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荷兰(1)

　　在最美的春天与自然亲密相会，这里永远是最佳之选。

　　一切从郁金香花园开始

　　飞机在接近荷兰上空时，就能见到规划得整整齐齐又五颜六色的田地。我的旅程也从开满了郁金香的花园开始。

　　想要在春天体验荷兰郁金香的魅力大概有三种方式。一是去最有名的库肯霍夫公（Keukenhof），二是在郊外的郁金香花田中骑单车，三是租一架直升机俯瞰全景。当然，对于还是穷学生的我来说，靠一己之力能实现的只有前两个。于是，坐在飞机上从上空瞥到的几眼花田就是意外的惊喜了——Lucky！选择直飞阿姆斯特丹来开始自己的欧洲游实在是太好了！

　　空中飞了一个小时，在荷兰当地时间的九点降落。刚一出舱门，身体就敏感地捕捉到了温差。荷兰太温暖，周围的人全是短袖短裙的俏丽春装。把三件单衣一个外套全穿在身上简化行李的我，瞬间觉得自己快要热疯了！清晨启程时那伴着冷空气而凝结在身上的不安和焦虑也被荷兰的暖风一下子吹散。

　　我脱下沉重的外套，让紧绷了很久的肢体在春天的气息中好好地舒展一下，就马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元气。打开手机调成荷兰时间，屏幕上多出了漫游小标志和不同的服务商名字。终于，我来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在那看似不长的飞行之后，我熟悉的世界已经退在我身后很远，而前面的未知已经在晴好的阳光中变得那么让人期待。

　　排队等着出关。虽然也坐过不少次飞机了，但每当出关入关时都莫名的紧张。总觉得自己就像没有身份的异乡客，马上会被扣押、盘问一般，即使一张有效的签证也不能让我自信。而且那时我还没有完善的住宿预订资料，入境国也与我的签证颁发国不同，所以海关人员的眼睛每在我的签证页上多停留一秒，我都紧张不已。

　　面前那个绷着一张严肃面孔的年轻小帅哥惯例地问：“你是学生么？”“算是吧，今年刚毕业。”“Congratulations！”他表情峰回路转，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略微抬高的音调让这个短短的词语听起来也充满了热情的温度，“是在毕业旅行么？那祝你旅途愉快！”略微寒暄几句后，他便豪爽地盖戳放行，比我每次入境回英国还要容易。

　　看来，眼前的新世界比我想象的还要让人感到温暖，那么我勿须再有任何害怕了吧。在机场兑换了之前买好的荷兰PASS后，我就坐着直达的公车，赶去库肯霍夫花园了。

　　都说，“春天去荷兰却没去库肯霍夫，就等于没去过荷兰。”这个占地32公顷，已有60多年历史的花园，顶着众多的世界之最。比如，世界上最大的春季花卉展，世界上最大的球茎花卉公园，世界上最芬芳的地方……不过，它的名字倒是朴实。库肯（Keuken）在荷语中意为厨房，而霍夫（hof） 则指代种植着供厨房使用的蔬菜、药草的庭院。也就是说，是个“后厨花园”。虽然这个名字颇有些人间烟火味，但它真实的样子却意外地仿佛童话仙境。

　　公园里有着上一年9月至初霜前埋下的花种，花农们精心打理和用心布置后，就可以等待来年的春风能在4月时唤醒它们。红橙黄色的郁金香、白色的水仙和铃兰、蓝色的风信子和紫色的薰衣草，还有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像一条条色彩明艳又缤纷的花毯，在地上一层层地舒展开来，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

　　库肯霍夫里百花吐蕊，争奇斗艳；小径蜿蜒，古树高耸；溪涧清浅，流水淙淙；湖面平整如镜，清晰地倒映着蓝天和鲜花的身影，只有在天鹅游过时才会惊起一圈圈涟漪。

　　我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感叹仙境当如是啊！平时总是生活在钢筋水泥和废气污染构架出的城市环境中，差点忘了生活本来的样子。但来了库肯霍夫后，猛然回忆起亲近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那种放松又治愈的感觉是多么美。

