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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全集》 作者:萧红

第109章 戏剧(1)

  民族魂鲁迅

  (剧情为演出方便,如有更改,须征求原作者同意。)

  第一幕

  人物

  少年鲁迅当铺掌拒甲、乙蓝皮阿五何半仙单四嫂子

  孔乙已王胡阿Q牵羊人祥林嫂

  第一幕剧情

  六十年前的今天,鲁迅先生生在浙江省绍兴府。

  他的父亲姓周,母亲姓鲁。鲁迅先生的真姓名叫周树人,鲁迅是他的笔名。

  他生来记性很强,感觉很敏,对于人类怀着一种热爱。他的一生的心血都放在我们民族解放的工作上,他的工作就是想怎样拯救我们这水深火热中的民族。但是他个人的遭遇很坏,一生受尽了人们的白眼和冷淡。

  这哑剧的第一幕是说明鲁迅先生在少年时代他亲身所遇的、亲眼所见的周围不幸的人群。他们怎样生活在这地面上来,他们怎样的求活,他们怎样的死亡。这里有庸医误人的何半仙,有希望天堂的祥林嫂,有吃揩油饭的蓝皮阿五,有专门会精神胜利的阿Q……

  鲁迅小时候,家道已经中落,父亲生病,鲁迅便不得不出入在典当铺子的门口。

  鲁迅看穿了人情的奸诈浮薄,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就想改良我们的民族性,想使我们这老大的民族转弱为强。

  第一幕表演

  舞台开幕时,是一片漆黑。

  黑暗中渐渐的有一颗星星出现了,越来越亮,又渐渐隐去。

  黑幕拉开,舞台有个高高的当铺柜台,柜台上面摆着一个浑圆的葫芦,一个毡帽大小的一把酒壶。当铺门口西边有一张桌子,桌裙是一张白布,什么字也没有写。东边是两件破棉袄乱放在那里。近当铺门口有个小石狮子的下马台,是早年给过路人拴马用的,下马石旁边立一棵红色的抱柱。柱顶上有块招匾,写个很大的“押”字。

  开幕后,哑场片刻。

  单四嫂子上,手中抱着一个生病的小孩,她显出非常的疲倦,坐在小石狮子上休息,擦汗,喘气,叹息,看视小孩,惊惶,将小孩恐惧地放下,左右找人。没有,又将小孩爱抚地抱在怀里。流泪,用手摇小孩,看天,作祈祷的样子,掠发,擦汗,又检视小孩。

  蓝皮阿五上,形状鬼祟,以背向后退,作手势和别人讲话,手势表示下面的意思:小孤孀,好凄凉,我明天,和你痛痛快快喝一场……在咸亨酒店,半斤不够,一个人得喝三斤,明天见……正退在石狮子上,差一点儿没有和单四嫂子相撞。看见了单四嫂子,又看见了她病了的孩子,故作惊奇的样子。替单四嫂子抱孩子,专在单四嫂子的胸前和孩子之间伸过去。

  单四嫂子很不安,要把孩子再接过来。

  蓝皮阿五表示没有什么。

  单四嫂子想找个医生给孩子看病。

  蓝皮阿五把孩子交给单四嫂子抱着。

  蓝皮阿五走到桌子前边,将桌子大声一拍。桌子自己掉转过来,桌裙上写“何半仙神医,男妇儿科,老祝由科,专售败鼓皮散,立消水鼓,七十二般鼓胀”。桌子后钻出何半仙来,头戴帽翅,身穿马褂,手拿小烟袋,指甲三寸长,满身油渍,桌上放一个小枕头。

  单四嫂子走过去,把孩子给他看。何半仙看了以为没有什么,作手势说得消一消火,吃两帖就好了。

  单四嫂子掏钱给他。何半仙认为还差三十吊。单四嫂子解下包孩子的袍皮托蓝皮阿五去当。

  蓝皮阿五到柜台上大声一拍,柜台上的葫芦和酒壶处就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掌柜甲,一个是掌柜乙;原来葫芦是秃头的秃顶,酒壶是那一个的毡帽。

  蓝皮阿五当了五十吊钱,自己放了十吊在腰包里,给单四嫂子三十吊,又把手贴着单四嫂子的胸前伸过去,替她抱孩子,走在小石狮子面前,他用脚一踢,石狮子打碎了,出现了已经折了腿的孔乙己,他用手在舞台上膝行着走来走去。他在抱柱上用力一拍,柱后转出祥林嫂。

