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怪玩宠物店(1)

　　一大早就被经理的电话吵醒，我说经理，你是催命鬼投胎吗？

　　“柳美奈，中午让你的家长来一趟画廊。”经理的声音硬邦邦的，没有丝毫温度。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这是一间空病房，昨天安左赫让我在这里休息。

　　“经理，您宽限我几天好不好？我家里人生病了，我在医院里啊。”我说道，看了看表，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你不要找借口了，柳美奈。总之，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再拖延，我只好直接找你的家长了，你的家庭住址在个人简介里写着呢。”

　　“等等，经理，我和您说，事情是这样的……”

　　“哪样的我都不愿意听，总之你一定要弥补画廊的损失，我只给你半天时间。”

　　突然，加尔斯的脸闪过我的脑海，一个念头在电光石火间冒出，我说：“经理，您之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我说过的话多了。”经理没好气地说道。

　　我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说道：“就是您说的，要是能找到加尔斯和画廊签约，就可以不追究我的责任，是不是？”

　　“是啊，我说过，那又怎么样？”经理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安左赫认识加尔斯，那么我也许有机会再见一次加尔斯，然后说服他。昨天吵架的情景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有些沮丧，看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恐怕连正常的沟通都没办法进行吧，不过……如果我放低姿态，会不会有可能……“也许我有办法让加尔斯签约。”

　　电话那边停顿了几秒钟，经理似乎离开了，半晌她的声音传过来：“柳美奈，你没睡醒吧？”

　　我是没睡醒，但我现在是清醒的。

　　“你是想找借口拖延时间对不对？没门！我告诉你，今天一定要让你的家长来画廊！”

　　“经理，是真的，我有一个朋友和加尔斯认识，这个朋友和加尔斯关系很好，他可以说服加尔斯的！”不管了，先把经理稳住再说。

　　“你确定？”经理开始犹豫起来。

　　“当然啊。经理，我没办法赔偿巨款，可是对于加尔斯，我有办法啊！只要他和画廊签约，所有的损失可以一夜之间挽回来的，对不对？”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关键是你不要耍花招，我可是有你的家庭住址的！”

　　“经理，我怎么敢骗您啊？这件事实在不能让我的家长知道，最近……家里出了点小麻烦。请您宽限我一段时间，我保证把加尔斯带去画廊签约。”

　　“好，我给你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经理，您别开玩笑了，签约是大事，怎么样也要给我两个月让我说服他啊。他本人也很难见到的，而且……”我加重语气说道，“现在SK画廊的工作人员根本见不到他的面吧？”哼哼，潜台词你听出来了吧，经理？所以只有我才能办到啊！

　　“好，两个星期。”

　　“一个半月吧，经理，一个半月。”

　　“一个月，你再多讲就马上拿钱来画廊。”

　　“好，一个月就一个月。”虽然有点沮丧，但是有了一丝希望，只能见好就收。

　　“下个月我就要见成效，我要随时知道事情的进展。”说完，经理挂断了电话。

　　一道希望之光出现在天际，总算争取到了一点时间，说服加尔斯……简直是天方夜谭啊。经理这么聪明，居然会被我说服，看来人在利益面前都会失去判断啊。

　　加尔斯，你在哪里啊？

　　因为昨晚没睡好，我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中午吃饭的时候，走进餐厅才发现身上只剩几张零钱了，已经不够吃正餐，只好去窗口要了几个紫菜饭团。我走出餐厅，坐在花园里吃了起来。幸好没有什么胃口，吃几个饭团就饱了。

　　我一口一口咬着饭团，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家里已经没有钱了，等姨妈出院后，小超市的回款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该怎么办呢？我和橘泰的学费是交过了，但家里总得用钱吧，橘泰的鞋子已经开胶了，他年纪这么小，千万不能因为家里穷让他留下心理阴影啊。

　　现在能去哪里赚钱呢？画廊兼职是没可能了，光凭我大闹SK的画展发布会，048

　　我就不可能在任何一家画廊找到兼职了。去餐厅打工？餐厅一般招全职服务生，不会欢迎只有周末才去上班的员工啊。学校兼职？唉，算了，学校就那几个艺术创作助理的职位，早已被优等生抢空了。

