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谜

　　画外音：

　　《红楼梦》第五回中写到贾宝玉在警幻仙姑的指引下来到了太虚幻境，他首先打开的不是正册、副册及而是《金陵十二钗又副册》，而这本册子中他看到的女性仅仅有两位，分别是晴雯和袭人，在贾府众多的丫鬟中，晴雯的地位要低于袭人。曹雪芹为什么要把晴雯排在袭人前面？乃至于《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冠呢？在《又副册》中除了晴雯和袭人，其他的十位女性都被省略去了，书中再也没有提起，那么《又副册》中的其他十位女性又会是谁呢？由于曹雪芹在前八十回中并没有交代，加上八十回后手稿的全部遗失，这成了许多红迷朋友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谜团。

　　著名作家刘心武先生认为，在曹雪芹的心中一定存在者一个《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谜完整的群芳谱，并通过自己的潜心研究，最终报告出了探佚结果。那么《又副册》完整的群芳谱究竟是什么样的？另外的十名女性到底是谁呢？

　　刘心武：

　　第五回，贾宝玉在太虚幻境进入了薄命司，看到里面有很多橱柜，上面写着《金陵十二钗》的册子的名称，他就随意地打开橱子拿出了册子。那么在第五回中写到了他翻了三个册子，首先所翻的就是《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然后才是副册，最后才是正册。所以，肯定有一个又副册，那么又副册里面在第五回，曹雪芹没有写全，说究竟这一册里面都有谁，他只写了两个，有两幅画，两首判词呈现了。那么细心的读者很快就会明白，在又副册里面排在第一位的是晴雯，第二位是袭人。晴雯排第一这意味深长，虽然又副册里面都是丫头，但是在贾府，丫头的出身来历是不一样的。贾府的丫头的来源主要是两大类，第一类家生家养，他写宁国府、荣国府，从宁国公、荣国公开始往下传，一开始他们家里就有很多仆人，有男仆、有女仆。男仆、女仆在主人的撮使下互相婚配，就生下了后代，生下的男孩长大以后又成为贾家的男仆，女孩就成为贾家的丫头，世代的这样为奴。那么这是贾府的丫头的第一个来源，是最大来源。那么像书里面所写的丫头们多数都是这来源，像贾母身边的第一号大丫头鸳鸯。鸳鸯就是一个家生家养的丫头，很多丫头都是这个来源。

　　那么另一种来源呢就不是家生家养的，是百姓的女儿，但是这个百姓家里贫寒、贫穷，穷得没饭吃了，就只好卖儿卖女，就只好把女儿卖到贾府，贾府就用这个女儿当丫头。那么书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就是袭人，她是这样的来历。她不是贾府世代奴仆的后代，她是买来的。而且书里面还写到在过节的时候，她还能够回家探亲，父亲没了，但是她母亲还在，哥哥还在，当然后来她母亲也去世了，府里还允许她去奔丧，她是一个买来的女孩子。基本上是这两个来源，那么有的红迷朋友就要跟我讨论了，晴雯她是属于这两类当中的哪一类呢？

　　画外音：

　　《红楼梦》第五回中写到贾宝玉来到太虚幻境，在打开的《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中，首先看到的就是有关晴雯的判词，曹雪芹对这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年轻女性倾注了很多的笔墨和情感。在《红楼梦》中，晴雯是个极具个性，而又富有争议的女性，一方面有人欣赏她的聪明灵巧，又有人认为她个性太过张扬、太尖酸刻薄，甚至认为她最终悲惨遭遇的根源就是因为她不够善良。面对这种观点，刘心武先生提出了自己的不同看法，并在一个常人不注意的情节中读出了晴雯内心令人感动的情愫。这究竟是一段怎样的情节？晴雯又是怎样来到贾家的呢？

　　刘心武：

　　她不是府里面世代奴仆的后代，她也不是府里面花银子买来的丫头，那么她是怎么来的？这个宁国府、荣国府，因为他们富贵了很多年了，从书里说甚至有百年之久。那么里面就有很多的老仆人，其中的老仆人当然就死掉了，活着的老仆人就非常地有脸面，在主子面前，因为他伺候主子的上一辈，主子对他也得尊重几分，同时他们通过多年的服务积累了很多的钱财，他们有的就不在荣国府、宁国府里面住了。你像荣国府的一个大管家赖大，他们家就是在荣国府世代为奴，最后就变得很强大，赖大最后每天到荣国府来上班，自己下班以后回自己家，他家是一个很大的宅院，甚至有很大的花园，他母亲还活着，就是赖嬷嬷，赖嬷嬷应该是跟贾母老一辈老仆人，当然老早就退休了，退休了以后她就在赖大所购置的带大花园的大宅院里面过着相当荣华富贵的生活。

