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很有名的词,叫做世事难料。
我伤心地坐在位置上想着词典里对它的解释。
首先,有个叫回锦——传言中全名是江回锦的女生。她绝没想到元旦汇演每个班都必须准备一个节目,她还没想到他们班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参加,更没想到的是班主任居然也不动员直接抽签,而最最没想到的是,抽签结束班主任报出的男女策划人的座号,居然真的那么巧一个是江回锦一个是传说中私生活风花雪月的沈年。
当班主任报出我们俩的座号时我并没有立刻意识到另外一个是他。我完全沉浸在“居然真的会抽到我”的那种震惊中凄凉地站了起来,接着便看见一个男生坐在教室的尾端也讪讪地站了起来。我和他对望了一眼,立刻撇开头尴尬地看着老师。我心里恨不得把那个班主任放在切菜板上剁成肉酱。
虽然这有点血腥暴力。
我还想推迟片刻,做点垂死挣扎。可惜班主任看都不看我,直接说你们两个放学商量一下,正好周末准备好,周一向我汇报。
我非常不理解我们学校每年的形式作风,总是等到最后一刻才安排活动。以前我读初中的时候,元旦汇演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要求积极响应的大事,班主任给的理由是最近会考,学校不想分散大家注意力。于是连海选都没有,下周一来直接淘汰制赛选,完了下下周一走一次台,31号就直接上去演出了。我和沈年面对面地坐着都很迷茫。我对这种文娱活动其实很有经验,因为初中的时候林暖知和我每年都会上台搞个什么节目。我们还是管乐队的,一到运动会啊就得去吹吹萨克斯打打小军鼓。
所以僵持了片刻,我先开口了,问他:“要不我们唱个歌吧,找个男女对唱。”
沈年盯着那张节目大纲:“可以是可以,但是整首歌‘爱’字不能超过五个,内容要健康。”
我非常无语,现在的流行歌曲有几个没含爱字的,如果唱陶的“就是爱你爱着你”才几句就直接被枪毙了。于是我说:“看来我们只能唱点歌颂友谊歌颂亲情实在不济歌颂祖国的清水歌了。”
“嗯,比如呢?”
“比如古巨基的《同班同学》啊,或者品冠的《最好的朋友》啊,这些。还有五月天也有很多励志歌曲。”
他问我:“那你喜欢哪一首?”
“我觉得都还好吧,品冠的那首主要是KTV都没有,伴奏带也很难找,五月天的比较热闹吧。”
“唱五月天吧,我记得有一首《笑忘歌》,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还不错吧,挺青春的。”
“嗯。”
“那周六去KTV吧?”我觉得我单独跟沈年去KTV那场面肯定够可怕。
“我随便,明天联系吧。”
我实在受不了了,这个沈年比当年的刘黯还要冷淡。整个人就好像不会笑一样,连讲话连语调和语速的变化都没有,我听得那叫一个心累。他以前和夏时忆在一起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我们仨天天中午一起吃饭,他明明张口闭口句句都又肉麻又暧昧,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我和沈年一前一后地走出校门,到了校门口我回头对他交代:“那明天吃过午饭给你电话啊。”
沈年那时正看着校门口,闻声低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然后又把目光放远。我顺着他的方向转身就看见刘黯江迟昼和夏时忆站在小卖部门口,江迟昼站在右边,夏时忆和刘黯在开玩笑,她的左手还挽着刘黯,像在争辩什么,刘黯也很配合地笑着。看见我们,三个人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我心里“咯噔”一跳觉得用不着这么巧吧。夏时忆愣愣地看着沈年把手从刘黯的手臂上拿了下来,江迟昼和刘黯对望了一眼,刘黯低头用力抓住了夏时忆的手肘,她被刘黯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回过神,侧头看刘黯,刘黯却面无表情地看着某个方向。我不知道他们这是唱哪出,被刘黯抓着的夏时忆于是撇开头看着远处不知什么的风景。回身就见沈年仍然摆着不变的表情,和我说了声“明天见”然后大步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呼出一口气。
江迟昼已经先一步走过来问我:“怎么和他在一起?”
“倒霉呗,文艺汇演抽签,抽到我和他。”
江迟昼看着我,眼神很冷漠:“别和他走太近,我不想我女朋友都和他有瓜葛。”
我听着特别无奈只能点点头。边上的夏时忆和刘黯表情都很尴尬。我困惑我们四个人之间这样的尴尬关系究竟过多久大家才能够各自释然。
夏时忆对我说,她和刘黯的关系也很奇怪。平时说说笑笑的,偶尔发发短信却很暧昧,可是见了面就跟正常朋友没两样。但是感觉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刘黯也不会站在她那边。她对于刘黯这种捉摸不透的个性很头疼。
我想了想以前刘黯和我的交往模式。我觉得,他不主动是对的,但慢热倒不明显。虽然江迟昼经常说刘黯爱好拈花惹草,可其实还是蛮检点的,起码他一时只会和一个人在一起。夏时忆抱着脑袋坐在奶茶店里样子很滑稽,我忍不住问她:“你喜欢刘黯了吗?”