　　游客再多，心头还能留着一份清凉的惬意，我真是羡慕可以把这里当后花园享受的荷兰和周边国家的人民啊。

　　他们在公园里晒晒太阳，赏赏花。逛累了就坐在木椅上吹着微风，吃点简餐，或者去纪念品店淘点小礼物，又或是坐在桌边写张明信片。想必，爱花之人，爱美景之人，爱春天之人，都能在这里找到梦想的归宿。摄影师，在这里停不下快门；艺术家，在这里找到了创作的灵感；生活家，不仅散了心，说不准还汲取了为自家花园布置的创意。

　　在公园里泡了一天，却依然没看够没逛完，但为了赶上回阿姆斯特丹的末班车，把相机内存卡撑爆了的我，还是心满意足地在傍晚时分往回赶。也是这时，我才意识到背着快30斤的行李走了一整天的自己实在太失策了，这具未经热身和过多锻炼的身体早已不堪负荷，等晚上一瘸一拐地赶回阿姆斯特丹市中心的Hostel并坐定后，全身像散架了一样，所有的酸痛和疲惫一涌而出。

　　我不知道第二天该怎么办了。在这刚开始旅行的第一天，我却发现背包的重量已经远超自己愿意负担的范围，而这之后还有41天等着呢……突然沮丧地发现，此时打倒我自己的，原来不是今后未知的困难，而是眼前过重的行囊。虽然之前不是没有人劝我用行李箱，但我却因为嫌手提麻烦而充耳不闻地执意买了个30升的小型背包。

　　让你耍酷当背包客！该！

　　心里一边默默地骂着自己，然后赶紧爬回房间补眠、养体力。

　　晚安，荷兰。晚安，我旅行的第一天。

　　头脑一热就去了米菲的故乡

　　Hostel的早餐很简单，只有两片吐司配一小杯咖啡。但就是这样的一顿饭也是我跟着同屋的女生蹭来的。

　　事情是这样的。旅店的老板是个巴基斯坦人，也是个典型的生意人，怕是因为接待的游客多了，人也显得不那么热情。不过，4月末的阿姆斯特丹因国庆节的女王日降至，本就是一年中最忙最热闹的时候。对我来说，能在这时订到市中心20欧一晚的床铺已是幸运，不包早餐也不是大事。不过，当我住进昏暗又简陋的八人间时，同屋的女生却说她们只花了18欧就订下了含早餐的铺位，并邀请我第二天与她们一同去用餐。

　　餐毕，回屋整理行李。

　　其实前一晚睡得并不算好，因为隔三岔五就会被晚归的室友们弄醒。青旅这种东西，虽说有机会结识来自不同国家的不同旅行者，但这取决于你是否能碰到热情又爱交朋友的人。很多时候，也只是大家碰巧睡一屋檐下，又各自守着自己空间的陌生关系而已。这次更离谱，到了凌晨4点，竟然住进来两个男生！一个姑娘听到声响后说：“这里是女生房间。”其中一个男生回答：“是啊，我们知道，但别无选择。我们不介意。”我心里一边嘀咕，你们当然不介意啦——再有两个小时天都亮了，干嘛还要来蹭女生宿舍？一边也翻个身继续睡死过去。不过第二天起床后悄悄瞥了一眼，倒发现貌似是两个小帅哥。不过我可顾不得多看他们。早上在翻看荷兰PASS附送的小册子时，突然发现了“布鲁纳先生之家”（Dick Bruna Huis）就在附近的一个叫Utrecht的小镇上。当即决定把去鹿特丹的计划稍作推迟，先临时插进来个U镇一日游的安排。