　　有一回赖嬷嬷就到荣国府来，其实就是串门，她有一边带着一个小丫头，还不到十岁，很的的一个丫头，一个小姑娘，贾母一看就很喜欢，一看老主子喜欢，赖嬷嬷也很会做人，要讨这个贾母的欢心，就说你喜欢这个小姑娘，把她当个玩意送给您吧，就把晴雯当做一个小玩意送给了贾母，这个晴雯就这么到荣国府去的，这么成为贾母的丫头。后来贾母又把自己身边的丫头拨给宝玉，她疼宝玉嘛，惟一的一个她认为是一个凤凰似的孙子，就把她身边的袭人晴雯拨到宝玉身边去服侍宝玉。当然袭人最早不叫袭人，最早在贾母身边的时候叫珍珠，宝玉后来长大了，读书识字、读点诗，古诗里面有一句叫做“花气袭人知昼暖”所以就把珍珠的名字去掉了，就改叫袭人。但是袭人是贾府正经用银子买来的，而晴雯呢却是仆人的仆人，她一点身价都没有，袭人起码值几两银子，她就是一个白饶的，是很卑贱的，是这么样一个女性。

　　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书里面有这么一笔，后来交代，晴雯她还很小，十来岁的小姑娘，到了荣国府以后呢，她就做了一件事，做件什么事啊？她就想我从一个赖家的园子到了贾家的园子，赖家是贾家的仆人，我现在就到了仆人的主子这儿，也就是我的主子上面的那个主子这儿了，因此我呢好像生活环境就有所改变、有所提升了，她还是很高兴的。

　　那么在这个时候她就想到，我不能光是我自己一个人享受这个好处。这个晴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有很多的亲友，但是她就想到模模糊糊的有一个人跟她有关系，就是她有一个姑舅哥哥，是一个会宰牲口、会做饭的这么一个厨师，她就说我到了这儿以后，我能不能求求府里面管事的，能够允许我的姑舅哥哥摆脱漂泊不定的、衣食没有持续性着落的这种生活，能够到荣国府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份稳定的收入，叫做荣国府来吃工食，书里面用了“吃工食”这三个字。

　　她很小的一个小姑娘，她有这个心肠。正好在荣国府管家的一个但管家就是赖大，就是她原来赖家的主人，她一求这个赖大，赖大当然就同意了，这样她这个姑舅哥哥就得以到了荣国府，我们知道后来这个姑舅哥哥还娶了媳妇，但是这个姑舅哥哥对她是非常冷酷的，她对她姑舅哥哥这么好，对方对她怎么样呢？后来她被撵出去以后，就被扔在她姑舅哥哥的冷炕上，根本不管她的，最后她就死在姑舅哥哥家的那个冷炕上。

　　但是通过书里这样的交代，我们就会感到这样的一个小生命，游丝一般的一个生存状态。而且我们知道后来她是爆炭般的性格，可是在她心灵的深处有着最柔软的东西，她自己得到一点点好处，她还想让自己一个姑舅哥哥来给自己分享。其实所谓姑舅哥哥就是一个很模糊的血统概念，你姑父的儿子就是姑表哥，你舅舅的儿子就是你的舅表哥，是不是？什么叫姑舅哥哥啊？她其实搞不清，这是她姑父还是她舅舅的孩子，但是反正跟她有关系，她就去关心人家、顾及人家。

　　所以，要看到晴雯这个形象，她深处的这些东西。当然晴雯这个人她由着性子生活，书里面多次通过其他人物从旁评论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晴雯她的性格和林黛玉是接近的。过去的论家也经常指出，晴雯是黛玉的一个影子，正如袭人她的性格和薛宝钗接近，那么袭人是薛宝钗的影子一样，这是个由着自己的性格生活的人，放荡无羁，根本不约束自己，而且晴雯本身有个口头禅，撵出去撵出去，她对比她地位低下的丫头和婆子，她很凶的，她经常吓唬她们把你撵出去，干脆撵出去算了，口吻跟主子没有区别，主子有时候都不这么说，她偏这么说，这就是晴雯。

