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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一本仓促的书,我们流着泪一读再读》 作者:傅娟

第十二章 送子中医or乡亲保姆

第十二章 送子中医or乡亲保姆

我现在有一份待遇还不错的稳定工作,除了养活自己,还能在关键时刻接济接济王海。

当然,王海已经好几次非常坚决地谢绝了我拿钱给他的好意。

他说:“我会找到工作的,我现在吃饭的钱还有,大不了省着点儿花。”

我实在不知道一个顿饭只吃馒头就咸菜的七尺男儿还要怎么省着点儿花。

我说:“要不你还是先去找一份夜场的工作吧,骑驴找马,怎么也比闲着强。”

王海坚决摇头:“我决不去夜总会干了,那种地方进去了就不想出来,钱太好挣了,人就会迷失。我说了我这次回北京要找份普通正常的工作,如果除了夜总会就找不到活路了,那也没什么活头儿了,就让我饿死算数。”

王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把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慷慨激昂,口口声声饿死算数,但倔犟是不能当饭吃的。人怎么可能活活饿死呢?我相信是还没到那一步。王海再不工作很快就会弹尽粮绝,如果连基本生存都是问题,他总需要一个借钱的地方吧?

我就是那个地方。

所以,我不能马上辞职。

我对工作突然毫无激情可言,我太过情绪化。

如果我想干好一件事,那我能干得出乎意料的好,但一旦产生负面情绪,又势必错漏百出。

而在藏豺卧狼的私人企业,如陈蔚之流,又岂能容我心不在焉地混日子呢?

我干得特好,她都恨不能找个什么事出来赶我滚蛋,更别说我现在自己把肚皮摊开躺在地下任她踩了。

陈蔚又在办公室大呼小叫了几次,坦白说,那几次她倒没有公报私仇,最多只算借题发挥,我的确因为心不在焉捅了娄子,不管大小,娄子就是娄子,我也只好认了。

所以,当某天陈蔚兴高采烈地进来喊我去齐天办公室谈话,我也并不感到意外。

意外的是,齐天让陈蔚出去。

他说:“陈蔚,你先出去吧,我想和童娟单独聊聊。”

陈蔚很失望地走了。

齐天从他的老板椅上站起来,把我让到沙发上坐下。他没有摆弄茶具,而是看着我说话,这让他显得无比真诚。

他开门见山地说:“最近,你的工作出现了很多失误……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也从没让我失望过……我想听听你的解释。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共同面对……我叫你来不是想批评你,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我说:“不好意思,齐总,我知道自己最近表现不好……”

齐天问:“与我跟童颜的事有关吗?”

我不出声。

他问:“还是你跟陈蔚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我摇头。

他又问:“还是你完全不想在我这儿待下去了,想回外企工作?”

我不敢点头说是,我现在还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我说:“不……是,我最近情绪不太好,影响了工作,我知道错了,我会努力调整自己,请齐总再给我一次机会。”

齐天开朗地笑了,他说:“童娟,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喊我齐大哥,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普通员工来看待,虽然我清楚你更愿意当一个普通员工,但事实就是我对你另眼相看,我希望你在这里工作能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更希望你在这里实现自我价值。今天我叫你进来,并不是要惩罚你或教训你,我只是想跟你谈谈。要知道工作中总会出现一些人一些事是我们不想面对的,生活中也会,这都是我们成长的必修课,我们要去学习怎样不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工作和生活,学会去融入这个社会赶上大多数人的步伐,接受大多数人的格格不入,先学会做一个理智的人,才有机会做一个成功的人。”

我默默地听着齐天的教导,这一次却没有反感,我不知道他如此语重心长究竟是因为童颜还是真的对我另眼相看。我感谢他这份语重心长,在我犯下很多错误后尚能平和待我,并不是每个老板都能做到。当然,如他所说,我对于他也不单是员工而已,虽然具体是什么我和他都说不清楚。

齐天又说:“我知道我和童颜的关系影响了很多人,你们对我都有看法,我不奢望你理解,但你千万别因为别人的事影响了自己的生活啊……”

我终于把头抬起来,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在齐天如此尴尬地倾诉之后,我问了一个傻到透顶的问题:“齐大哥,那我想知道,你对童颜是真心的吗?”