  祥林嫂一直找到何半仙那儿去问人死了之后,有没有地狱和天堂。

  蓝皮阿五随便用脚拍的一声踢着两件破棉袄,里面钻出王胡和阿Q,两个人比赛拿虱子,他说他的大,他说他的响,两个人龃龉起来。

  王胡后来终于没有比过他,就拿出火链来,点起亮来。吹灭了又点,点了又吹灭,故意戏弄阿Q,阿Q大气。他是癫痢头,最忌讳别人说亮了,亮了。一手就捏住了王胡的辫子,两个人不分上下,两个人在墙壁上照出一条虹形的影子,两个人都不放手。

  少年鲁迅带着可质的物件上,一直走到柜台上,把质物递上去了。

  两个掌柜本来正看着王胡和阿Q打架,一面随着他俩的动作眉飞色舞,一面还作着两面的指导人。看见鲁迅来了,耽误了他们的听兴趣,就非常地不高兴起来,故意刁难,故意揶揄。

  掌柜甲以为:哈哈,你又来了。掌柜乙便作态着来数落:昨天来,今天又来,明天还要来的。

  掌柜甲认为货色不好,显出很不愿意收的样子。掌柜乙以为这已是老主顾,收是可以收的,但得典费从廉。掌柜甲以为,你和他何必斟斤驳两,你反正从廉从优,他都得典的,你索兴摆个面孔给他看就完了。

  掌柜乙以为这不过还是买卖,卖身也得卖个情愿的,便肯出五十吊。掌柜甲认为不值,只肯出四十吊,对掌柜乙大示挖苦。掌柜乙为了保持自己的尊严,所以一定坚持五十吊不可。两个人争起来。掌柜甲不服气,把掌柜乙推开,伸出一只手来表示只肯给四十吊。掌柜乙趁势又钻出头来,把掌柜甲推开,伸出手来,表示肯出五十吊。掌柜甲又把他推开,伸手只肯出四十吊。他们三番五次闹了半天,他们俩都疲倦了,于是他们俩互相调和起来,协商的结果,肯出四十五吊钱。

  少年鲁迅站在柜台前边,面对着这幕喜剧,不言不动不笑,……直到他们耍完了,收了钱便走了。

  两个掌柜因为这个少年没有参加他们的喜剧,非常不满足,彼此抱怨起来。

  这时祥林嫂看见鲁迅走来,便探视他:地狱和天堂到底有没有呢?

  鲁迅想了一会儿,点头说有的。祥林嫂脸上透出感慰的光辉。

  鲁迅走过何半仙那儿的时候,孔乙己追着他讨钱。鲁迅给了他,下。

  孔乙己掏出酒瓶来饮酒,阿Q、何半仙都围拢来争看他手中的钱。

  舞台渐暗。舞台全陷在黑暗里,只有脚尖有亮。一个人牵一条羊上,四面黑暗里显出百千的猫头鹰的眼睛,牵羊人大惊而逃。小羊仔怔忡了半天,不知往哪里逃。黑暗重重的洒落下来。

  (幕慢慢地落下来。)

  第二幕

  人物

  鲁迅日本人甲乙朋友“鬼”

  第二幕剧情

  鲁迅先生十八岁的时候,那时父亲已经死了。连鲁迅先生读书的学费也无法可想了。母亲给他筹了点儿旅费,教他去找不要学费的学校去。鲁迅先生就拿着母亲筹给他的旅费,旅行到了南京,考入了水师学堂,后来又改进矿路学堂去学开矿。毕业之后,就派往日本留学。

  在日本,鲁迅先生学的是医学,他想要用医学来医中国人的病。在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学了两年,这时正值日俄战争,鲁迅先生偶然在电影上看见一个中国人因为做侦探即将被斩,因此鲁迅先生觉得在中国医好几个人也没有用处,还应该有较为广大的运动……

  从那时起,鲁迅先生就放弃了医学,坚决的想用文学来拯救我们的中华民族。

  鲁迅先生二十九岁回国的。一回国就在浙江杭州的两级师范学堂教化学和生理学。后来又在绍兴做了一个师范学校的校长。有一次鲁迅先生走夜路,在坟场上遇到一个影子,在前边时高时低,时小时大,似乎是个鬼。鲁迅先生怀疑了一会儿,到底过去用脚踢了他。虽然鲁迅先生也怀疑了一下,是鬼呢?不是鬼呢?但到底他敢去老老实实地踢他一脚,这种彻底认准了是非,就是鲁迅的精神。