　　头脑一热就去了米菲的故乡

　　我对U镇一无所知，甚至对它名字中的字母组合都不知该如何发音，也是之后才知道应该读作“乌特来赫特”，中文译作“乌特列支”，是荷兰很有名的小城。

　　能让我一时冲动就做了这个决定的，如前所说，是位叫布鲁纳的先生，也就是那个小兔子米菲的“老爹”，而爱兔子的我当即决定去“朝圣”下。手中握有欧洲铁路通票（Eurail Pass），行程又自由就是好，哪怕只是临时的突发奇想，也可以马上去实现。反正当晚要去鹿特丹，多加个行程还可以将当日票做最大化利用。

　　因为这是计划外的行程，提前自然没做什么功课。下了火车站后，两眼一抹黑，不辨南北，只好逮个路人拿出荷兰PASS的小册子比划着问。对方给了我一个向左走的手势，我便沿着人来车往、尘土飞扬又风景欠缺的市区道路走。

　　无聊，没劲，不喜欢这里。这些是我对乌特列支的第一印象。按理说，布鲁纳先生之家距离火车站也就10分钟左右的脚程，当我走了半天发现还是找不到靠谱的建筑物后，终于意识到自己一定是走错了方向，只能再次求救身边的人。一个在树荫下乘凉的美国人告诉我，沿着200米以外的运河一路向东就能看到了。

　　不过，也要感谢这段迷路，让我不至于直奔目的地。因为乌特列支的魅力，正是躲藏在这穿城而过的运河和周围蜿蜒交织着的小巷和古镇风情之中。

　　一靠近河岸，整个风景开始变化，之前一直萦绕于耳边的聒噪瞬间蛰伏了起来，空气中因为多了点随风而来的水汽，似是更爽朗又明媚。路边停着用花朵装饰的自行车，循着推开碧波的水声，能看到驾着一叶扁舟缓缓滑过的船夫，岸边比肩接踵的小酒馆、小餐厅们一点不喧闹，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在由阳光、绿叶和河水构成的风景画中，显得更加有诱惑力。

　　我突然不急着去见布鲁纳先生，反倒享受起了这个小镇的宁静风景。闻到路边鲜榨橙汁的清香味，勉强地咽回哈喇子止住了诱惑。看到炸得焦黄里嫰又个头壮实的荷兰薯条，告诉自己这是垃圾食品，要克制。等走到一个石头桥上时，看到像是从动画中开出的可爱冰激凌车时，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地买了一球，然后对着阳光举起它，“Cheers——”等回放照片时才发现，坐在冰激凌车旁边的一个胖先生也举起了他的冰激凌，凑到我的取景框中跟我“干杯”。

　　一直觉得荷兰在很多地方和中国很像，大概是因为满街停得密密麻麻还时而歪七竖八的自行车，以及骑着车子从眼前经过的人们，总让我想起来小时候见到的街景。虽然在西欧国家见到拿自行车当通勤工具的人们并不需要奇怪，但他们大多是因为这种出行方式环保又健康，时不时还把全身上下装备得很有专业范儿，从头盔到座驾毫不马虎。而荷兰人就不同，他们把自行车视作生活中最习以为常的一部分来看待。变速车、山地车似是不多，大部分是像永久牌自行车那样，传统又古典的造型。荷兰人不会去追求看起来很潮的车子，却会把车筐和车身做上很好看又充满生活情调的装饰。比如插上花朵，或者在后座搭上一个左右两边都可以放物品的好用又好看的筐子。

　　沿着河岸走，终于在交叉处发现了隶属于中央博物馆的布鲁纳先生之家。在博物馆里，几笔线条和简单的色块，就能把这里填充成充满童趣的世界。除了各种可爱的米菲外，这里还有从市中心教堂的塔楼下骑着自行车穿过的布鲁纳先生的照片，以及他在这个小镇成长和生活的踪迹。

　　我去的那天下午，游客不多，门口的老伯检查完我的票之后，先帮我存行李，又领着我向屋子里走。本以为他给我指好方向后就离开了，却不想一个一个地带着我逛了起来。我奇怪地问他是不是这间博物馆里的导游，老伯回答说他只是保卫，不负责讲解，不过，“这是漂亮女孩的特权”。外国人经常这样，甜言蜜语时刻不离嘴。面对这么好心的老伯，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心里乐开了花地继续听他讲那些展品和布鲁纳先生，以及他自己的故事。