齐天的眼神没有一丝躲闪,他直直地看着我,斩钉截铁地说:“是!”

我被他的坚定感染了,毅然豁出去傻到底了,我又问:“那你爱她吗?”

齐天保持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眼神:“爱!”

下面的对话注定更尴尬,我说:“前不久在咖啡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跟我们说的是你爱大舅妈,你怎么确定自己现在爱童颜?”

齐天勉强笑了一下,点了一根烟,他说:“我……是说过青怡是我的初恋。但我现在爱的是童颜!”

我真的发现跟一个四十多岁不知道该喊叔还是喊哥的男人深入探讨感情是一件比吸奶还费劲儿的事,他不跟你多说有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爱了,你还能废什么话啊,爱就是至高境界啊,是一切错误行为的遮羞布啊……但他碰见的毕竟是童娟,是傻兮兮不知轻重勇往直前的童娟。

我不屑地对我的老板说:“好吧,就当你爱好了,可你有老婆有孩子,你打算怎么解决呢?你的爱给童颜带来的必然是痛苦而不是幸福……如果你爱她,还不如放手,让她去过正常女生该过的日子。而不是金屋藏娇……”

齐天哈哈笑了,他说:“什么金屋藏娇啊,你和她可都在我屋里住,难道我金屋藏两娇?”

好嘛,齐天很会调节气氛啊,这句话本来就够雷了,而我最没想到的是,更雷的一句话诞生了,五雷轰顶天雷滚滚地诞生了。

齐天恢复了严肃,他镇静、平静、冷静地说:“我向你保证,童娟,我会离婚的,我一定会离婚!”

我当场焦在那儿了。

他绝对不是在向我保证,我又没跟他干什么,他是通过我在向童颜保证吧,又或者说让我见证?搞不清楚啊,风中凌乱啊,我恨自己这张臭嘴啊,我要是不问他会不会不考虑离婚啊,但他要不离,童颜不能一直给他当小三啊!总之,一时间我头脑中乱糟糟,各种疑问各种碎碎念啊,差点儿没把自己绕死。

见我张口结舌屁都回不出一个,齐天又无比诚恳地说:“你是童颜的亲人,我知道你关心她爱她,我向你保证我会跟满雯离婚,给童颜一个美好的未来。我对她多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只希望她从此不再受苦,有个依靠,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我说了,不奢望你理解,我需要童颜,童颜也需要我,别人怎么想不重要。”

如果别的老男人说这句话,我肯定会站起来把烟灰缸里的烟灰泼出去吧。

我会问——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怎么离?

满雯和齐满满怎么可能同意?

齐满满跟童年之间算怎么回事儿?

童年跟童颜以后怎么相处?

是你带着齐满满住还是让她跟她妈过,还是送到美国让她见不着童颜没法撒泼?

财产怎么分?

会不会净身出户?

是不是离婚之后立马娶童颜?

我也知道,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说出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话,是有些不管不顾不要脸了。

但我是童颜的表姐啊。

这个男人无比诚恳,甚至把我这个晚辈当家长了,信誓旦旦地说要给童颜一个美好的未来,不让她受苦有个依靠。

虽然我打心眼儿里觉得童颜在不幸中算幸运的,她根本没受过什么苦,但她需要一个依靠倒是真的。

我有点儿感动,我真的有点儿感动啊。

唉……

当天晚上,我就把齐天打算离婚娶童颜的话绘声绘色地转告了当事人。

童颜靠在沙发上,眼睛瞄着电视,假装漫不经心,我已经习惯了她的面无表情。

我抢过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用手指戳戳她的腮帮子,说:“你说话,快说话呀,你哑了啊?”

