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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第二卷)》 作者:潘洗尘等

第14章 七十年代

  我离开的地方还在

  摇晃(5首) 宇向

  2009,中秋夜

  这家丁兴旺的一夜

  月亮们滚滚而来

  黑暗中偎在墙角的孩子

  如真理一般虚无

  信

  每天都有一些信在途中迷失

  它与不信有关

  它被风吹进树林,吹向

  林中的坟地、墓碑以及碑前的

  枯枝败叶

  经过光线,它弯了一下

  把死亡吹成一个美妙时刻

  每天都有一个美妙的时刻

  它与信有关

  它落向焚烧的落叶。落在

  乞丐指尖,落得下落不明

  或被狗叼着,进入

  动物世界

  每天都有一封美妙的信,落在

  雨中的路面

  就像脚印

  尘世被一步一步走远

  在关闭的屏幕上,你看到

  一个独自在家的人

  一个伟大的演员

  一场蹩脚的室内剧

  一个所有角色的扮演者

  一个众人

  独自的众人

  一个人,众所周知

  惊叹

  回头看我的人

  与我选择的这具身体以及

  我为这具身体选择的衣衫以及

  我为这衣衫搭配的表情没有关系

  与我的怪异没有关系

  如果我真的怪异

  与我的背景没有关系

  如果我真的能够拥有背景

  回头看我的人

  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在这座城这条街,这个时刻

  一个回头的时刻。仅仅是

  一个回头的时刻。之后

  回头看我的人继续

  赶路。命运是否改变

  我惊叹什么

  我离开的地方还在摇晃

  我站上月台

  看地铁启动。看着你

  随地铁而去。看着我自己

  被锋利的车窗切过

  薄薄的,一片一片

  幽灵色的,一个一个

  插进鲜亮的人群

  你不能看到我,就像

  今生你再也看不到我

  没人注意我。人群中

  没有人

  注意我。我看到一张皮囊

  我的又一张皮囊

  一张比一张面目模糊

  一张比一张

  接近无辜

  一张比一张

  目瞪口呆唯有死亡不容错过

  ——悼念史铁生

  朵渔

  今天,太阳别出心裁地

  从南边出来,哦,我总是

  在最严峻的时刻睡过头。

  据说死亡是一件

  无须等待的事情

  但再不去死,恐怕就来不及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这食人的繁华

  就要接受烈火的审判

  一切第二人称

  也要受到黑夜的询问

  你从来不说你,只说我——

  “我与地坛”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你以第一人称死去

  必将以第三人称复活

  复活,是死者送给生者的

  唯一礼物,作为时代的病人

  我相信我也可以去死

  我也有能力死,但就是

  死不了。一代代人死去了

  北风依然在给我们上课

  闪电依然在与我们共勉

  在死亡的最后一根稻草上

  一只蝴蝶的翅膀

  正掀起一场爱情的风暴

  那就让死亡来得更猛烈些吧,死

  是死不了人的。

  赋(2首)沈浩波

  玉兰赋

  当她绽放

  天鹅般

  托举着向上

  世界

  才有真正的花朵

  仿佛是从

  寒冬的

  暮光之狱

  出走的

  一群修女

  洁白的身体

  挣脱黑色长袍

  迸涌而出

  耀眼

  如紧张的灯

  她依然

  收敛着情欲

  托举起自己

  全身的重量

  碎片般的心

  簇拥着

  向上

  沉默的歌声向上

  脆弱的灵魂向上

  渺茫而凌乱

  草籽般的希望向上

  因为努力地托举

  而显得修长

  哦,不

  修长是因为

  矜持

  矜持是因为

  冷漠

  冷漠是因为

  骄傲

  骄傲是因为

  悲伤

  悲伤是因为

  深情

  一树白色的玉兰

  开在春天的城市

  如同开在

  沙漠上

  一树白色的玉兰

  即使开在

  鲜花合唱的花园

  也如同开在

  沙漠上

  少女赋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

  生活中

  细小的常识

  往往被我们忽略

  比如你家客厅

  电视正对面的墙上

  高高挂着

  你父亲的遗像

  每次我走进

  心里都咯噔一下

  为什么要挂在这里呢

  轻吻你的耳垂

  我问

  “我希望父亲

  能陪我

  看看电视

  他生前

  从不陪我。”

  然后

  你问我

  “你知道为什么

  被抽耳光时

  鲜血总是从

  嘴角流出来吗?”