夏时忆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看着我很茫然摇摇头说:“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再多问。
江迟昼和刘黯此刻正在点餐。我心里还有点担心该不会过一会儿苏生他们又一起进来了吧。可是再看看手表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已经不早了。夏时忆说他们在校门口等了我挺久的,打电话我也没接。都准备走了,结果一回头看见我和某人一起出来了。
我听到夏时忆说那个“某人”觉得特别搞笑。夏时忆盯着刘黯和江迟昼,话却是对着我说的:“像你这样行踪不明的人,真的没人有胆子等。而且说实话看你和他一起走出来我也没太惊讶,你的生活就是这样总能跟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莫名其妙纠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拍青春偶像剧。”
我很诧异为什么会有人说我行踪不定。我一直觉得江迟昼常常不知去向,苏云乐曾经诡异失踪,苏生总是飘忽不定,连林暖知都有丰富的私生活和与我有差异的家庭状况。却不想有一天会有人对我说像我这样行踪不明的人,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只要是自己不够了解的人,总有多面与自己不同的,无法涉猎不曾参与的生活。
于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江迟昼送我回家的时候问我周末怎么安排。我说周日大概会有空。
其实现在我过得特别自由。虽然我不想出国,可是我父母已经把我当成要出国的人了。于是对我实行放养政策,我爱干吗干吗他们都不关心,只要我没事在家读几句英语就好。可是我自己心里一点想出国的意思也没有。对我来说,悉尼除了有江迟昼以外,一样的天一样的地,一样的房子一样的住,实在看不出一个人远赴大洋彼岸的意义在哪里。
我们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想了想,问他:“刘黯喜欢夏时忆吗?”江迟昼吓了一跳:“什么?刘黯跟夏时忆?”“不是,我觉得他们俩挺暧昧的,就问问。”
江迟昼“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我问他:“那你介意么,如果刘黯和夏时忆?”
江迟昼却反问:“那你介意么?刘黯。”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想是不会的。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如果他们哪天在一起了,我肯定一点也不惊讶。”
“不知道,刘黯的话,他之前说过最近不怎么想谈恋爱。可是夏时忆我就真的不懂了,我对她实在没信心。”
我想起以前江迟昼被夏时忆甩了的事,突然觉得挺烦的。我想了想小声地问:“那,你觉得我和你,会在一起多久呢”
“不知道。我觉得变数太多了,真的很难一句话断定。”
我的表情一下子就暗下来了。其实我并没有一定要求他说什么,我也知道承诺有时候很可笑,没意义,可是他这样含糊我却觉得更加难受。我又问:“那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如果你回了悉尼。”
江迟昼沉默了片刻,很豁达的样子:“以后的事情真的很难说,更何况我在悉尼,你在国内,时差就有两三个小时。所以,如果以后你喜欢上别人或者不喜欢我了就告诉我,我不会怪你的。或者你觉得累了,我也不会强迫你怎么样的。”
看着他难得的知书达理,我却说不出的苦涩。我从来都不知道,江迟昼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即使是温柔,都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残忍。
周六的KTV我和沈年买断了个迷你包,把《笑忘歌》从头唱到尾。我们俩都情绪不高,于是这歌被我们演绎得千回百转淋漓尽致,我觉得五月天也唱不出我们的悲情效果。年少迷惘,阿信见了我们都得靠边站了。几个小时下来这歌在排行榜上估计都得上升了。唉,悲哀。
终于累到唱不动了,我们买了两听啤酒坐在包房里喝。他问我:“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我挺直接地回答他:“江迟昼呗,你呢?”
他也不迂回:“夏时忆。”
然后我们俩便沉默地各自叹了口气。沈年问我:“她怎么会和刘黯在一起?”
我想说他们压根没在一起,可是转念一想,却有了另一番说辞:“不知道怎么说,听说是日久生情。”
沈年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烟。看着他烟雾缭绕的身影,我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可是自己撒的谎,现在又能怎么自圆其说,只好安慰他:“你知道的,其实没有人能停下来等另一个人的。那些小说里写的话都是不现实的。我喜欢江迟昼,可我还是会和别的人在一起,对别的人用心。这是生活,一种节奏,大家都跟着走,谁也不会为谁停下来。”
沈年很理智:“我知道。”
可对于我,说不出口的是,即使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江迟昼,我一直以为对感情很认真很执着的江迟昼也有需要有人在身边陪着的时候。而且你沈年,不是也一样会找别的女朋友,连徘徊都没有径直就走了。能怪谁呢。在一起的时候,放不下自由,有了自由还要奢求别的。这样就太自私了。
沈年吐了口烟,对我说:“其实听了很多夏时忆的事。她喜欢把我和她的事告诉很多人。我不爱说,不管什么都只是片面之词,能证明什么,谁喜欢谁多一点,说几句就能解决吗。谁耍谁,我耍她,还是她耍我,别人怎么说,又改变得了什么。”
“只会是你耍她。”我想也不想就接口了。
沈年把烟头往屏幕上扔过去,砸出了小小的火花。他拿起话筒点了首《如烟》,悲伤地唱起那句词。
我坐在床前
望着窗外回忆满天生命是华丽错觉
时间是贼
偷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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