童颜很淡定地说:“童娟你是不是傻啊?你要我说什么啊?男人包二奶的基本上都说过要离婚啊,先听着呗,离了我再表态。”

我对童颜直呼自己为二奶的坦荡态度表示很钦佩,同时又不满意她在齐天离婚这件事上的暧昧。

我说:“你什么意思啊?人家都要离婚了,什么叫离了你再表态啊?难不成人家离了你还不一定跟人过啊?那你快跟齐天说清楚,别害人离了婚,赔了夫人又折妾……”

童颜很不耐烦地说:“哎哟!你别管我们的事儿了行吗?他们家那两个禽兽母女你又不是不认得!他说离就离啊?你太幼稚了点儿吧?”

我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童颜叹了口气,说:“不过他有这个想法,也算对我有情有义,就怕他老婆女儿死活不离……”

我怔怔地看着童颜,更加无言以对。

聊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童颜的意思,到底她是希望齐天离啊还是不离啊,到底齐天离了之后她是跟他啊还是不跟啊。

童颜把靠枕抱起来放在胸前揉来揉去,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在我打着呵欠站起来准备回房睡觉时,她突然说:“童娟,周六上午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本来周六上午我约了王海,童颜这么一约,我只好把跟王海见面的时间推到了周日。

周六上午,童颜破天荒起了个大早,七点半就来敲我的房门。

她说:“你快点儿啊,咱半个小时内必须出门,我跟人约好的,过时不候!”

我一看她素面朝天,气色那叫一个差。

我问:“到底约的谁?哪个大牌敢对你说过时不候?”

童颜没理我,把倒在手上的乳液往脸上抹了抹。

我揉了揉黏满眼屎的眼角,说:“我半个小时足够了!你还得化妆呢,误事的肯定是你。”

童颜淡淡地说:“我今天不化妆。”

童颜发动了她的绿虫子,载着满腹疑问的我,一路向京郊开。

途中我问了几次去哪儿,童颜都不回答,还把音乐开得巨大声。

我问:“你不是缺钱缺太狠想把我卖了吧?”

我问:“莫非你雇人绑架了齐满满,关在京郊的集装箱里,带我去撕票?”

我问:“还是你背着齐天约了个小白脸二爷之类的野餐野炊喝酒骑马?”

童颜斜了我一眼,说:“你能不说话吗?到了你就知道。我现在还算新手上路,你能先让我安全开到地方吗?”

我们的目的地竟然是个人气很旺的平房群。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家家炊烟袅袅,门外还熙熙攘攘晾着些内裤胸罩袜子什么的。

童颜的车子根本开不进巷子。

靠近巷口的地方有一扇大铁门,不大的院子里已经快停满了车。

一个大爷挥着手招呼我们:“姑娘,停这里头,停这里头,五块钱!”

童颜就交了五块钱,把车停进院子里。我仔细一看,这里停的车还都不赖,心里就更奇怪了。

我耐不住性子了,说:“你快告诉我嘛,到底这是什么地方啊?你卖什么关子啊?不想我知道干脆别让我陪你来啊……”

童颜挎着手袋,拿着墨镜,踩着高跟鞋,在前面晃悠着屁股走得倍儿快。我在后面聒噪着跟上,和她一起走入平房群的巷子里。

我们终于在巷子深处的一间平房门口停下,门里门外站了很多人,有男有女,都打扮得挺讲究,不像普通人。童颜拉着我挤进两扇旧式的木板门,屋内却似别有洞天,素雅的墙纸和全木地板,显得跟房子本身倒格格不入了。里面的人不像外头的那么拥挤无序错乱无章,都安安稳稳地坐在一排方板凳上排队。屋子正中央放着一张长方桌子,一个鹤发老太太正襟危坐,闭目凝神,正在给一位女士诊脉,旁观的男士一脸焦灼,看起来像病人的老公。

我看大家完全一副拜神敬佛的肃穆神态,就凑到童颜耳边悄悄地问:“她是中医啊还是神婆啊?”

