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格林兄弟的童话范式 (2)

　　搜集诗歌这一块，阿尔尼姆与布伦塔诺已经非常勤勉地在做了，这就是后来两人出版的著名德国民间诗歌集《男童的神奇号角》（Des Knaben Wunderhorn ）。1805年秋天，《男童的神奇号角》第一卷出版，在其后记里，阿尔尼姆用激扬的语句呼吁人们收集这些长期以来未被认识清楚，抑或被忽视了的民间文学。在他眼里“民间文学就像一本敞开着的书能把人类几百年来的智慧重新呈现在人们面前”C，而诗歌、传说、故事、歌曲、预言、乐曲等都属于他所说的民间文学范畴。

　　同年底，即1805年底，格林兄弟与这两位海德堡浪漫派的代表有了正式的接触。因为那时候萨维尼正好把自己20岁的学生雅各布派到了巴黎，以协助他做中世纪罗马法历史的研究准备工作，而萨维尼正是布伦塔诺的妹夫。

　　1807年10月，布伦塔诺在拜访了卡塞尔的格林兄弟俩后，立即写信给朋友阿尔尼姆，详细讲述了他对格林兄弟俩的看法：“两位非常非常不错的德国朋友，【Ａ原来称为奥伦堡手稿，但由于该手稿后来经过拍卖等过程早已经不在奥伦堡了，因此德国当代的格林童话研究人员称它为格林童话原始手稿。B陆霞《格林童话缘何诞生在德国？》，载《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8年第7期，第207页。

　　ＣGesammelt von Achim von Arnim und Clemens Brentano， Des Knaben Wunderhorn． Alte deutsche Lieder． Herausgegeben und kommentiert von Heinz Rolleke， Philipp Reclam jun．， Stuttgart． 1987． P412-413．】由于我的缘故，他俩对古老的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且在我的指导下，经过两年时间长期、勤奋、坚持不渝的学习，如今非常善于记录，非常有经验，而且对整个浪漫派文学有多方面的见解。”A几个礼拜以后，阿尔尼姆在卡塞尔也见到了兄弟俩，对朋友布伦塔诺先前的评价十分信服。

　　《男童的神奇号角》三卷本是阿尔尼姆和布伦塔诺于1805至1808年分别出版的。这部民歌集对德国文化，尤其是德国抒情诗等的发展做出了不朽的功绩。而自1806年，格林兄弟就参与了这部民歌集的采集工作，第二卷与第三卷里就收录有格林兄弟采集的民歌。帮助布伦塔诺和阿尔尼姆收集民歌当中，格林兄弟“由此了解到了古代文学和民间文学的搜集、出版的实践过程”B。格林兄弟也因此真正踏上了采集民间文学精粹的道路。兄弟俩不仅在《男童的神奇号角》第二和第三卷收集工作中表现非常勤勉，如上所述，同时也开始了其在黑森州收集童话故事的工作。

　　当布伦塔诺有出版儿童童话的计划，并把这个打算告诉格林兄弟时，兄弟俩立刻准备好把他们自己搜集来的童话资料拿出来支持布伦塔诺。1809年8月2日，威廉写信给布伦塔诺说：“我们目前搜集到的这些童话对您比对我们还要有用。您可以来卡塞尔一趟，看看有哪些童话是您喜欢的。”C8月16日，雅各布也给布伦塔诺去信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但是因为布伦塔诺那次出门是从慕尼黑直接去了柏林，没有途经卡塞尔，因此他那次搜集童话的计划未能实现。一年以后，也就是1810年9月3日，他才又重新向格林兄弟提出他的请求：“我现在开始编写童话了，如果你们能告诉我，你们都搜集了些什么童话那就太好了。就对我帮了一个大忙。……你们有什么童话故事都请寄给我！”D当时由于威廉出门在外把这事耽搁了，10月17日，雅各布就在威廉不在家的情况下E，很热心地向柏林的布伦塔诺寄去了他们兄弟俩所搜集的民间童话故事。

　　对于这些童话故事原始手稿，1810年11月2日，虽然布伦塔诺曾去信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但是这些童话故事原稿他最终也没有使用，也没有再归还过，【ＡReinhold Steig， Achim von Arnim und die ihm nahe standen． Erster Band． Bern： Herbert Lang， 1970， P224．BHeinz Rolleke， Die Marchen der Bruder Grimm．Eine Einfuhrung． Ibid． p．29．ＣReinhold Steig， Clemens Brentano und die Bruder Grimm． Nachdr． Der Ausg． Stuttgart， Berlin 1914， P58．ＤReinhold Steig， Clemens Brentano und die Bruder Grimm． Nachdr． Ibid． p．112．Ｅ1810年10月17日雅各布做寄信准备，童话故事连同一封随函实际于10月25日寄出。】 而是在一百年后作为他的遗物出现在了现法国阿尔萨斯的位于奥伦堡名为特拉皮斯特修道院的图书馆里（Bibliothek der Trappistenabtei olenberg）A。最初手稿里共有54个故事，由于很多页的缺损，只剩下了49个童话故事。