　　画外音：

　　在等级森严的贾府中，晴雯因为桀骜不驯、个性张扬，而深受贾宝玉的喜爱，但是同时她也因为尖酸刻薄、嘴里不饶人，而遭到很多人的嫉恨。在评价这个人物的时候，很多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矛盾，他们既欣赏晴雯的聪明灵巧、富有个性，又对晴雯待人处世的蛮横态度持有看法，并认为造成晴雯悲剧性结局的最初起因完全是由她自己一手造成的。那么面对这种观点，刘心武先生又会有怎样的一番见解呢？

　　刘心武：

　　那么有一个红迷朋友和我讨论晴雯的时候，说了让我心里很难过的话。他怎么说啊？他说晴雯这个角色虽然有可爱的一面，但是这个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说这个话只能去说坏人啊，贾宝玉在她死了以后要写《芙蓉诔》的，这么样一个聪明灵巧、美丽，而且心地本身深处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性，你怎么可以这么去说她啊？那么他就跟我一块儿讨论，就是晴雯最后被撵逐，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为抄检大观园。大观园是为什么被抄检啊？起头是谁啊？起头就是晴雯自己，你记得不记得这个情节的逻辑链啊？

　　有一天晚上，宝玉正在准备睡觉，跟丫头们调笑呢，赵姨娘那儿有个丫头叫小鹊就走来了，到了怡红院了。这个名字取的也很有趣，小鹊，喜鹊的鹊，说应该报喜，结果不是，她报的是凶信，应该叫做小鸦，乌鸦的鸦才对，是不是？她说什么啊？就说宝玉你要仔细，我听见赵姨娘在老爷耳朵边说了一些什么，仔细明天老爷问你。宝玉一听这个老爷就跟孙猴子被唐僧念了紧箍咒一样，坐立不安了，连夜抱佛脚温书，突然出现了一个事态，就是芳官她出去，可能是方便去了，她回来以后就说，我觉得有一个人影从墙上跳下来。晴雯觉得这是个理由了，咱们把这个事吵吵出去，这有人跳墙了，宝玉吓着了，宝玉吓病了，吓病了说老实话，第二天老爷也好、天皇老子也好，谁还问他功课啊？她就闹，结果那些守夜的人就到处查，哪儿有跳墙的痕迹啊，哪儿找得着跳墙的人，就跟她说没有这事。

　　当时晴雯怎么说？晴雯觉得自己跟王夫人是一头的，说明明看见的，不光芳官看见，我跟宝玉都看见了，我现在还要到上房，到太太那儿去报告这事，还要给宝玉领安魂药，依你们难道就罢了不成？她要把这事闹大，结果果然闹大了。到了第二天，贾母也知道了，说等于就是临时开一个家庭紧急会议了，贾母平时不问府里面的事，她已经等于是告老，她退休多年了，结果贾母亲自过问，没有查出来什么跳墙的人，但是查出了府里面夜里面的赌局，查出了赌头，这赌头查出来牵动面就太大了，一个是府里面一个大管家，林之孝家的，她的亲戚，你说这管家能高兴啊？又查出来是贾迎春的奶妈，乳母。贾迎春虽然她很懦弱，可是这事她没脸啊，而且她是邢夫人的女儿啊，邢夫人能高兴吗？所以就搅得整个府里面乱了，矛盾就激化了，又正好有一个贾母房里的傻丫头，又捡了一个绣春囊，邢夫人就觉得得了宝了，就封起来交给王夫人。

　　什么叫封起来交给王夫人呢？有人说是不是写了封信啊？不用写信，尽在不言中。大家想想，你王夫人看了什么感觉？等于邢夫人就跟你说了，是不是？谁是贾母大儿子啊？贾赦，谁是大儿媳妇啊？本人，谁应该住在荣禧堂啊？想一想啊，谁应该来管理荣国府、掌握荣国府的管理大权啊？那么我们大房，我们被排挤了，都交给你们二房了，是不是？贾政一天到晚忙于他的公务，对不对？掌握整个荣国府不就是你王夫人吗？那么您现在看看你把这个府治理得怎么样啊？光天化日之下，您那个荣国府所附属大观园的山石上竟有这种淫秽物品，所以王夫人就搁不住了。那么事态发展到后来，就是抄检大观园。晴雯万没有想到，她强调有人跳墙必须得查，得查到底，最后到头来第一个造成的悲剧的一个果实、一个苦果子就是由她来尝，抄检大观园最后率先被撵出去的就是她。