尽管我已最大限度地细声细气,不过在如此寂静的小屋,我的话还是引来了一片怨恨的眼神。童颜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我只好捂着嘴不出声了。我没有夸张,老太婆果真是一头鹤发啊,看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六十七十还是八十……

过了好一会儿,鹤发老太终于为面前的女士号完脉,开口说话了。她的普通话很蹩脚,声音却中气十足啊,一句句跟气功波似的,能把敬重感从你心底油然释放出来。

她睁开眼睛说:“嗯……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你的气血明显好了很多。你先生到北医三院做检查的单子我也看了,问题不大……我现在再开七服药,过段时间女方调理得更好了,就可以尝试再要,记得每周来复诊调方。”

先生、女士连声道谢。老太太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开起药方来。我扭头对着童颜,眼神加口型配合,画了无数个超大问号。

童颜什么毛病要来看中医?

还大老远找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这老太太到底是何方神圣?

童颜对我使了个眼色,把食指放在唇间,示意我保持安静。

老太太看完一个病人就叫下一个号,又过了三四个人,才轮到童颜。她手上也没纸条啊号码牌什么的,貌似现在流行电话约号。

童颜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贾医生。”

我差点儿笑出声来,太逗了,假医生!

老太太快速翻翻面前的一本软面抄,看了她一眼,问:“你是昨天打电话的那个吗?”

童颜点头:“对对,我叫童颜,是解晶的同事。她妈妈介绍我来的,说您医术高明……我是慕名而来的。”

老太太拍拍桌上的搭脉小枕,童颜赶紧撸了撸袖子把手搭上去。

老太太又把眼闭上,凝神闭气的架势让我觉得很压抑。

我更压抑的是不知道童颜到底有什么毛病,也没听她说哪儿不舒服,干吗要神神秘秘地跑来看老中医?当时,我对国学中医还没什么认识,总觉得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找一个诡异的白发老太太治病,十分不靠谱。

老太太搭完右手,又搭左手,两只手都搭了好一阵,最后老太太把眼睁开,仔仔细细盯着童颜的脸使劲儿看,又让童颜把舌头伸出来。我看她那凝重的神态,内心忐忑啊,生怕童颜真号出什么病来。

童颜说:“贾医生,您看我身体怎么样?我晚上总是睡不好,还……”

老太太打断童颜的话,说:“童小姐,我看病不喜欢病人说,我要病人听我说。”

童颜跟乖猫似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问:“你是不是晚上总睡不好,经量少,食量小,手脚冰凉?”

童颜使劲儿点头,我却不屑一顾,谁看童颜瘦得跟猫似的都能猜到她食量小,手脚冰凉不冰凉摸这么半天还能不知道吗?晚上睡不好童颜等于自招的,至于经量少……脸色这么苍白的人,血都不上脸还能下裤裆吗?

老太太又问:“平时放屁很少?肚脐下三指的位置有时隐隐作痛,昏沉嗜睡?”

童颜点头。

老太太继续问:“性欲冷淡,偶尔精液过敏?”

童颜继续点头。我也有点儿撑不住了,这两条太隐私了,老太太说得很肯定很坦然,应该是真有两下子。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你身体太弱了,要想怀上,得好好调养一阵子,不光要吃药,还得配合食疗。”

童颜说:“行,只要能怀上怎么都行。”

我差点儿晕过去,我怎么这么愚蠢,这么多一对一对地在那坐着……我怎么到现在才明白老太太是看不孕不育的呢!童颜竟然想现在要孩子!这不开玩笑吗?

我忍不住插嘴:“医生……”

童颜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厉声说:“有什么话一会儿咱俩出去说!”

老太太微微笑了一下,说:“第一步要增肥,你现在太瘦了!怀上了也保不住。”

童颜咬咬嘴唇,说:“贾医生,要增多肥啊?我是做模特儿的……”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说:“这不就看你选了吗?是继续当名模还是当母亲?人总是有得有失……你都没考虑好,跑来求什么孩子啊?”

童颜低着头不说话。

老太太问:“你爱人呢?我电话里不是说了让你带他一起来吗?”

童颜脸不红心不跳,淡淡地说:“我爱人暂时不在北京,他以前查过的,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他生过孩子了……”

老太太眯着眼瞅瞅童颜:“看不出来啊,你二胎?”

