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凯里特：墙上的窟窿

就在中心汽车站附近伯纳多特林荫大道旁的墙壁上，有个窟窿。有人曾经告诉乌迪，要是你冲着墙窟窿喊出一个愿望的话，它会实现的，可乌迪不太相信。

　　事情是这样的，一天夜里，乌迪看完电影回家，对着墙上的窟窿喊叫，想要女主人公爱上他，可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有一次，他感到特别孤独，便冲着墙上的窟窿大叫，他想找个天使做朋友，天使倒是真的出现了，可是并没有同他成为知己，每当他真正需要时，天使往往不见了踪影。这位天使瘦骨嶙峋，佝偻着背，总是穿着雨衣，把翅膀藏起来。街上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驼背。有时，没旁人在场，他会脱下雨衣，有一次甚至让乌迪触摸他翅膀上的羽毛。可是一旦有别人在屋子里，他总是把雨衣裹在身上。克里恩家的小孩儿曾问过他雨衣里装的是什么，他说是一包借来的书，他不想把书弄湿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在撒谎。他给乌迪讲述令人着迷的故事：讲天堂，讲人们夜里回家睡觉时没把钥匙从汽车的打火装置上拔下来，讲猫什么也不怕，甚至不懂什么叫“爬”。

　　他编完这些故事后，又对上帝发誓说一切都是真的。

　　乌迪非常喜欢他，总是努力相信他，甚至在他手头拮据时几次借钱给他。可天使却从来没有帮助过乌迪，只是没完没了地说话，不住地给他讲那些让人着迷的故事。在他们相识的6年间，乌迪甚至没看见他洗过杯子。

　　乌迪在接受军事培训时，确实需要有人陪他说说话，但天使却突然消失了两个月。回来时胡子拉碴，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不要问他怎么了。乌迪于是什么也没问，星期六他们身穿内衣，凄凉地坐在屋顶上晒太阳。乌迪凝望着天空，凝望着别人家的屋顶，屋顶上拉着有线电视天线，装有太阳能热水器。乌迪蓦地想起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一次也没有看见天使飞翔。

　　“怎么不在空中飞飞呢，”乌迪说。“这会令你精神振奋的。”

　　天使说，“算了吧，别人会看见的。”

　　“飞一个吧，”乌迪说，“就飞一小会儿，就算为了我。”可天使只是嘴里发出令人讨厌的叽咕声，朝铺着沥青的屋顶吐了口白糊糊的粘痰。

　　“不必了，”乌迪嘲弄着他，“你肯定不会飞。”

　　“我绝对会飞，”天使勃然大怒，“我只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

　　他们看见，街道对面的屋顶上有群孩子把水袋儿扔到了大街上。“你知道，”乌迪微微一笑，“小时侯，在认识你之前，我经常到这里往过路的人身上扔袋子。我会对准两个天棚间的地方扔。”乌迪朝栏杆弯下腰身，指着杂货店和鞋店中间的空地。“人们抬起头来时只能看见一个天棚，他们不知道是谁干的。”

　　天使也学着他的样子，俯视下面的大街，张嘴想说些什么。突然，乌迪从天使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天使失去了平衡。乌迪这样做只是觉着好玩，并非想伤害天使，只是要让他飞一飞，活动活动。可是天使像包马铃薯似的从五层楼上摔了下去。乌迪看着这一切，惊呆了，天使躺在了人行道上。他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只有两只翅膀在微微地忽闪，那是临死前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