱光了衣服的邦妮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难看,只不过是她身上有好多道肉褶子而已,但你知道这些褶子里面包着的她是个高尚、有爱心、不比你遇到过的任何人差半点的女人。她只不过是肥胖一点而已,也许还没有菲丽丝胖,如果你把她们并排放在一起的话。

我的床上堆了很多衣服,我把它们都推到了地上。但当邦妮往被子上坐的时候,她坐在了一个金属领带别针和一些硬币的上面,她一边笑一边大叫起来,我们两人都大笑起来。我的心情十分的愉快。

“这就是我们总想在林子里面找到的,”邦妮咯咯地笑着说道,“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

“彼此彼此。”我说。摸她的感觉一点都不差,到处都是软呼呼的。我总是认为胖女人干起来可能会更棒一点,因为她们的机会不多,所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和为干好了而做准备。

“你知道很多和胖子有关的笑话吗?”邦妮问道。

“知道一点,”我说,“但我从前知道的要多得多。”我能听见菲丽丝在厨房弄出的声音,流水的声音和盘子在水池里的碰撞声。

“我最喜欢的是那个开卡车的。”邦妮说。

我不知道那个。“我不知道那个。”我说。

“你居然不知道那个开卡车的?”她十分惊呀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说。

“也许我哪天会说给你听,卷毛,”她说,“你肯定会笑岔了气的。”

我想着站在黑暗停车场里的两个穿尼龙夹克衫的男人,我断定不管我是和邦妮干还是和菲丽丝干,他们都不会在乎的,即使他们在乎,等到他们知道这件事,我人已在佛罗里达,也有了一辆车了。根兹伯罗可以向他们做点解释,顺便说说他为什么没有收到他的租金和水电费。也许他们会在回家前揍他一顿。

“你是个很帅的男人,”邦妮说,“很多男人都胖得不行,但你不是。你的胳膊像是轮椅运动员的胳膊。”

我听了后很开心,这让我有了不顾一切的感觉,好像是我杀死了一头鹿,还有一大堆好主意要让世人瞧瞧。

 

“我打碎了一个盘子,”邦妮和我回到客厅后菲丽丝说,“你们也许听见了。我在抽屉里找到了一点‘神奇胶水’,盘子现在比原来还要好。根兹伯罗绝对发现不了。”

菲丽丝在我们离开期间几乎把所有东西都收拾整齐了,所有的盘子全收了起来。她已穿上了她的迷彩服,一付准备离开的样子。我们都站在小客厅里,客厅被塞得满满的,让我觉得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还穿着浴袍,想把她们留住。我觉得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喜欢上菲丽丝的,也许我们可以吃点鹿肉来庆祝感恩节。门外,雪把所有的东西都盖住了。今年的雪下得早了点,我觉得这是一个糟糕冬季的开始。

“姑娘们你们能留下来过夜吗?”我满怀希望地微笑着。

“绝对不可能,卷毛。”菲丽丝说。她们已经走到了门口。透过门上的三块玻璃,我能看见躺在草地上的鹿,落到它身上的雪在溶化。邦妮和菲丽丝已把猎枪挎上了肩,邦妮似乎在为不得不离开而内疚。

“你应该看看他的胳膊。”她一边说一边冲我最后眨了一次眼。她穿上了伐木工夹克,橘红色的座垫也捆到了皮带上。“他看上去不壮,但其实很强壮。我的天啦!你真该看看他的胳膊。”她说。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她们抓住鹿的角,沿着小路把鹿往车子那里拖。

“注意安全,劳埃德。”菲丽丝说。邦妮回头笑了笑。

“我会的,”我说,“你们放心吧。”

我关上了门,然后走到窗户那里站着,看着她们拖着那头鹿,沿着小路朝栅栏走去,鹿在她们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擦痕。我看见她们把鹿从栅栏下方拖了出去,到了车子跟前后两人大笑起来,她们把鹿抬起来放进车子的后行李箱里,用一根绳子把箱盖拉住。鹿头露在行李箱的外面好让人检查【很多猎鹿区的出口都有专人检查猎人打到的是不是母鹿。】。她们随后直起身子看着窗户里的我,每个人都朝我挥了挥手,是那种动作很大的挥手,穿迷彩服的菲丽丝和穿伐木工夹克的邦妮。我在屋里也朝她们挥了挥手。她们后来上了车,一辆红色的庞蒂亚克,开走了。

下午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在客厅里待着,我看着天在下雪,心想有台电视看就好了,我很高兴菲丽丝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样一来,我走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做了。我想着要是再能吃上一块鹿排该有多美呵。

过了一会,离开这里似乎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叫一辆计程车,直奔火车站,赶紧去佛罗里达,忘掉这里的一切,忘掉蒂娜和那个不知道除了灰狗【美国长途汽车公司名字,在美国一般称长途汽车为“灰狗”。】外还有其他交通工具的家伙,和他们正在去太阳城的路上这件事。

可是当我去饭桌那里查看我皮夹里的车票时发现,里面除了几个硬币和纸板火柴外,什么都没有了,我意识到了厄运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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