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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张小砚》 作者:张小砚

小砚西游记——汶川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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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7月24日
  
  去年512地震后,我和啊亮在汶川龙溪乡和草坡乡各村办了七所帐篷学校和一所幼儿园。一年时间晃眼即过。受去年一同做志愿者的朋友们和捐赠者所托,前去汶川做个回访,也去看看大家最牵挂的直台羌族孩子们。计划三天完成回访计划。啊亮和沈前各自从上海,江苏赶过来和我会合。一同去汶川。
  
   那天,我又赖床,赖到中午。去年一起做志愿者的啊亮和沈前到我住处把我拖起来,我只好睡眼惺忪,踢踏着拖鞋和他们上路了。滨江东路太难打车,猛烈的阳光下,我们像烧烤架上的三尾咸鱼。
  
   到都江堰已经下午三点多。找人一打听,说快的话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就到汶川。可惜我们没搭到这么神奇的交通工具(他说的可能是飞行器),大巴车在路上足足摇晃了9个多小时才把我们送到汶川。我们三人没准备任何吃的东西,饿的奄奄一息。在车上看别人啃鸡腿,我忍不住地咽口水,哀哀对啊亮说,我也想吃。啊亮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安慰我这个大号儿童。
   映秀堵车堵的无边无际,让人一看顿时灰心丧气。我丧气地对啊亮说:“但愿地震二周年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能抵达汶川,不过那时候我们可能已经饿死了。”
   天黑的时候,我们的车队终于蠕动到了彻底关隧道,可怕的隧道长4公里,简直如人间地狱,堵满了车,充斥着汽车的尾气,呼吸困难,刺得眼泪横流。车上一个婴儿,先还听到哭闹,后来一点声息都没有。我看他妈妈将他裹的很严实,我们这样都喘不过气来,张着嘴都呼吸困难。那孩子头上还搭着厚厚的毛巾。我一直疑虑孩子会闷死。
   沈前是学化学的,我问他这样浓浊的空气,这么多尾气,如果有人抽烟,会不会发生爆炸。他考虑了一下,用非常专业的腔调说:不排除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汽油燃烧不充分%※◎%※#)……他的原话我不记得了,很多专业术语,总之,我明白了,爆炸是有可能的。我顿时多了一层恐惧。怂恿他们和我一起下车徒步,走出隧道,在隧道口等车出来。
  我们几个背着包下车了,跟随着往外走的人群闷头赶路,渐渐走散了。我一个人在后面也可能在他们前面,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往外走。鞋子几次离我而去,我不得不跳着脚点打火机找我的拖鞋。狼狈不堪。
   彻底关大桥上也是长不见头尾的车河,堵得一塌糊涂。到汶川已经凌晨一点多,那时候我们只顾埋怨这个路怎么和去年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样糟糕,却不知道我们有多么幸运。
小砚西游记(2) 重返汶川又陷孤岛
  
  2009年7月25日 汶川
  
  清晨,还在床上,去年做志愿者的朋友发来短信“你们到哪里了?今凌晨彻底关大桥塌了。”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惊抓抓地叫醒沈前和啊亮,给他们看短信。他们不信,马上去打听消息。果然,凌晨4点多的时候彻底关大桥被飞石砸断,掉了8辆车到岷江里去了。现在那边已经封了起来,在打捞失事车辆。
  好幸运啊!我们在桥断的4个钟头前过了彻底关大桥。看来命运之神一直在眷顾着我们。去年在汶川做志愿者的时候,多少次这样幸运,我已经不记得了,塌方总在我们前面或者后面塌,绝对不会在我们头顶塌下来。余震总是在我经过坝子的的时候震,从不在我睡在危房的时候震~~~~危房,当然也在我离开它的庇护的时候才悠然倒下。
  吃早饭的时候,发现一碗阳春面要10块钱。我抱怨怎么这么贵。老板悠悠道:“贵?彻底关大桥一断,清晨菜场的蔬菜就从2块涨到5块一斤了。早上多少人都在抢购,跟世界末日一样。桥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汶川的供给就靠这条路。接下来什么都会涨价。接下来一碗面卖20也有可能。你没看到加油站那里排满了车,油马上就加不到了。路不修好,汶川又成了孤岛。”
  
