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西门庆骗婚有术

　　无论是西门庆，还是王婆，在介绍西门庆的基本家庭情况时，都没有对潘金莲有丝毫的隐瞒，都是明明白白告诉她，西门庆家是有大娘子的，嫁给他，不仅做不了正房，甚至连二三房也做不得。但“没有一个中意的”和“并无娃儿”的现状，却足可打消潘金莲对自己未来处境的顾虑。西门庆之所以不必欺瞒，一是因为他与潘金莲是纯粹“性”的吸引，别无他念；二是潘金莲家境一贫如洗，投靠西门庆是跳出苦海进福窝，无论做几房，她都不会在乎，所以用不着编谎言骗娶她。

　　正在西门庆与潘金莲打得火热时，薛嫂过来插了一杠子，把孟玉楼介绍给西门庆。孟玉楼不菲的财产，管家理财的能力，以及色佳艺绝的优点，一下子勾住了西门庆的魂儿，强烈刺激了他的占有欲。对于西门庆这个暴发户来说，金钱就是一切，金钱可以给予他一切，对财富的巧取豪夺，是他生命的动力，是他生活的终极目标。因此，婚姻自然而然就成了他攫取财富的工具，成了他财富积累的捷径。女人像衣服一样可以经常更换，但财富在他眼里却是始终如一的迷人。于是他当即与薛嫂约定第二天就去见孟玉楼，把朝思暮想的潘金莲忘到九霄云外。

　　对于条件相对优厚的孟月楼，薛嫂和西门庆不约而同采取了骗术：隐瞒西门庆家中有正房妻子的事实，以含糊不清的语言，似是而非的说辞，让不明就里的孟玉楼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糊里糊涂陷进婚姻的陷阱，痴迷其中，不能自拔，从而顺利克服家人的种种阻碍，很快连人带财，嫁给西门庆。

　　薛嫂向孟玉楼姑姑介绍西门庆家庭情况时，语义含糊地说“没个当家立纪的娘子”。这句话可两解，一是没有娘子，即没有正房妻子，一是有正房妻子，但不能“当家立纪”。因此，无论有没有，都缺少一个能“当家立纪”的事实上的正房娘子，而这个拥有实权的位子，正是留给孟玉楼的。这样的位子，对于靠孟玉楼养老的姑姑来说，极具吸引力。

　　搞定孟玉楼姑姑的第二天，西门庆就跟着薛嫂去见孟玉楼，他见孟玉楼的第一句话，就是“小人妻亡已久，欲娶娘子管理家事，未知尊意如何”。西门庆的话不仅与薛嫂的话不谋而合，如出一辙，而且言之凿凿声明家中正房妻子已死多时，娶孟玉楼，就是要让她当正房妻子，管理家事。小说接着写道：“那妇人偷眼看西门庆，见他人物风流，心下已十分中意。”显而易见，嫁给如此风流大户当正房妻子，对于她这个死了丈夫的寡妇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其实西门庆的话也不全是假，他的头前正房妻子确实“亡”已久，只不过早就娶进正房妻子吴月娘，并不缺少管理家事的人。

　　在薛嫂地毯式轰炸的花言巧语介绍下，孟玉楼头一次见面，就基本认可了这门亲事。但是，在送走西门庆之后，孟玉楼还是不放心地问薛嫂“但不知房里有人没有人”。很显然，孟玉楼对做正房娘子很在意，或者说，这是她答应这门亲事的基本条件。面对孟玉楼的质疑，薛嫂又发挥她的“模糊哲学”，虚张声势地说：“好奶奶，就有房里人，那个是成头脑的！我说是谎，你过去就看出来。他老人家名目，谁不知道。”这话有几层意思：

　　“就有房里人，那个是成头脑的”——房里无人你还不信吗？假使有，也不会是个有头脑的，也是不配做正房的，也是不能当正房用的。有，等于没有，何况他还没有呢。他自己刚刚不是说“妻子死了”吗？

　　“我说是谎，你过去就看出来”——你怀疑我说谎吗？那你嫁过去就知了。可是嫁过去再看出来，就晚了啊！这话于理不通，但表面上，却可以收到强词夺理的效果，让孟玉楼相信她没说谎，也没骗自己。

　　“他老人家名目，谁不知道”——像西门庆这样的社会名流，他妻子死了，没有正房，社会上谁不知，能骗得了你吗？

　　正因为有了西门庆和薛嫂一唱一和、信誓旦旦的保证，才让孟玉楼对西门庆没正房妻子的子虚乌有之事深信不疑，因此当她母舅张四上门来想阻拦这门亲事，说的理由之一就是“他家见有正头娘子，乃是吴千户家女儿”时，脑子里已被灌了迷魂汤的孟玉楼却执迷不悟地回道：“自古船多不碍路。若他家有大娘子，我情愿让他做姐姐。”一个“若”字，表明孟玉楼对西门庆没正房娘子更加深信不疑，同时还表达了非西门庆不嫁的决心：即使嫁过去做了妾也心甘情愿，因为西门庆说了，会让她“当家立纪”，做一个事实上的正房娘子。张四揭露真相起到激将作用，反而促成了这门充满欺诈的婚事。

　　不久，孟玉楼就带着她的财富嫁给了西门庆。小说没写孟玉楼进了西门庆家门，见到大娘子吴月娘时，心里作何想，只写她完全沉浸在“燕尔新婚，如胶似漆”的销魂享受中。而西门庆不久嫁女儿，因为来不及打床，还把孟玉楼“陪来的一张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陪了大姐”，由此可见孟玉楼陪嫁的丰厚。这桩骗来的婚姻，对于西门庆来说，真可谓财色双赢。而孟玉楼口口声声强调要当正室娘子，只是她强要脸面的幌子，一心要嫁西门庆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