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结果还算不错，六门学科都在及格线上，班级名次也脱离了贫农地位。我脑子里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总算可以向老爸老妈交差了，否则整个寒假我都会抬不起头，在他们的唾沫横飞里修炼我抗噪音的能力。
“展展，今年和我一起去爷爷家过春节。”老爸戴起老花眼镜，仔细审核着我的学生手册，确认我没有私自修改过成绩以后，签上了他的大名。
“要去镇江啊？”我不情愿地噘起嘴，原本我准备了一大堆和韩秋约会的计划，在日记里详细列表筹划，这下可全泡汤了。
“不愿陪老爸吗？”我讪讪地一笑，老爸啊，有点自知之明吧，虽然你也是男人，可我没兴趣陪你哦。
“你可以多拿点压岁钱啊。”老爸诧异地看着我，真是知女莫若父啊，我的贪婪被你看穿。过年去爷爷家，向来是我求之不得的美事，可现在却有点左右为难。压岁钱我所欲也，韩秋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舍钱而取韩秋也。
“火车票已经买好了。”老爸放下老花眼镜，自得其乐地抽起烟来。我晕，你都已经决定了还问我干什么？虚伪！躲在房间里，我悄悄地给韩秋打电话。“我说我后天就要去镇江，寒假里你可能见不着我了。”我刻意捏住嗓子眼，用我觉得最柔情的语气对他说，希望能够引起他的一番离愁别绪。距离产生美，面临分别，听到我忧伤、温柔、缠mian的声音，也许韩秋会突然迸发出对我的爱意。
“你感冒了？声音怪怪的，像鼻子塞住了。”他问道，我倒，媚眼抛给瞎子看。
“那你玩得高兴点。”韩秋在电话里的口气似乎很开心，被他打败了，这个榆木疙瘩！他就不能说两句留恋或者挽留的话嘛，就算是假的，哄哄我开心也好啊。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最后，这句话果然还是由厚皮的我来说。
春节的前几天，火车车厢里总是挤得水泄不通，过道上也站满了乘客，就连上个厕所，也要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这个时候觉得计划生育实在是伟大英明的国策。
“爸，我们什么时候回上海啊？”我居心叵测地问他，老妈因为单位加班，只好孤独地留守上海。
“还没到爷爷家，就想回去了？”老爸狐疑地盯着我。
“嗯，是这样的，我想利用这个难得的寒假，认认真真地温课看书。”我不慌不忙地与老爸的目光对视，眼都不眨一下。
“啪嗒！”老爸忽然伸手，敲了我一个栗子。
“啊呀，好痛啊，爸你干吗打我头？”“你真的觉得痛吗？看来我不是在做梦。老爸吃惊地说：“我们的展展竟然也知道用功念书了。”
我胸闷！想知道是不是在做梦，老爸你可以打你自己啊，为什么要拿宝贝女儿做实验品？真不像男人！但现在不能得罪他，我拉住老爸的胳膊，撒撒娇，嘴里甜言蜜语一番，终于把他搞定，答应过了初三就回上海。啊哈，可以和韩秋早点见面喽！
车厢里乱哄哄的，转动的车轮声机械而沉闷，窗外天色阴霾，树木像是被无形的手抓起，飞也似地向后抛去。每经过一个车站，望着身后蜿蜒的铁轨，我就觉得离韩秋远了一点。这个时候，他正在做什么呢？
下午四点多，火车在镇江车站停下。铅灰色的天空中，大雪纷飞，混浊的灯光映得一闪而过的雪粉发黄。我们穿过乱哄哄的人流，挤出车站，又换了两部巴士，直到傍晚，才到了乡下的爷爷家。
“展展，你这次来，一定要多住几天啊。”爷爷慈爱地摸着我的头，白胡子簌簌抖动着。我心中愧疚，亲爱的爷爷，原谅你这个不孝的孙女吧。虽然亲情诚可贵，可是爱情价更高啊。
吃完饭，趁着大人们闲聊的功夫，我偷偷跑到里屋给韩秋打电话。“喂，是你吗？”我压低了嗓音。
“是我，你是哪位？”气晕了，他竟然连我的声音都没有听出来，刚想发作，话筒里传来大笑声：“跟你开玩笑的，当然知道你是展展了。除了你，谁会打电话时这么没头没脑的？”
我不满地哼了一声，他问道：“你已经在镇江了吗？”
“嗯，刚吃过晚饭。你呢？”“我也吃过了。”握着话筒，我有好多话要对韩秋说，我想说我很想你，我想问你想我吗？可我不敢，我扮演的角色，只是韩秋的好朋友，我们的界限停留在友谊上。
“你的心上人回上海了吗？”我酸溜溜地问，心里忐忑不安。
“还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垂头丧气，我暗自窃喜，捂住嘴偷笑，看来神听到了我的诅咒。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幸灾乐祸？”
“哪有！我在替你惋惜呢，看来你们两个无缘。”我急忙为自己辩解，顺便沉重打击了韩秋一句。嘿嘿，最毒妇人心，真是没说错哦。
“你那里有狗叫的声音。”过了一会，韩秋说。“嗯，是村口的大黄狗。”我望着模糊的窗户，用手掌擦掉蒙在上面的水雾，扒住玻璃窗向外看：“外面在下大雪。”
“还有什么？”
“还有山，山前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周围变成了雪白的颜色，像戴着王冠。”
“还有呢？”
“一座座被雪压得臃肿的农舍，闪着桔黄色的、朦胧的灯光，好像是飞舞在雪地里的萤火虫。”
“我现在可以想象得出你在的地方。”韩秋温柔地说：“可以想象你，拿着话筒的样子。”
我低声问他：“那你也告诉我，你那里有什么？”
“一排排的高楼大厦，有孩子在放焰火，夜空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万花筒。”“还有呢？”
“还有弯弯的天桥，桥栏上有一长串白色的圆灯，桥下是飞驰而过的车辆。”“还有什么？”
“窗户上结了一层透明的冰花，像美丽的羊齿蕨。”过了一会，他又说：“我正躺在床上，跟你煲电话粥。”
“那么现在，我也能想象你，拿着话筒的样子。”我轻轻地说，握住话筒，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上面，听他轻微的呼吸。细弱的，低柔的，熟悉的呼吸，仿佛夜空中飘扬的雪花，一片一片，落满了我的心。