　　这个红迷朋友说，你看晴雯本来是个好人，结果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我们两个人讨论到这儿以后就发出叹息，就是曹雪芹写的下笔是够狠的，但是也惟独有这样的文笔才能够使我们读者遍体清凉，懂得什么叫做社会，什么叫做世道，什么叫做人生，什么叫做人性，真是一言难尽啊。

　　所以，晴雯是一个专门把她展开了讲十几讲都可以讲下来的这样一个角色，只是限于时间。我们现在给你强调一下，曹雪芹在设置《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的时候，把她列在所有丫头的第一位是有道理的。她的出身虽然最卑微，但是她的故事最丰富、最动人，她所能够引起我们的思绪最充沛，也可以达到最深刻。

　　画外音：

　　在《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中，曹雪芹提到的女性只有两位，分别是晴雯和袭人。我们都知道《金陵十二钗》的各本册子中都应该有十二位女性，那么《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中的另外十位女性会是谁呢？由于曹雪芹在整部书中再也没有提到，这成了大家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谜团。刘心武先生认为，在曹雪芹的心中一定存在着一个《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完整的群芳谱，并根据多年的研究报告出了自己的探佚结果。那么在刘心武先生看来，《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中还会有哪些女性？他得出这个探佚结果的根据又是什么呢？

　　刘心武：

　　第三位应该是谁呢？第三位我认为是鸳鸯，鸳鸯这个角色很重要。有人马上就想到鸳鸯抗婚，当然是全书里面最精彩的一个片断，而且在曹雪芹的全本《红楼梦》当中，八十回的后面，在贾母去世之后，在贾赦进一步向她逼婚的情况下，鸳鸯是掏出剪子剪喉自尽，她不仅是为贾母去表忠，在高鹗笔她完全是为贾母表忠。那么曹雪芹笔下不会这样去写，她更多是为了捍卫自身的尊严，她绝不屈服于色鬼贾赦。

　　那么鸳鸯她的故事里面有一笔你一定要注意，就是她有一天在大观园天黑了以后，她要方便，她往僻静的地方走，她无意中就发现了司棋和她的表兄潘又安在大观园里面私会，而且根本就有云雨之事。那在那个社会是不得了的啊，不要说主子，就是一些丫头听说这些事情，也会觉得司棋是无耻的，司棋确实是触犯了王法、触犯了戒律及是不会完全同情司棋的。可书里面有一笔写得非常动人，鸳鸯身为贾母身边的一号大丫头，她后来听说司棋在那天以后就病了，司棋当然得病，是不是？一方面可能身体上确实也出了问题，更多的是心病啊，是不是？这得了啊？鸳鸯随便一汇报的话，她就是金钏那样的下场，而且金钏说老实话，无非是跟宝玉稍微调笑了几句，她是现行啊，她真有行为的啊。

　　但是，鸳鸯一听说司棋病了，而且好像管事的说丫头不能老病着，在小姐屋里待着，虽然她跟小姐不住在一个空间，可能在另外一个屋子里面，但是怕传染啊，你也没法为小姐服务了，就要把她搬出去了，架出去了。鸳鸯就赶紧赶到了司棋的床边，把其他人支开，跟司棋赌咒发誓，说你这个事我绝不跟别人说，你别把小命赔了，你好好养病。

　　不要说在那个时代，在今天有的人看见别人所谓的偷情、婚外性行为，他都要去告发的，他都不同情的。而在那个时代，鸳鸯这样一个女性她真是人本思想、人文思想，就觉得命是最重要的，司棋的生命是最珍贵的。当然她也不是说赞成你这么做，她也劝了几句，你以后注意一点。但是她觉得不能为这个事去让我的一个，她们等于是姐妹相称吧，不能够让我这么一个姐妹就死掉了，就毁灭了前程，我得保护她，这是多么高尚的一个境界啊。所以，鸳鸯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她排在第三位是当之无愧的。