  我一愣

  还真没想过

  “小时候

  父亲经常揍我

  他抽我耳光时

  嘴唇狠狠撞击牙齿

  鲜血就会流出来”

  存在之难(4首)孙磊

  在枯河滩上

  拎着一只野鸭,在河滩上,

  像拎着今夜混浊的月亮。我同意风声

  也有它的辉光,断断续续,多次

  涌进肺里,那是绸缎结冰的声响,

  也是两盒火柴彼此擦着

  分量不一的黑暗。

  不要试着找我

  不要试着找我。低沉的人。

  有低于秩序的执迷。

  低于线路的行程。公共汽车。

  每一站都有人怀揣修辞的力量。

  但坦白地讲,有些污秽是非语法的。

  非人性的。良知在每一个座位中都带有热量。

  都以异音的资格承担乌云。就像

  我从一张报纸上礼貌地醒来。

  又被撕碎。阿赫玛托娃

  四分之一的希腊血统。白银的月亮。

  整个世界都是异乡。

  而皇村。干草上的婚姻。

  明亮。静谧。有不可争议的刺眼的硫酸铜的颜色。

  铜的折磨人的声响。野狗之家。

  “我们全都是酒鬼和荡妇。”

  玫瑰红的披巾。大部分时间紧靠壁炉。桌上。

  一杯咖啡。不加奶。悲哀。

  它与卑劣相互排斥。

  那些不稳定的窒息。铃鼓的击打。

  暗下来。

  硝烟和翻耕过的肉身田野。高傲。

  呵,美多么可怕。

  “既然不能给我爱情与和睦,

  那就赐予我苦涩的名声”。

  存在之难

  那是不容分说的勇敢,

  愚蠢的僻静,是一张纸

  迎向它的供词。迎着

  笔的尖利。

  和呼吸中上涨的河。

  始终有一个力在暗处。

  雾不重。它就要求更多的迷惘。

  它需要沿岸。需要罪。

  需要更多的生活,从具体的出发点,

  释放出喋血斑斓的另一面。

  在望京。时光被反锁在

  众人的肺里。显然它有很多哮喘的灯,

  很多卡槽。而且

  在与迷途长久的对立中

  它有额外的痉挛。

  生活就是从这里

  释放出镁。它看上去多像

  一个单数世界的闪耀。

  孤立因此也近似一种权力,

  猛烈。暧昧。疯。

  而就素食而言。

  我所在的崩溃,

  还不能克服瞬间的傍晚。

  我所努力劝阻的消费

  仍是固执的、薄雾的、反刍的。

  今天。我决定去散步。

  它常常提供壁垒、缝隙、隐身衣……

  它让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高声写作”。虽然

  我只同意其中的减法。

  在的。无名的在。

  求的。无所求的欲念。

  一直用推论将我推向一面镜子,

  推向它的深处,

  更激进,

  并带着更多的拒绝。

  我的歌声先于我拜访黑暗(3首)凌越

  以善的名义

  以善的名义,

  我们塑造良心的法则,在天性之外。

  我们在拥挤的车上给孕妇让座,

  去邮局给远方的孤儿寄奶粉,

  我们自己收获感动,

  我们自己是这善的受益者。

  从生活的废墟里收集照片和泪水,

  我们祭奠的是生活本身。

  以善的名义,

  我们释放遭囚禁的软弱,

  在岁月的虎视中,枯树恢复了生机。

  恶在苏醒,露出尖利的牙齿。

  以善的名义,我们送上牛奶和面包,

  以善的名义,我们豢养恶。

  以善的名义,

  我们祝福天地间受苦的人,

  但不要在庄严的寺庙里乞求,

  弯曲的膝盖承受不住它的重量;

  虔敬的表情和愚蠢何异?