　　神啊，给我个提示吧！难道我真的要去街头说评书吗？像我这种上台讲话都会卡壳的人，会直接被大家无视吧？要不然就是收获几个臭鸡蛋。对了，我可以为路人画像。

　　可是，一幅画才收十块钱，一幅画怎么样也得一个小时才能画完吧？一晚上能画五个人就已经是神速了，况且也许连五个顾客都找不到……我咬了一口饭团，好难吃，又硬又腥，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啊？我把饭团扔进包里，整个人都要垮掉了。这时，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从旁边的树林传来，是几个女孩在说笑。

　　看看人家，都是同龄人，她们可以开心地讨论八卦，我却在这里为家计发愁。

　　“那礼物真的好神奇……他们现在已经和好了。”这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也许是巧合吧？难道凭一个礼物就可以让别人回心转意吗？”另一个细细的声音说道。

　　“那家店本身就很神秘，我陪美娜走过很多遍那条路，都没发现有家店铺。

　　可是美娜自己去的时候，那家店却出现了。”

　　“听上去有点恐怖哦。”细细的声音说道。

　　“听我说，怪异的地方不单是这里，那个店主也很奇怪。”

　　“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店主很可怕啊？”第三个脆脆的声音说道。

　　“恰恰相反，那个店主啊……”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我不得不凝神静听，最后那个声音透过树叶传过来，“是个超级美少年。”

　　“美少年？”几个声音齐声说道。

　　“他很高，应该有一米九左右，而且他好像是外国人，穿着一身古欧洲的礼服。据美娜说，他比偶像明星还要帅。”

　　一阵惊叹声响起。

　　“他卖的礼物也特别奇怪，看上去不起眼，而且他不收钱，说要用自己的东西去换。美娜买了几张很旧的棒球球员卡片，之后听说两人和好了。”

　　又是一阵惊叹声。

　　细细的声音说道：“好想去看看那个店主哦。”

　　“你们居然都不知道，关于这个店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很多女生都在找呢。”

　　“美娜运气真好。”

　　“对啊，可是她带我去的时候，发现那家店关门了。准确地说，是换地方了。唉，可惜啊。”

　　“到底是一家什么店啊？这么神秘……”

　　“我只知道名字，叫什么‘怪异玩具’……哦，是‘怪玩’，对，是叫‘怪玩宠物店’。”

　　“宠物店？他家还卖宠物吗？”

　　“美娜说那里什么都有，尽是些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他会不会给人占卜啊。我最近运气很坏，月考两次垫底，老妈都要扣我的零用钱了。”

　　“人家是卖礼物的好不好，算命找路边的道长半仙就好了。再说，你确定是运气不好，不是你上课打瞌睡造成的吗？”

　　几个女孩发出一阵笑声，接着起身走远，说笑声也隐没在炎热的空气中。

　　怪玩宠物店？这是什么东西？第一次听说啊。在女生中人气这么旺吗？这么有料的话题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按理说我也是在八卦新闻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超级武士啊。

　　我站起身，拍打着裙子上的树叶，突然停住了手。

　　女生们都在找呢……他会不会给人占卜啊……我拍了一下大腿，哎呀，这不是绝妙的商机吗？奇怪的店，奇怪的美男店主，算命……啊，有了！商机，绝对的商机啊！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吗？

　　“姐，你确定这样行吗？”橘泰坐在铺着黑色丝绒的圆桌上，忐忑地问我。

　　“没问题，你只要按照姐姐告诉你的，有人问你什么，你就假装低头思考。

　　姐会把纸条递给你，你看清楚后再说，那些女生绝对会被你吓到。”我把一个尖尖的紫色帽子戴在他的头上，左右看了看。嗯，不错，虽然是硬纸糊的，却可以以假乱真，艺术课没白上。

　　“这会不会是骗人啊？”橘泰说道，“我们明明不会算命。”

　　“记住，橘泰，人们都需要一些鼓励，我们只是给他们鼓励而已。我们帮他们打气，所以我们赚取酬劳也是应该的啊。”