　　第四位应该是小红，小红这个角色太重要了，她是上回目的，在八十回后，我在前面讲的讲座里面讲到她也是有重头戏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那么，在荣国府里面当丫头，这些丫头们对自己的前途，每一个人抱有不同的态度。你像袭人，她给自己设定的前途就是我要稳当宝玉的一号姨太太，她有她的人生目标。那么像鸳鸯，鸳鸯她知道有魔爪伸向她，那么她就给自己设定好我把贾母伺候完了之后，我要么当尼姑，要么我就自尽，很决绝，有这样一个对自己前途的设计。那么像晴雯呢，她是一个没有忧患意识的女性，今后怎么样她不想，这种类型，她不去考虑，走一步算一步。那么小红这是一个最富于理性、最有思想、最能够自主自己的命运前途的一个女孩子，这个角色不得了，早在前面你就会看见这样的情节，在怡红院的下房有一个比她地位更低的丫鬟叫佳惠跟她聊天，小红就说出惊心动魄的话，很冷静啊，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家在一起就是三五年的事，三五年一过各管各的，谁管谁啊？大意是这样的，当时她就看穿一切了，而且她在怡红院就不得志，怡红院的丫头分好几等，她平时接近不了宝玉，偶然有一次机会给宝玉倒了杯茶，还遭到其他丫头的嘲笑。

　　所以，她就决定我要自主设计我的前途，我不能让你们主子来设计我的前途，而且我看穿了，不光我自己的前途有很多可堪忧虑的因素，就你们贾府没有不散的宴席，她很有眼光的。因此，她觉得在宝玉身边争取到一个什么什么地位是不可能的，一个从我的才能上来说，我主要是口才好，有一个机会就在凤姐前面大展口才，深得凤姐欣赏，最后从怡红院就挪到了王熙凤那边，成为王熙凤的一个得力的助手。在她的才能上得到一些施展，今后怎么样？今后你在王熙凤那儿当丫头，到头来年龄大了也得去配小子，也得有主子或者由自己的家长给你来婚配，她就觉得我自己要找对象。像宝玉这样的一等的贵公子我找不到，那么贾氏宗族其他的模样也不错、能力也不错，经济上虽然不是很发达，但是也小康，那么我看中了，我就得跟他过电。书里面有一句叫做：小红偶然地到了外面去传话，看见焙茗他们在招呼贾芸，说是本家的二爷，本家的爷们儿，小红听说是本家的爷们儿，就下死眼看了贾芸。

　　我看下面有人在学下死眼，怎么叫“下死眼”啊？很大胆，这个不要说过去的时候，现在有的未出嫁的姑娘还是很羞涩的，任何一个男性她都不敢去拿眼睛使劲那么盯着看，是不是？何况下死眼。这小红有种啊，后来就“遗帕惹相思”就跟贾芸最后就成事了。那么在八十回后，曹雪芹就会写到他们两个因为都是比较有眼光的，知道贾府也不过是三五年的繁荣，就提前抽身了，把自己赎出去了，自己就在西廊下那边安家了，在贾府遭受第一波打击以后，就低调生存了，这么样在社会上虽然是边缘生存，混过皇家的打击，但是总是比拴在贾府的这个船上一起沉没，比那个结果总要好一点。所以，小红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她是在又副册里面应该有位置的，我认为她应该是第四位。

　　第五位是金钏，她的故事大家很熟悉，不重复了。

　　第六位是紫鹃，这是黛玉的丫头，她原来是贾母身边的丫头，叫鹦哥。那么贾母在黛玉来了以后，把她拨给黛玉，她和黛玉之间后来就超越了主仆关系，成为了朋友了。

　　第七位应该是莺儿，这是薛宝钗的丫头。

　　第八位应该是麝月，前面我进到了麝月，这里就不重复了。

　　第九位就是司棋。

　　画外音：

　　刘心武先生认为，曹雪芹在写《金陵十二钗》各个册子的时候，是有严格的等级排序的，除了极少数特例之外，一般都会在每个册子中安排身份比较接近的人在一起。《金陵十二钗又副册》是仅次于正册和副册的第三本册子，其中的主体女性应该是贾府中地位很高，或在书中表现比较活跃的丫鬟。如果是这样的话，贾迎春的丫鬟司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应该排在又副册中。在群芳争艳的贾府女性中，司棋的形象稍微有点特殊，那么对于这位女性，刘心武先生又是怎么看的呢？