  也不要急于在施舍中展示它。

  灾难适时到来,

  哭喊、忏悔、内疚、埋怨、愤怒适时到来;

  把幻想捣碎吧,

  把脸埋入掌心,

  这是善的劝告,这是反躬自省的时刻。

  以善的名义,

  我找到这首诗的节奏,

  我捕捉到光的轨迹,树木静谧的年轮;

  卑贱者,孤苦的农民和工人进入视野,

  我写下来的字句,却有一种清晰的欢愉。

  以善的名义,背离善,

  我们只是在门外叩击着门环,

  而无言的善在庭院里出神,

  想着要为恶留下一个容身之所。

  是谁将我送到此地?

  是谁将我送到此地?

  让我在这僻静的房间冥思苦想,

  画面一个接一个,像草叶上的露珠。

  是谁让我一个人摆弄着书卷,并不孤独。

  (窗外,节日的喷泉洋洋洒洒,

  孩子们在单排滑轮上嬉戏)

  水上的旅程被波纹覆盖,

  我的旅程被黑夜的幕布覆盖。

  是谁迫使我伏在狭窄的案边,

  在文字的丛林苦苦找寻甘泉,

  在平静的钟点里酝酿辉煌的戏剧。

  我日复一日,

  带着视网膜上不曾消退的形象坐到桌边,

  带着风递送来的耳语坐到桌边,

  我试图让它们在文字里成形,

  像熔炉吐出金黄色的钢板。

  我用文字锻造我的生活,

  我用过期的激情锻造我的诗篇,

  整齐、扎实、性感,一点儿也不羞惭,

  而生活和诗篇重新诱使我犯错,

  这一场角力,并不逊于上天的预设。

  是谁让我接受这命运,

  人的命运,从嫩芽经由盛放再到枯萎,

  是谁驱赶着夏日到那永久的荒芜之地?

  是谁将女人和孩子带到我们身旁,

  还有争吵、爱恋和欣慰。

  是谁让我们尝尽哭泣和欢笑,

  但并不赦免那唯一的结局。

  是谁在修剪大自然的残枝,

  并将它们投入洗刷耻辱的火堆。

  灰烬,是谁一再赐予我们,堆积到我们的心灵。

  是谁在我们的理智里掺杂了激情的种子,

  我们因而陷入癫狂,为爱和荣誉,

  为在牺牲中独自闪耀的玫瑰。

  我们陷入癫狂,自顾自,

  是谁取消了众人的联盟,为了

  一个人的庆典,以及那不为人知的交战。

  是谁在我们伏案时、朗诵时,沉思默想时,

  将我们自己锻造成诗篇,和我们默念出来的诗句一样

  ——伟大而孤独。

  我的歌声先于我拜访黑暗

  我的歌声先于我拜访黑暗,

  我的歌声像鸽子

  在剧场里孤单地盘旋,然后消失。

  我的歌声从童年出发,

  我的歌声欢快、激越,奔赴忘川,

  一路迷惑着众生,

  让他们忘记生的痛苦其实无所不在。

  我的歌声不会欺骗我自己,

  当我歌唱,我感到有拳头击向天空深处,

  但被一朵云拯救。

  我的歌声激起有限的掌声,

  它不再期待潮水般的欢呼,

  它要拥抱自己的回声。

  钢琴师,加一个节拍,

  我要的是声音融入灵魂的过程。

  女人,扭动你的腰胯,

  炫耀般从舞台上走过,

  我的歌声模拟妖艳脚步优雅的节奏。

  舞者,请加快你们的步伐,

  跟随我在脚手架的阴影上攀缘。

  我的歌声踩着我的脚步,

  而我踩着黑暗的脚步,越来越急促。

  我在空荡荡的舞台上来回奔走,

  我恍惚回到童年,和我的兄弟无忧地嬉戏。

  欢快的画面快速闪回,

  瘦削的身影敏捷而孤独。

  我的歌声穿越时间和空间,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要把众人的目光引向不存在的天国,

  可是如果没有天国,

  我在哪里安顿我的歌声?