　　好半天，橘泰终于被我说服了，而橘泰的最新造型——占卜师也做好了。

　　我赶工一晚上做的帽子，用家里的旧窗帘做了袍子和桌布，绣上白色的月亮和星星，再弄来几个水晶球和蜡烛、羽毛什么的，在家中制造出了一个绝妙的帐篷。再从超市的旧货仓里找出几条吊着小灯泡的电线，装上电池就可以闪闪发光了。

　　“橘泰，你坐在里面，姐从外面看看效果。”我走出帐篷，关掉家里的灯。

　　瞬间，客厅陷入黑暗中。我打开手中的便携电池开关，电流会通过电线传送到每个小灯泡中。

　　“啪嗒！”

　　黑暗中，灯泡亮起，蓝色、紫色和红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像五彩的星星。

　　灯泡组成几个大字：怪玩宠物店。

　　橘泰坐在帐篷中看着我，像突然出现的异空间。而且我们家橘泰本身就长得好，这么一打扮，真有几分神秘的外来者的气质哦。

　　不错不错，这几个字花了我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拼成的，这是柳美奈出品的“怪玩宠物店”。山寨是山寨了点，可谁见过原版呢？只要有气氛不就好了？

　　我打开灯，将开关关闭。橘泰眨了眨眼，问道：“怎么样啊，姐？”

　　“超级棒啊。不过，记得千万别站起来哦，原版店主据说有一米九呢。”

　　“知道啦。姐，你说真的会有人来算命吗？”橘泰把帽子摘下来，喝了一口水问道。

　　“这个嘛，哼哼，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完全没错，而且这真的是一个超级大商机。开始我只是在学校网站上随意散布一些消息，告诉大家某条路的某个公园遇到了传说中的“怪玩宠物店”，算命超准之类的。当天晚上就迎来了七八个高中生，基本上以女生居多。

　　凭着我柳美奈在学校里搜集八卦的本事，这些女生的大事小事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橘泰开始还有点儿慌张，但随着顾客不断上门，这家伙也开始有模有样了，甚至有时候不看我的纸条，自我发挥一通。真是看不出，小小年纪，脑筋转得挺快的。

　　第一天我们就赚了两百八十块。哇，简直惊呆了。我和橘泰数钱的时候开心死了，随即我们就买了一个炸鸡全家桶和一大瓶可乐，吃了个痛快。

　　“姐，真好吃。”橘泰咬着鸡腿说道。

　　“多吃一点。”我想着明天买一双新鞋给橘泰。没想到胡乱出招，居然真的成功了，这个好运气不知道能不能维持下去啊。

　　不管怎么说，公园中的“怪玩宠物店”名声已经传出去了，顾客络绎不绝。

　　有几次在附近散步的大妈也来算命，要算她家的孙子，要算她的老公，我和橘泰汗流浃背，总算把几个人打发走了，第二天就贴出一张告示：只接待高中生。

　　姨妈坚持要出院，被我说服了。我撒谎说学校开设了奖学金，会定期发奖学金。我呢，当然是领取者之一了。

　　姨妈搂住我，眼眶红了，不断对我说“谢谢”。

　　我知道姨妈不想让我看到她流泪，赶紧讲了一个学校的八卦笑话，终于把姨妈逗笑了。

　　姨妈和橘泰是我唯一的亲人，自从爸爸妈妈出那场意外后，我唯一的温暖就来自于姨妈。她不顾姨父的不满，将六岁的我接到家中。虽然家庭拮据，却从来不会苛待我，甚至委屈橘泰，也不委屈我。

　　姨妈，我多想为您多做一些啊。

　　周五晚上，顾客空前的多，一直到十一点，还有客人上门。我们只好将灯关闭，表示停业了。我和橘泰将道具打包放在他的单车后面，回到了家。数一数，一晚上的成果就有五百八十块。

　　橘泰已经困得不行，我赶紧打发他去睡觉，自己走进客厅。我将放在角落里的画架搬出来，揭开上面蒙着的粗布，露出我未完成的作品。

　　《沉睡的阿多尼斯》是我为这幅作品取的名字。在希腊神话中，我一直对阿多尼斯这个人物情有独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一个绝美的少年，能让维纳斯为之恋慕的凡人少年，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想起来，我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还是四岁时躺在床边，外婆念给我听的。