  我不说话了,这次出门没看日子,一过桥桥就断。暗暗盘算着,得赶紧多吃点,吃好点,接下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我发现经历过地震的人,内心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情绪,尤其跟吃有关。我跟啊亮说今晚我们吃火锅吧,我看到这里有刘一手火锅店。嘿嘿。
小砚西游记(3)无人的羌寨
    
  2009年7月25日汶川龙溪乡
    
  雨,一直下到下午才停,我们搭车去龙溪乡,拟完成去年未完成的心愿,那就是爬到直台山上去,看看我们的羌族学生。到汶川后打听才知道,说砖家论证后说那里不适合生存。直台村的人全部移民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上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而且天黑下不了山非常危险。但是我们不远千里来了,不去总是心里不甘心。
  开车的司机是羌族的小伙子阿天,努力劝我们不要上山。车上老乡听说我们要上直台也劝我们不要去,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路也塌完了。今天还下了雨,当地人都不会在下雨后上山的。外地人又不熟悉路,而且都已经快4点了,天黑前肯定下不了山。耽搁在山上很危险,山上也没有信号打电话。
  但是啊亮不知从哪里来的把握,说:山上肯定还有人,世代居住的地方,难以割舍,肯定还有些不愿意搬走的人留下来。(以后的路上我时常听到他这种不靠谱的自信,几次差点害死我们)
  我是人来疯型,马上积极响应。约阿天傍晚来山脚等我们,带我们回城。阿天虽然答应了,但是眼神看我们像看三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嘿嘿。他叮嘱我们上山的时候抄近路,爬上去,下山的时候走盘山路,路虽远,但是好走一些,安全第一。因为那时候天肯定已经黑了。不可能走小路直上直下。
  
  四点一刻开始上山,转到河对岸一个废弃的水电站房子后面,有条杂草丛生的小路陡直向上,往山上延伸。我勇猛的很,呼呼地往上爬。把沈前和啊亮甩在后面。啊亮唤我慢点。我得意地说:“万一我掉下来你还能接住我。所以我要爬在前头。如果你在上面掉下来,直接把我和沈前都砸落山涧。”
  山路很陡,我手脚并用,像猿猴一样。突然想起小时候读的课文,好像是《冯永贞》那篇,里面讲到攀爬,“疾如蹂猿”觉得自己很强悍。忍不住得意起来。只是指甲里全是泥。
  每每一抬头,看到山顶的寨子还那么远。啊亮总是胡乱说:砚台,你看我们已经爬了三分之一了,照这个速度我们很快就到山顶了。一会又说,你看越来越近了。
  一个小时后,他不太说话了,因为寨子还很远。嘻嘻~~
  当地人爬小路上去据说要两个多小时。我们预计三个小时无论如何必须上山,那时候应该是七点钟。这边八点钟天就完全黑了。
  沈前同学估计心肺不好,脸上煞白。落在最后。望都望不见。我虽然个子瘦小,还能坚持,几次爬到高处,还能上气不接下气地唱歌给下面的同伴打打气。
  七点钟的时候,我们爬到了寨子上。要不是我们企图抄更近的路,爬不上去,又折回来,能节省20分钟,也就是说我们的爬行速度已经接近当地人。我们一算时间顿时又得意起来了。
  
  我们越往上走,心越凉,这里真的没有人了。家家户户门都大开,无人居住的寨子,杂草疯狂生长。很多人家大件的家具运不走,扔在家里,已经开始破败了。路上遗留了一些背笼,竹器家什,摔破的碗碟,能感觉到直台人迁移时的慌乱与茫然……
  人家前的树上结满了苹果,去年我们的孩子就曾时常带果子来送我们。今年他们都走了,失去孩子的果树即使果实累累也显得凄凉。我摘了个苹果在衣襟上胡乱擦擦吃了。
    
  空寂无一人的寨子,在黄昏显得非常阴森。我爬到高处一户人家屋顶上,冲四面大喊:“喂~~~山上有人吗?”让啊亮他们也喊。
    
  隔了一会儿,山顶隐隐传来声音:“你们找哪个?”
    