童颜坦荡地答:“第一个又不是跟我生的!”

老太太点点头,不再多问,拿起笔来开药方:“我先给你开一个星期的药调理着,再给你写一个建议食谱,你最好让你家人按我的食谱天天煲汤做菜,下个星期再来看。你怀上怀不上,现在还说不好,你爱人也不过来,有时候怀不上并不一定因为女的身体差,虽然你身体是差,但男人生过一个不代表就能生第二个,方便的话,最好下周带他一起来。”

童颜也不接话,安安静静地等老太太写完药方和食谱,就去隔壁一间平房里抓药了。

好家伙!七服药啊,收了快两千!这不是乱收费吗?

我在柜台前就开始絮絮叨叨,一手拎着一塑料袋的纸包草药,骂骂咧咧地跟着童颜往停车场走。

童颜屡屡回头瞪我啊,就跟我丢了她多大脸一样。

她说:“我现在让你付钱了吗?都是这个价!来这儿的人要的是效果,谁在乎钱啊?”

我坐在车里,仔仔细细阅读了一下老太婆写的食谱,天书一样的字啊,差点儿没认瞎我的双眼。关键是也没什么特别,无非是山药煲排骨、阿胶炖鸡脚、血燕羹、蒸鸡蛋、荠菜、苋菜什么的。

我说:“食谱谁不会开啊,上网查查到处都是,问题是谁给你做啊?”

童颜扭头看了看我,没说话,又看了看我,还不说话。

我相当懂她的意思啊。

除了我,她还能指望谁,除非请保姆。

我说:“我平时要上班,哪儿来的时间伺候你啊?而且老太太写的这些我做不好啊,你以为西红柿炒鸡蛋啊?血燕别说炖,我见都没见过……”

童颜说:“你不刚说网上到处有菜谱吗?你查查,以你的聪明才智,什么能难倒你啊。”

当天晚上,我上网找食谱,研究来研究去还是觉得自己难当此任。我决定自发地给童颜请一个保姆,钱谁来出都好说,童颜不是个抠门儿的人,我也不是,保姆来了我就彻底幸福了,不但能给童颜做菜,还能把我从烦琐的家务中解脱出来。

所以,第二天我就拉着王海跑遍了三元桥附近的保姆中介。保姆太难选,太年轻怕干不好事情,太老了又担心不好沟通。最后,还是王海帮我拿主意,在中介提供的诸多资料照片中选定了一个皖南来的阿姨,五十二岁,叫陈兰香。管吃管住,两千五一个月,她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家乡的兰香茶,电话里浓浓的乡音也让我备感亲切,我把家里的大致情况给她做了介绍,她说晚上就过来。

出了中介所的大门,王海才说:“昨天本来想约你出去吃顿好的,见你一面还得陪你找保姆。”

我抱歉地笑了笑,没做声。

王海又问:“你们怎么好好的想起来找保姆啊?太奢侈了!”

我依然不做声,我总不能告诉王海童颜想给齐天生孩子吧,我虽然不赞成童颜生孩子,无奈人微言轻。而且,我觉得童颜如果趁着想怀孕能把身体调养好,也是件好事——她的身体太差了,例假两三个月才来一次,早就应该看医生,如果不是想怀孕,她哪儿会乖乖听什么均衡营养中药调理的鬼话呢?

王海看着若有所思的我,笑了,他说:“童娟,我找到工作啦!在一个物流公司做扫描员,工作挺轻松,一个月也是两千五。”

我打心眼儿里替王海高兴,这份新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却意味着新的开始。人生最难得的不是金钱或机遇,而是希望。没有希望,一切都没意义。

我由衷地说:“恭喜你,海子。”

王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来,如果我没产生幻觉的话,他的脸应该有些微微泛红,他说:“咱们庆祝一下吧,明天下班我去接你,请你看电影……”