　　其实，一个人旅行，虽然看似形单影只，但也并不会觉得特别孤单。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使感官更加敏锐，使自己更加专注于眼前看到的和心中感受到的。而旅途中不经意的相遇，说不定就充满惊喜。本来去布鲁纳之家只为看看小兔子，但与这个老伯的相遇却是出人意料的惊喜。时至今日，我甚至不太记得他都跟我说了些什么话，但那股温暖的感觉一直存在，让我每每看到博物馆中的照片时，总会想起他对我的照顾。

　　离开博物馆后，无他去处，坚持不走回头路的我就沿着另一条河边逆向走回火车站。但就在折返途中，乌特列支的运河再一次向我展示了它讨喜的风姿。

　　小路边茂密的树木将城中的喧嚣隔在身后，只能听到脚下磨蹭着沙石的“沙拉沙拉”声。河岸边的石板上有很多人，有的随意铺块毛巾就躺在那里晒日光浴，还有聊天的、下棋的、安静地读书的……

　　本来我是一心沿着沙石小径走，却忍不住阳光和碧波的引诱，于是也跑去凑热闹。坐在石板桥上，取出自己那随身携带的一升装大水壶，倒上一杯热茶，坐在阳光地里，让那温暖的光线把自己的身子烤得更加暖和。狠狠地伸个懒腰，所有的乏力都跟着蒸发。

　　原来，爱上一个地方如此简单，只要被洒满阳光分子的河水轻轻一涤荡，就能洗去之前的所有不快。我也是之后慢慢回味才发现，乌特列支有人气却又不喧闹，古朴却又因穿城的河水而多了生动，总是让人想要多看几眼。我一定要对自己先前失礼的嫌弃之情而道歉。

　　因为临时插入的这番行程很是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准备，所以目标也只是逛一下博物馆。这和我习惯了的出行方式完全不同。以前总强迫症似的觉得，不尽可能地去走过、看过每一个景点是一种遗憾，会变得处处都“蜻蜓点水”，所以会捧着Lonely Planet的砖头书，提前预习地图，会把重要景点都在上面用彩笔圈出，然后规划好路线，一一拜访。但现在想来，就算真的到访过每一个地方，花时间看那些自己也不甚了解的艺术品、历史遗迹、华美教堂，又能对一个城市有多少了解呢？每个地方背后的故事都能写成厚厚的书。

　　都说“旅行不在于看过多少风景，而在于一路上的心情”。乌特列支教给我，即使是毫无预兆的一场邂逅，也总能遇到让人回味又怀念的美好。所以，索性给自己减点压，搁下心头偏执的想法，随意走走，放缓脚步。只要带上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和一颗充满好奇的心，即使不去看名胜古迹，也能收获颇丰。同样的，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的人生中，也总会有计划外的、陌生的事情横亘眼前，但不用踟蹰，不要怯懦，有时绕个道，插个新安排也未尝不好，只要一路走下去，就丰富了自己的体验。

　　往火车站走时，再次走到了布鲁纳先生经常经过的市中心教堂塔楼下，发现开着一间非常精致又价格不贵的蛋糕房。有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一边舔着手里的冰激凌，一边向里面张望，但她最后还是走了。我没能忍住诱惑，又受这个小女孩举止的鼓动，进去买了一个覆盆子慕斯。酸酸甜甜一调和，却有了恰好的平衡口感，实在美妙。晒着乌特列支暖暖的夕阳，听着钟楼上沉闷又悠远的古老钟声，我跟自己说——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就真赶不及去鹿特丹啦！

　　睡在“沙发”上的第一晚

　　刚站在鹿特丹火车站门外时，感觉很奇妙。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琉璃瓦的商业楼，而与此同时，整修中的站前广场却尘土飞扬，不便行走，想要好好拍一拍这个现代化的城市，都免不了煞风景的吊车入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