  我们三个人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循声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哇哇喊着,好让人家定位我们。终于在荒草中,某个人家的屋顶上,我们接上头了。是在山上放羊的人,看到我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然而也很高兴。他告诉我们山顶上还有两个人。他们三个人在这里放羊,村里人搬走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人上山来。
  跟随他去山顶放羊的地方。啊亮很得意,说:“我就说了,山上不可能没有人嘛。这里的资源养活一村人难,但是养活少部分人还是很宽裕的。而且这里这么多果树和花椒,全部扔了太可惜。肯定有人留下来的。”他说的也有理,不过少部分人也只是这三个无家无当的光棍在这里而已。
  
  终于爬到了山顶,牧羊人刚做好土豆糌粑。盛情邀请我们共进晚餐。当下也不推迟,着沈前把我们背包里的吃食拿出来共享之。
  天渐渐黑了,山顶上风很大,瑟索不已。抿了几口他们碗里的白酒。入口很淳厚,是当地酿的米酒。夜色渐渐浓。
  窗台上竟然有一个小小收音机,飘出邓丽君的老歌,《风从哪里来》,此时此景,简直太时空穿越了,我记得五年前在广州客村小巷居住的时候,隔壁姐姐总爱哼这首歌。她长着一张类人猿的脸,然而声音很温柔。
  匆匆吃完,赶紧下山。放羊人也不挽留,只说,走不下去就回转在山上过夜,明天下去。这里铺盖有。 三个人送出来,为我们指了下山的盘山路。我们一路疾走,转过山口,看到三人仍站在风中目送。
  约莫半个钟头,天黑透,竟淅沥下起雨来。暗暗叫苦。啊亮说下雨的话就不要下山了,怕泥石流或者塌方。我安慰他:“我在汶川向来运气好的紧,这次重来是客,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放心一会雨就要停。”啊亮对我这种不靠谱的话,随声附和,说:“对,跟着砚台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记得有一次天黑了,我们还在路上,你说,只要我在路上,就一定还有车经过这里的,后来果然有车带我们回草坡了。”
  就这样胡乱安慰着彼此,一边下山。说来奇怪,雨下了十几分钟后竟然真的停了。
  盘山路大概8、9公里。路基很多地方都被泥石流和塌方掩盖了,我们手脚并用攀爬过去。没有人抱怨,互相打气,开着不太好笑的玩笑。如此艰难行走了两三个小时。
  沈前突然担心说阿天如果不来接我们的话,怎么办?就算下了山也回不去啊。
  我也没有把握。电话又没有信号。说:下去再说嘛,总不能停在半山。
  突然,转过一个弯道的时候,我看到远远山脚下有灯光,叫啊亮看,是不是人家的灯火,啊亮惊喜喊道:“是车灯,一定是阿天在等我们”。顿时大家都有了力气。加快速度下山。
  下得山后,果然是阿天,他一直亮着灯,在下面等我们。他担心我们出事情,这么晚还没有下来,犹豫着要不要找人上山去寻。见到我们就笑了,那笑容非常温暖。在灯光里非常明亮。
  我们怀着劫后余生的心情上了车,路过一个村寨的时候,坝子上竟然有歌舞,阿天见我回头张望,便将车停下,让我去看。我觉得太麻烦他了,推辞说不去。阿天温和地说:没关系,你们高兴就好。
小砚西游记(4)再别汶川
  
  2009年7月26日汶川
    
  由于大量的工程队、资金、劳工的进驻,汶川县城像个巨大的工地,热闹纷乱。物价被外地来的老板们哄高了,阿天说去年这里一百平米的房子不过租金2、3百元,现在广东的老板来了,租金涨到了二、三千。
  时隔一年,汶川的变化可谓巨大,这个变化不仅仅是建设力度,而是人心也有了很多变化。这里的老乡感觉已经不如去年我们见的那么淳朴了,熟练的宰客,一听外地口音就乱开价。
  
  彻底关大桥断了,城里物价飞涨。许多车都停在路边,因为没有汽油加。汶川暂时又陷入盲区。我们对汶川也疏远起来了,人是最大的因素吧。汶川,汶川,唉~~~不论如何,这都是令我终身难忘的地方。完成回访工作,我们决定迅速撤离。彻底关桥断,都汶路不通,我们决定往茂县那边走,过松潘走成绵高速回成都。也通知其他志愿者不要赶过来了。
    
  谁知这么一走竟然越走越远。走得一发不可收拾。从四川走到了西藏,从夏天走到了秋天,走了一万七千多里路。从三个人,走到只剩我一个人。从正经旅游人落魄成沿途和藏民赌球混饭的流浪汉。
小砚西游记(5)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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