我们请的阿姨陈兰香慈眉善目,很有妈妈的感觉。本来对请保姆很有意见的童颜,听到兰香阿姨进门打招呼时一口浓浓的皖南乡音,她也开心起来,不再觉得我不亲自伺候她而擅自做主请个人来伺候她是件不可原谅的事了。

与兰香阿姨一道进屋的还有一个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皮肤黑黑,本分的长袖衬衫休闲裤运动鞋,看起来很壮实。他的脸型很有轮廓感,五官也棱角分明。从我的角度不能以帅或不帅来形容,因为这不是我喜欢的长相,我不喜欢黑皮肤且五官太犀锐的壮男,他们看起来过于冷感凌厉,我易萌生相处多了会折寿的错觉。

壮男把兰香阿姨两个大而破旧的牛仔旅行袋扛在肩上,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拘谨局促地看着我和童颜。

童颜说:“你还扛着干吗啊?放下吧。”

他腼腆地笑笑,说:“地太干净了,包脏,不知道放哪儿好。”

我赶紧找了两双拖鞋放在门口,说:“你随便放吧,放哪儿都行。”

他这才把肩头的大包卸下来放到地上。

兰香阿姨一边麻利地换鞋进屋,一边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儿子……叫许山平,因为要带行李……他非送我过来……”又对儿子说,“送到就行了,你快回学校去吧。”

许山平探身往屋里环视了一圈,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妈你有什么事儿再打电话给我。”

我安排兰香阿姨住小房间,窗户正对小区花园,床上铺了我新换的花床单花被套。兰香阿姨赞不绝口:“呀!让我睡这么好的房间啊?我2004年就来北京了,干了好多家,还没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呢。年轻人住的地方很少这样干净整洁,我看你们其实不请保姆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啊。”

我对房间外面努努嘴,伏在兰香阿姨耳边悄声说:“阿姨,请你来主要是照顾我表妹,我把一周的食谱都抄写好贴在厨房里了,中药在橱柜里,您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按菜谱给她做饭,还有按时熬药给她喝,其他的家务嘛,我下班和周末都可以帮您干点儿。还有就是,我表妹脾气不太好,情绪化时会很挑剔,您别理她就成了。牙刷毛巾什么的我都给您准备了新的,乡里乡亲,以后住在一起就跟一家人一样,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工资每个月五日准时出,您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兰香阿姨使劲儿点头又使劲儿摇头,她很厚道地说:“还能有什么问题啊?你们对我这么好,连牙刷毛巾都给准备了,我以前干的几家又要带孩子又要干家务,哪儿有这么轻松,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你们俩。”

第二天一早,兰香阿姨就热火朝天地进入了角色。

待我起床准备去上班的时候,我和童颜昨夜洗澡换下来的衣服都已经洗好了晾在阳台上,屋子里弥漫着一阵好闻的中药香。

听见我开门,兰香阿姨慌慌忙忙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拿着个便当盒说:“我看冰箱里有冻排骨火腿肠鸡蛋辣椒什么的,就做了几个家常菜给你做午饭……药已经煎好了,我一会儿就去买菜,你表妹的午饭我等她起床就做……”

我内心那个感动啊,到北京几年了,除了王海还没人这么照顾过我呢。

我从包里拿出昨天刚取的一千块钱,说:“兰香阿姨,差点儿忘了给你菜钱,你合理安排,花完了再向我支。”

兰香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钱接了过去。

这是我和童颜的协议,菜钱我出,保姆费水电费都是她的——所以我常说,童颜对我确实还不赖,尤其在金钱物质方面,处处让我占便宜,如果不是和她住一起,我极有可能一分钱都存不下来。

这顿午饭我吃得很香,虽然只是几样普通的家常菜,却让身在异乡的我仿佛回到了家中的饭桌上。我真心觉得请兰香阿姨是明智之举,只有像她这样勤快本分又会讲家乡话的阿姨,才会让挑剔的童颜满意。