　　外婆虽然没有很高的学历，却特别喜欢绘画和看书，我美好的童年时光有一半都是在外婆温柔的念书声中度过的。

　　外婆……我掏了掏衣兜，拿出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枚塑料戒指。这是我四岁的时候外婆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枚薰衣草的戒指。外婆说，公主都有漂亮的戒指，而我就是她的小公主。

　　我转着戒指，凝神看着戒指上那朵薰衣草，年代久远，蓝色的薰衣草已经褪色成了白色。

　　真的好怀念外婆，不过，虽然失去了外婆和爸爸妈妈，至少我的身边还有两个亲人。

　　我一定要好好对待他们。柳美奈，加油啊！

　　虽然我很努力地想要寻找加尔斯的线索，但依然没有结果。那个安左赫似乎不是经常来医院，好几次想上贵宾病房的楼层找他，却被威严的护士挡在门外，向我要进门卡。

　　我哪里有什么进门卡，没想到这个楼层不是能随便进的，真是不顺啊。经理的电话几乎是每天一个，比学校的铃声还要准时，本来我的手机就是姨妈不要的老人机，动不动就黑屏，来电时总是要好半天才能接通，还总是死机。经理的电话又像催命符一样不停地呼叫，害得我的手机都快报废了。

　　我也被弄得紧张兮兮的，一听到电话铃声，心就抽紧一下。

　　好在我和橘泰的算命小生意很火爆，每天总有几百块的收入。可我也不想总是让橘泰帮忙，一来他还是小学生，需要早点休息，二来我担心会影响到他的功课。有时候时间很晚了客人还很多，而且这种生意的特点就是，越是深夜，客人越多，似乎深夜会加剧神秘的气氛，算命也似乎更灵验似的。平时我们九点半就收摊，可橘泰总是要拖时间，最近都是十一点之后才勉强停业的。

　　好在橘泰最终让步，答应我早点收摊，我才没有关闭占卜摊位。而且话说回来，占卜摊位赚的钱真的很可观啊。

　　又过了三天，刚放学时，医院来了电话。姨妈的血压脉搏和心跳速度恢复了稳定，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哇！太开心了！

　　我几乎是狂奔着朝公交车站赶去的，姨妈今天就可以回家了。嗯，晚上得庆祝一下。对了，去家门口附近买一个蛋糕吧，姨妈很喜欢奶油蛋糕的，可是平时只有过节时才会买两块，分给我和橘泰。今天给姨妈买一个大大的水果蛋糕吧！

　　哎呀，太棒了！

　　我冲出校门，刚跑了几步，手机铃声响了。我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女魔头”三个字。

　　我说经理，你不要总是在别人开心的时候浇下一盆凉水好吗？你不去做讨债公司的业务员真是浪费才华啊！没办法，只好接了，不接的话，恐怕晚上我就会在家门口看到一个鬼魂一样的人飘来飘去。

　　“喂，经理。”

　　“柳美奈，你还要骗我多久？”经理的声音像一把锥子一样直接扎进我的耳膜。

　　我心中一惊，怎么回事？经理的口气十分不善啊。

　　“经理，什么意思啊？我正在努力啊，你也知道，加尔斯那么大牌，我不可能一下说服他啊。”

　　“柳美奈，当初是看你可怜才答应给你期限的，你别以为别人是傻瓜！告诉你，你马上给我把赔偿金送到画廊来，一个小时之内，晚一分钟就等着让你父母接法院传票吧！”

　　“经理，等一下，加尔斯明明已经要答应我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心怦怦直跳，只能先问原因了。

　　“答应你？”经理笑了一声，“加尔斯马上就要和宙斯画廊签约了！早知道就不能相信你！”

　　什么？宙斯画廊……天啊，不会吧！这不是把我逼上绝路吗？

　　“经理，拜托，您一定是听错了，这里面有误会，前天我还见过加尔斯，他

　　的经纪人美伊小姐明明答应我会考虑的，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一定是宙斯画廊在放风，对，一定是这样的。”我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经理，您明明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只过了八天而已，您要是现在放弃，就真的让宙斯画廊得逞了啊。”

　　电话那边，经理没有了声音，半晌才说：“你最好动作快点，让我看到一点成绩，不然的话，结果是什么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