我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
“我要挂了。”过了很久，我依依不舍地说。
“早点回来吧。”他笑嘻嘻地挂断了，我听着“嘀——嘀——”的挂机声，久久没有放下话筒，让它继续贴住我的耳朵。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几乎隔三岔五地给韩秋打电话。真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虽然我们说的都是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废话，可我还是陶醉其中，不亦乐乎。春节过后，在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告别声中，我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揣着厚厚的压岁钱红包，急不可耐地坐上火车。随着隆隆滚动的车轮声，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而我和韩秋的距离，也在一点一点地拉近。当然，想起爷爷他们收到电话账单时的表情，我只能说，这是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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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爷爷家，就想回去了？”老爸狐疑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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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好痛啊，爸你干吗打我头？”“你真的觉得痛吗？看来我不是在做梦。老爸吃惊地说：“我们的展展竟然也知道用功念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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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上人回上海了吗？”我酸溜溜地问，心里忐忑不安。
“还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垂头丧气，我暗自窃喜，捂住嘴偷笑，看来神听到了我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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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
“还有山，山前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周围变成了雪白的颜色，像戴着王冠。”
“还有呢？”
“一座座被雪压得臃肿的农舍，闪着桔黄色的、朦胧的灯光，好像是飞舞在雪地里的萤火虫。”
“我现在可以想象得出你在的地方。”韩秋温柔地说：“可以想象你，拿着话筒的样子。”
我低声问他：“那你也告诉我，你那里有什么？”
“一排排的高楼大厦，有孩子在放焰火，夜空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万花筒。”“还有呢？”
“还有弯弯的天桥，桥栏上有一长串白色的圆灯，桥下是飞驰而过的车辆。”“还有什么？”
“窗户上结了一层透明的冰花，像美丽的羊齿蕨。”过了一会，他又说：“我正躺在床上，跟你煲电话粥。”
“那么现在，我也能想象你，拿着话筒的样子。”我轻轻地说，握住话筒，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上面，听他轻微的呼吸。细弱的，低柔的，熟悉的呼吸，仿佛夜空中飘扬的雪花，一片一片，落满了我的心。
我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
“我要挂了。”过了很久，我依依不舍地说。
“早点回来吧。”他笑嘻嘻地挂断了，我听着“嘀——嘀——”的挂机声，久久没有放下话筒，让它继续贴住我的耳朵。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几乎隔三岔五地给韩秋打电话。真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虽然我们说的都是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废话，可我还是陶醉其中，不亦乐乎。春节过后，在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告别声中，我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揣着厚厚的压岁钱红包，急不可耐地坐上火车。随着隆隆滚动的车轮声，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而我和韩秋的距离，也在一点一点地拉近。当然，想起爷爷他们收到电话账单时的表情，我只能说，这是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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