　　其中26个故事出自雅各布的笔迹，15个是威廉的，但附有雅各布的修改，还有另外8个直接出自童话讲述人之手。这里面有好几个故事被格林兄弟选入其1812年第一卷本里，比如说《亨赛尔与格莱特》《白雪公主》《睡美人》《玛利亚的孩子》《青蛙王子》《狼和七只小山羊》等B，成为后世脍炙人口的名篇。

　　由于格林兄弟是把他们这些童话原稿销毁了的，因此这些个寄给布伦塔诺，现在研究人员称为“格林童话原始手稿”的童话故事理所当然就成了最重要的表现格林童话原初形态及其发展的现存的珍贵资料。

　　第二节

　　还原最真实的初版《白雪公主》

　　要说格林童话故事在每个版本里的变迁，这个话题就像格林童话故事本身那么古老而悠长。那些对格林童话的由来不甚了解或有误解的人们，要么认为格林童话就是格林兄弟将他们搜集来的这些童话故事原封不动直接出版送到了读者手上；要么就认为格林兄弟对搜集来的童话故事大肆进行了面目全非的任意修改。事实是格林兄弟的确对搜集来的童话故事进行了加工、修改与整理。

　　但首先这一点原本就不该值得人们大惊小怪，要知道这些童话故事很多都是格林兄弟的童话讲述人口头叙述的，作为学者、语言学家的格林兄弟对这些口头讲述得来的既简单又粗糙的民间故事进行文学性地加工、修改与整编，不仅理所当然，而且是那么的重要与必要。试想，如果没有学者们的这种工作，现代的我们如何能理解并能欣赏这些来自古老岁月的文学经典？恐怕像那来自德国14世纪著名的《尼伯龙根之歌》等也就无缘成为当今的文学经典为后人所传诵了。

　　【ＡDieter Henning\/Bernhard Lauer， 200 Jahre Bruder Grimm． Dokumente ihres Lebens und Wirkens． Kassel： Verlag Weber & Weidemeyer， 1985， pp．563-564．BJohannes Bolte\/Georg Polìvka， Anmerkungen zu den Kinder- und Hausmarchen der Bruder Grimm．Vierter Band． Hildesheim： Georg Olms Verlagsbuchhandlung， 1963， p．422． 海因茨·勒内克则在其著作中认为：最终保存下来的童话只有46篇，有2篇不在了，这其中25篇出自雅各布之手，14篇来自威廉，7篇来自不同的童话讲述人，参见Heinz Rolleke， Die Marchen der Bruder Grimm． Ibid． p．73．】

　　其次，格林兄弟究竟对搜集来的童话故事进行了怎样的改写与整编，究竟那7个由雅各布寄给老师萨维尼的童话故事以及“格林童话原始手稿”中最原初的故事是个什么样的呢？是不是像有的人所说，这些“原版故事”跟后面版本里的故事相比是被格林兄弟任意修改得完全变了模样，大相径庭呢？格林童话从1812\/1815年第一版问世起，就大受读者们的青睐，格林兄弟在世期间，到1857年，格林童话在德国本土至少经历了所谓7个大版本，10个小版本A的变迁。将这些版本串联起来，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格林兄弟整编修改故事的全过程。

　　而其中有名的童话故事《白雪公主》应是最理想的范例。因为它不仅是最原始“最原版”的格林童话故事之一（当初雅各布寄给萨维尼的7个童话故事里就有它），而且这个非常古老原始的童话故事在1812年与1819年正式出版时分别被格林兄弟做了两次大的修改，与其他很多格林童话故事相比较，它是变化与拓展最大、最能体现格林兄弟修改整编工作全貌的童话故事。

　　1812年与1819年版的《白雪公主》这次暂不谈，针对国内的“真实《白雪公主》”说法，让我们看看真正原版《白雪公主》，即1808年雅各布寄给萨维尼的《白雪公主》原始手稿究竟是怎样的。与格林兄弟1812年修改后第一次正式出版的《白雪公主》相比较，原版《白雪公主》的故事有出入的仅为下面三点（考虑到全文篇幅较长，笔者仅将不同点概况总结如下，故事的德语原文可参见勒内克教授的著述）B：

　　1．王后是白雪公主的亲生母亲。

　　2．王后不能忍受白雪公主比自己漂亮，趁国王一次出征，她带上白雪公主一起上了马车，命令马车到一个幽暗的大森林，森林里有很多漂亮的红玫瑰，她要白雪公主下马车去给她摘几朵玫瑰，等白雪公主下车后，王后立刻赶马车离开，将白雪公主撇下。因为她想森林中的野兽会很快吃掉白雪公主。（这最后一句话是雅各布自己在此段落写的旁批）C

　　3．童话结尾处，七个小矮人把白雪公主放进了透明的玻璃棺材，并日夜守【Ａ“格林童话大、小版本”的解释参见第三章第一节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