我和王海一起去看的这场电影,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小插曲的话,我是不打算提的。双鱼座的女生,本身就很情绪化,热烈起来热烈得要死,冷静起来又冷静得出奇。被童颜求子这件事一刺激,我对个人的感情得失突然冷淡起来。面对没有暗示没有表白的王海,我一点儿都没失望。这天晚上,就是一对异性好朋友一起去看一场无聊的电影,仅此而已。

只是中间的小插曲,让人无法忽视——我和王海在售票大厅里遇见了童年和齐满满。

他们俩手牵手在影城的食品区买爆米花,齐满满穿了一件频现于各大时尚时装杂志的连衣裙,童年则穿着彩色的BAPE Tee和浅色的破洞牛仔裤。

客观地说,这一对璧人啊,真是摩登到死去又活来……

俩人买完爆米花往电梯口走。齐满满踮起脚尖儿往童年的肩膀上一趴,童年顺势背起她就上了自动扶梯。

这是一幅太年轻美好的画面,两张年轻阳光的笑脸让整个阴暗的大厅都明快起来。

两个人疯疯癫癫地像小孩子一样相亲相爱……将爱情的美好演绎到极致……温暖而又残酷——继齐天和童颜之后不顾一切走到一起的童年和齐满满……或许只能用缘分弄人来形容,爱情本身又有什么错呢?

生活这一场恒久的相对论,永远充满着“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

如果翩翩美少童年与脱衣小妖孽齐满满的相爱属于我意料之中的话,童颜对兰香阿姨的吹毛求疵绝对在我意料之外。

她这次的挑剔完全超越了我的想象。

她抱怨兰香阿姨不干净,而据我观察,兰香阿姨不知道多干净。

她抱怨兰香阿姨煎的药太苦,而我想问,谁他妈能煎出不苦的中药来?

她抱怨兰香阿姨唠唠叨叨烦人精,而我的观点是,啰唆恰恰说明她用心做事以心对人。

……

而在一个月内,她抱怨最多的一件事,则是兰香阿姨的儿子许山平常常在周末过来我们家蹭饭。这件事儿要真怪还是得怪我,许山平来蹭饭是经过我同意的。

许山平的父亲过世得早,兰香阿姨一个人守寡带大了他。2003年他考入北京大学金融专业念本科,兰香阿姨2004年跟到北京来打工给儿子挣学费。许山平很争气,考研的时候又不负母亲所望,现在已经是中国人民大学的研究生部的研究生了……

我同意他周末来蹭饭,一来因为大家都是老乡,母亲思念儿子,儿子又记挂母亲,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二来貌不惊人的许山平其实是个高才生,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会人,没什么危险可言。

我哪儿知道童颜会有这么大反应啊?

她当然不会直接跟兰香阿姨说不让许山平来吃饭。

她根本话都很少与兰香阿姨说。

她只是不停地对我抱怨,搞得我很无奈,只好委曲求全地答应她的内衣内裤还是由我亲自来洗,并且每周至少亲自做一顿饭给她吃。

这个周末,许山平照例又来了,还带上来一个超大的西瓜,绿油油的,看上去就很甜。

童颜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要不是我好说歹说,她连饭都不想出来吃。

菜很丰盛,童颜御用食谱两菜一汤,单独摆放在她面前,方桌中间的家乡菜,我们三个人共享。兰香阿姨的厨艺实在好,口味又和我妈妈做得像,我吃得很开心。许山平更是狼吞虎咽,连盛了两碗饭。兰香阿姨看着我和许山平吃,一直在微笑。多么温暖的氛围啊,搞不懂童颜为何不喜欢这样浓情四溢的“家庭聚餐”。

童颜吃着吃着,突然抬头定定地看许山平。许山平只顾吃饭,根本没注意童颜在看他。

我知道大事不好了。

果然,童颜把碗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啪”的一声吓了许山平一大跳。她的绿眸子里闪烁着轻蔑,冷冷地说:“许山平是吧?以后能不来吃饭吗,你?”