  黑暗,让我们交易,

  请带走我,而我的歌声将缠绕你,

  让你在悲伤中依然神采奕奕。

  只有黑夜适合一颗干净的心(2首)江非

  空地

  今年的这个秋季我常常独自漫步

  经过一条短暂的街路到达郊外的一片田地

  那儿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甚至没有其他的人会出现在那里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习惯地走向它

  为什么路上总是散布着无数的枯枝和砾石

  每一条路都在走向终点,每一条路

  不论通往何处也都将沿着原路返回自身

  雨季慢慢地过去了,气候开始变得清爽干燥

  有一天黄昏我又来到了那儿

  我看见那儿的事物都已经变得清晰

  矛盾和界线都得到了增强和处理

  苍茫的落日在艰难地埋入地下

  而另一种颜色瞬间占领了大地

  空地到处呈现着复杂的摩擦与对峙、崛起与衰退

  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个仍在劳动的人

  天黑了,他还在路边的水果园里孤独地转来转去

  他的袖子牢牢地挽着,手坚强地向上举起,一个水塔

  被高高地矗立在他的园子里,仿佛周围的事物

  都要被它唤醒。任何事物都要被一只手找到并被深深地抚慰

  2010.11.29

  我热爱那些成双成对的东西

  我热爱那些成双成对的东西

  在草坡上,低头吃草的一对公羊和母羊

  在草垛边,耳鬓厮磨的一对公牛和母牛

  太阳缓缓升起的东方和渐渐回家的西方

  母亲的膝前,一双绕来绕去的儿女

  这样的日子,不像从前

  世界上什么也没有

  到处空空荡荡的

  没有什么好热爱,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只怕孤独一样东西

  我整天因为孤独而不快乐

  每天深夜,母羊山上的那个赶羊的人

  都赶着一只沉默的黑羊,走向世界的尽头

  可世界根本就没有尽头

  一切都不知道安置在哪里

  水也不赞颂什么

  水不是一首赞美诗

  水是太平洋中的一只笨鸭子

  2010.08.09

  无可奉告者魔头贝贝

  1

  旧耳朵听新闻。

  回音变成我的一部分。

  凉下来的血,沾染了插图。

  弄皱了床单,西红柿

  炒鸡蛋,养老保险,偶尔的精液……

  大风吹麦穗

  制造的狂乱。当收割机

  开进视野。

  身外我顺应

  他人的肖像。用心脏的白眼。

  用颅内的酒杯,我跟你

  隔三差五换盏。

  你的气息像流逝那样不可挽回。

  一封没有拆开的信

  像早晨的夜晚。像飞蛾

  扑火。一点儿蜜,一点一点消散。

  星空和悬浮感。

  摇曳在轮椅上的高耸里

  酸涩的含苞。一根根被摆弄的牙签。

  2

  纠缠的根曾经响亮简洁。

  十八岁开始的沉闷。皮带

  在狱卒的夏日冷飕飕。

  月亮的暴力。被猛地

  折断,细枝嫩叶。

  空白的手掌。二十年

  像剪掉的指甲。

  清水在混浊里,缝着嘴唇。

  中午的滑翔。一阵

  细碎的落花。

  带着萤火虫的明灭

  映现在蓝天的屏幕上:川流

  不息的人类。滔滔的争论与

  飞溅的嗫嚅。越是无言,绝望

  的面孔越清晰。

  和你的谈话仍在

  放晚自习的学生间持续。

  一觉醒来。地平线

  仍像勒着我们的钢丝。

  早晨和早点。像艾滋和爱恋。

  3

  早晨和落日。像露珠里的疯狂。

  在漏洞中喊叫。在父母跟前

  愉快地吃喝。

  抓住

  抓不住的浩渺。在抽签和赌博

  统治的尽头。苍老的男孩

  是我今天的邻居。在监狱外面。

  我被释放了好像还没有。

  瓶子里的苍蝇

  与头顶的菩萨,捆绑在一起。

  厨房,卫生间,产房,太平间

  处于一条直线:在只属于你

  一次的颤抖的问号里:流泪时

  不要弄出声音。

  我妻子上午为顾客做美容下午

  一般打麻将。

  对钱币的追求,像婴儿吃奶。

  被反复推翻,那耸立的低矮。

  在内部,一米或一千里的地方

  离心肝

  最近的位置。偶尔有一股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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