  第二幕表演

  青年鲁迅正在试验室作试验,一面将试验管里面的现象,变化,反应,结果……记在纸上。

  一个蒙在一条地毯下面的日本学生现在钻出来。吃醉了酒,口吹着口琴,跳舞,闹着。

  看了鲁迅的工作,非常惊奇。动动这个,摸摸那个,鲁迅依然不为所扰,沉静的工作着。

  那个学生觉得无聊,就在地上乱找,他东找出一本书,西找出一本书,都生气地丢开了。找了半天,最后才找到一段香烟,非常喜欢。他在屁股上划火柴去吸,几次都吸不着。原来他找到的不是什么香烟,而是一支粉笔头儿。他停了跳舞,想在黑板上写字,故意作出听取鲁迅意见的样子,在黑板上写着,仿佛记录的是鲁迅的意见。

  人+兽性=西洋人

  人+家畜性=中国人

  鲁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不睬他,仍在工作。

  那个醉鬼跳着下去。

  另外一个日本人上。手里拿着个幻灯,摆在桌上,开映照片,作出招呼鲁迅去看的样子。

  幻灯映出一个中国人因为做侦探而将被斩,阿Q麻木不仁的在旁边看着。而且把下巴拖下来嘻嘻傻笑。鲁迅于是非常痛心,他觉得在中国医好几个人也是无用,还是应该有较为广大的运动……他默坐在桌边沉思起来。目送着那个日本人鬼鬼祟祟地走去。

  鲁迅的一个朋友走来了,手里拿着许多文学书,有一本上面写着“新生”两个字,还拿着一大卷稿子。

  鲁迅非常高兴,立刻将化学仪器移到另一个桌子上,把许多书都排开在原来的试验桌上。

  那个朋友也到幻灯那儿去放映,映出托尔斯泰,罗曼·罗兰,契诃夫……等人的半身像来。

  鲁迅决定献身文学。

  鲁迅立刻伏在桌子上写稿。

  灯光渐暗,舞台全黑。

  舞台又渐渐亮起来。

  鲁迅一个人在荒野上夜行。

  远远有一座坟场,有一个鬼影子时高时低,时大时小……

  鲁迅踌躇了一会儿,怀疑着是人是鬼呢,莫能决定,自然莫睹一样地走向前去。走到那鬼的跟前,用脚猛力一踢,原来蹲在那儿的是个掘墓子的人。被这一踢,踢得站起来,露出是个人样儿来。把他的铁锤吓得当啷落地,瘸着腿儿逃走了。

  鲁迅目送之,下。

  (幕急落)

  附记:

  如没有幻灯,可画儿张大画,在舞台里边用布遮住,拉一次布幕就寡出一张来,拉数张幕,即可见数张画。

  第三幕

  人物

  鲁迅朋友绅士强盗贵妇人狗恶青年二人好青年二人

  第三幕剧情

  鲁迅先生在北京的时候,和假的正人君子们所代表的反动势力,作着激烈的斗争。因为他们随便地杀戮青年。鲁迅先生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军阀政客统治的高压下,一个人孤军作战,毫不容情地把这般假的正人君子们击倒。

  但在同一个时候,北京的学者,也有人在提倡实验主义,磕头主义,君子主义的主张,来和敌人妥协,但鲁迅先生对这些都一概置之不听,认为和这些假的正人君子、假的猛人战士不能讲客气,只能打到底。

  比如打已经落在水里的狗,非要再打它不可,一直打到它不能爬到岸上来,才放手。因为不这样,那狗爬到岸上还要咬人的,还要弄了人一身泥污的。

  所以后来有几个学者到段祺瑞政府去告密,说鲁迅先生不好,要捕拿他。

  鲁迅先生得了朋友的帮助,逃到厦门,又逃到广州,在广州中山大学作了教授。后来辞职才去上海。

  第三幕表演

  开幕后,舞台上露出一段篱笆,用竹子做的,上边挂个牌子“内有恶犬”,篱笆下有两块灰色的圆石头平放着。

  篱笆的一边,有个水池子。

  鲁迅先生正用着竹杆在打着什么东西。

  一个贵妇人牵着一条小哈巴狗轻俏的走过。路上有一块砖头,踞了她一下,差点儿没跌倒了。

  鲁迅先生的朋友,一个很文雅的教授,带着眼镜,挟着很大的公事包走过来,对鲁迅先生作势,请他不要打。

  鲁迅不听,认为非又从而打之不可。

  朋友又和他表示了一些仁侠精神的道理,走过去。

  篱笆下面一块灰色石头底下,钻出一位绅士来,他把那盖在地上的,原来当做石头蒙着他的那张灰色长衫穿起来,跑到另外的一块灰色石头的旁边去,把钱放在一个小小口袋里,打打呵欠,伸伸懒腰,站起来预备要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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