　　刘心武：

　　司棋大家要注意，这也是一个形象很鲜明的角色，首先她的身材、相貌就和别的丫头不一样，她身材丰壮、丰满型，不是骨感美人，她是在唐朝最吃香的那种美人，偏肥胖，她是这种美人。其中有一个很细的细节，你注意了没有啊？就是小红在大观园里面得到了王熙凤的信任，王熙凤叫她去办件事，办完以后她回过来再想找王熙凤汇报的时候，王熙凤不在那个点上了，这时候就看见司棋从山洞子里面出来，在那儿系裙子。这一笔很多人都不注意，那么你想想这是什么意思？这里面很多含义，后来为什么司棋能够把潘又安约到大观园里面呢？她进行了地形勘察，哪儿最隐蔽，哪儿干这个事最不易被别人发现。所以，司棋不是一个像你想的身材很高大，心就很粗，不是那样的，她也很心细，司棋还大闹过厨房。前面讲座提到过，这儿不重复了，这个角色也很有趣。

　　那么排在第十位的应该是金钏的妹妹叫玉钏。

　　排在第十一位的就是茜雪，前面讲了太多了，这儿不重复了。

　　第十二位是柳五儿，内厨房的厨头，柳家的女儿，柳五儿因为她原来有病，所以拖到十五岁，她还没有定下她的岗位，还没有定员定岗。所以，柳五儿她们家这个情况下就开始活动，因为你由着大管家来分配的话，就可能给你胡乱地分配，你分到赵姨娘的屋里，你乐意吗？不乐意。那么他们人哪儿最好呢？怡红院最好，所以说就谋取怡红院的美差，怡红院正好有空缺。大家想一想，小红原来是怡红院的，高升了，到凤姐那儿去了，这不就有一个空缺吗？那么坠儿被撵走了，又是一个空缺，所以怡红院是有空缺的。所以，她们家就为柳五儿谋求怡红院的一个位置。那么他们怡红院里有内线，内线是谁？就是芳官，因为芳官当戏子的时候，在梨香院的时候，柳家那时候就在那儿服侍他们，双方很熟，建立了友好的关系，就老通过芳官在宝玉的耳边说柳五儿如何如何好。所以，柳五儿就差一点进到怡红院了，因为宝玉后来也动心，也是等于是要主动去要这个柳五儿了。但是后来大家知道大观园里面发生很多故事，什么盗窃官司，柳五儿和柳家她妈都卷进去了，她妈差点就被革职，她差点被撵出去，就不是说在这儿等待分配了，就是干脆彻底从荣国府撵到街上去了，差点是这样很悲惨的下场。

　　柳五儿在高鹗笔下是还活着的一个丫头，而且还写宝玉还对她“承错爱”，还有这样一回。实际上在曹雪芹的《红楼梦》里面，在八十回里面就通过王夫人之口就已经告诉读者，柳五儿没有能够进到大观园，没有能够分配到怡红院。抄检大观园以后，其他丫头被撵逐，她的事由于芳官的事情暴露了，芳官被逐，她的事也抖落出来了，王夫人大概也就讨厌她了，所以王夫人就说柳五儿死掉了，意思就是说亏得她死掉了，要不再把她拉进来跟芳官结伙，你们更得在怡红院里面造反了，大意是这样的。

　　当然芳官写得很生动，芳官是敢于辩解的。王夫人说，芳官你就在怡红院里面挑唆，挑唆宝玉，芳官笑辨道：“并不敢挑唆什么”，这个在那个是不得了的啊，一个小戏子变成了丫头，敢于跟府里面的女一号，第一夫人当面顶撞，这是芳官，当然芳官不在这一册。这一册的最后一位就是柳五儿。

　　那么这样的话，我就把这个《金陵十二钗又副册》里面的十二钗跟大家探佚了一番，扫描了一遍。那么问题就来了，就是说太虚幻境的薄命司里面的橱柜有多少个呢？橱柜里面有册子，记载了金陵地方的重要的女子的命运，那么有多少个册子呢？是只有这三个册子呢，还是有更多的册子呢？那么现在我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你，起码还另外有两个册子。我的根据是什么？下一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