许山平和兰香阿姨都愣住了,双双放下筷子,脸颊绯红手足无措。

童颜说:“你们真把这儿当自己家啦?童娟是好说话,可你们也应该自觉一点儿吧?兰香阿姨,难道您以前去别人家当保姆也带着自己儿子每周末蹭饭吗?我们是陌生人……陌生人明白吗?几个陌生人坐在一起吃饭,话题都没有一个!你们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对不起,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和童娟不一样,我明白容忍别人就是对自己残忍,不满意就要说出来……兰香阿姨,不好意思,我才是出钱雇你的那个,你要还想在这儿干,就要按我说的做!”

兰香阿姨连声说对不起。

许山平则板着张脸不做声。老实说,面对被斥责得毫无尊严可言的壮男我很是担心,我怕他一失控把桌子掀翻,不但自己夺门而去,还带走我们家这个打着灯笼都难请的勤快保姆,到时下不了台的是我。

童颜显然不怕壮男,依旧口无遮拦叽歪个没完:“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自己没有空间还不给别人空间,我们请保姆是图方便的,不是找不自在的……”

许山平终于开口了,比我想象的要文雅得多,他说:“童小姐,听您这么一说我很惭愧,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走,以后都不来了……只是请别为难我妈妈……”

兰香阿姨也说:“童颜,童娟,真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我原本是想,周末见见儿子……是我太自私了,但你们相信我,我不是为了占便宜,你们给我一千块钱买菜,我都自己再加两百,用完了再支……我真不是为了占便宜。”

许山平之后自然不再上来吃饭,人家是研究生,绝非什么厚脸皮没素质的市井小人。兰香阿姨在那几天里看见我只做一件事——道歉,搞得我很内疚。我恨童颜的直性子,不爽的地方就如实表达,永远不懂如何给人留余地……

第二天我下班回家时,兰香阿姨照例在厨房做饭,客厅里多了一缸鱼。鱼缸里有绿莹莹的水草,还有小桥,一根吐氧的管子往鱼缸里吐着泡泡,让水花像喷泉一样散开,好看极了……童颜正孩子气地把头探在玻璃前隔着鱼缸跟小鱼们亲嘴儿,她那天正好编了一根散散的麻花辫子,斜垂在胸脯上,此情此景如同十六七岁的少女怀春,谁能相信这么美好的女孩儿甘愿给有钱人做情妇?

听我进屋,童颜扭过头来,一脸欢快地说:“童娟!你看!咱们家养鱼啦,怎么样?有没有feel到……一种生命的活力?”

我呕了一下,说:“你别做作了行吗?装什么有爱心啊,对人都没爱心,还能对鱼有?省省吧你。”

我显然对昨天童颜饭桌发难的事颇有微词,她装作听不懂似的走过来,圈住我的脖子,无比肉麻地嘟着嘴问:“知道鱼哪儿来的吗?”

我困惑地摇头,我不知道鱼从哪儿来,但我知道童颜的心情大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从来不肉麻,心情一好肉麻到你想死。

童颜又嗲声嗲气地说:“是兰香阿姨的儿子许山平刚送来的!真看不出来他这么浪漫有爱,早知道昨天就让他吃完那顿再走了。”

我看她的天真表情,真是哭笑不得——昨天才把人羞辱个狗血淋头,今天又发嗲直夸人浪漫——整个人变色龙一般,跟齐天这个变脸王果然天生一对……

我说:“快说吧!什么好事儿?别说许山平送一缸活鱼了,他就是送一盆鱼翅来,你童小姐都不可能高兴成这样。”

童颜点了一下我的鼻子,得意地说:“还是你了解我,今天我去复诊了,贾医生说我调理得不错,很快就可以要小孩……”

我掰开她的手臂,悻悻地走去厨房帮忙,提起怀小孩的事我就烦躁。满雯和齐满满最近都没什么动静,齐天和童颜一直如胶似漆根本分不了手,如此平和共处的势态反而让我深感恐惧不安。我能预见一旦童颜怀上孩子,分分钟必将腥风血雨。童颜调理了快两个月,脸色比原来是好些,但也没见长多少肉啊,倒是我上称一称重了六斤多。真不明白贾医生判断童颜能怀上娃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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