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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儿子》 作者:孙睿

第28章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对澳门行使主权。

  一天杨帆放学回来正写作业,邮递员送来一封加拿大寄来的挂号信,寄给杨树林的,杨帆翻箱倒柜找杨树林的印章,发现一盒避孕套,打开一看,只剩半盒了,同时发现了杨树林送给沈老师的那条红围脖,心想,看来他们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开火了。杨帆并不为此郁闷,甚至还有点儿高兴,他俩好了对杨帆也有好处,以后作弊沈老师监考的话还能罩着他。杨帆藏起了围脖。

  信是薛彩云寄来的,内容还是向杨树林索要杨帆,加拿大有良好的学习环境,空气质量也好,听说国内污染很严重,总而言之,加拿大各方面都有利于杨帆的发展和发育,薛彩云希望能和平友好地解决杨帆这一争端,如果杨树林觉得就这么让杨帆走了亏,那不妨开个价,毕竟杨帆长这么大吃了他不少粮食。

  杨树林回来看完信说,本来字就写得难看,在国外呆这几年,字写得更难看了。然后把信给杨帆看。

  杨帆看完,杨树林问他有什么想法,杨帆说虽然自己不是特上进,不是特爱国,但还不至于觉得国内不适合自己,他这样呆着挺好的,然后问杨树林信封还要不要,不要的话他就把邮票抠下来给冯坤了,冯坤一直在集邮。

  杨树林说不要了,问杨帆想不想给薛彩云回一封信。

  杨帆把信封泡到温水里说,回它干嘛,还费邮票。

  杨树林说,不回也好,这样你就能收到更多加拿大的邮票了。

  杨帆没提白天翻出的避孕套的事儿,他想既然沈老师给了我面子,我也还你们一个吧。而且杨帆认为,知道杨树林的秘密却不说出来,而杨树林还以为这个秘密是个秘密,是更大的胜利。

  杨帆给冯坤送邮票,见冯坤胳膊吊着绷带,打着石膏,问他怎么弄的。冯坤说打架打的,上回帮杨帆从小痞子那要回耐克后,小痞子来找过他。小痞子告诉冯坤说,再怎么着耐克也比片儿鞋舒服。冯坤这时候拿出小斧子,说,你想怎么着。小痞子拿出一把比冯坤的大三倍的斧子说,脚上舒服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你让我很没面子,你才十六七,我都二十多了,折你手里,说出去我以后没法儿混了。说着拉开架势,两人就要一决雌雄。这时候冯坤学校的一个小痞子路过,认识冯坤,也认识那个小痞子,本校小痞子的哥哥是那个小痞子的老大。本校小痞子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这场可能会流血甚至重伤的事件,便横在两人中间,拉着两个人的手说,和为贵。外校小痞子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冯坤说欠你的我会还的,然后在本校小痞子的撮合下,一笑泯恩仇,成了朋友。

  后来外校小痞子又去劫学生的耐克鞋,和人打了起来,对方叫来十多个人,他也找人,冯坤便去帮忙,双方一团混战。冯坤的胳膊是在抵挡对方抡来的棍子时被打骨折的,同时折了的还有对方的棍子。

  杨帆问冯坤,你这样吊着胳膊还能上学吗。

  冯坤说,这算什么,我们学校还净是坐着轮椅来的呢。

  杨帆觉得冯坤每天生活在暴力中挺没意思的,偶尔激动一次打打架还行,天天打就烦了。幸亏自己当初听了杨树林的劝告,考的是高中,如果考了技校,也许现在自己的胳膊也打着石膏。

  杨树林下班回到家,见门开着,就轻声走进去,听见杨帆在里屋打电话,正针砭时弊,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议论完时政,又说起班主任老胡。杨帆说,我们班那个老胡,上课不系文明扣,玩空城计,课上了一半发现不对劲,学生们的视线偏低,不在黑板上,低头一看,门庭洞开,于是不慌不忙转过身,双手扶前,“滋”的一声,做了一个由下而上的动作,还撅了一下屁股,然后转过身,对学生说,继续上课,刚才出了点儿意外。

  杨帆笑了几声继续说,老胡爱抽烟,我们问他,胡老师,您一天抽多少烟,他说,自己的烟,五天一盒,别人的烟,那就没数了,赶上了就多抽点儿,没赶上就想办法赶上。老胡对鲁迅很有研究,他说祥林嫂就是一个农村大娘们儿,还说闰土在乡下有很多小情人。杨帆是学着老胡的口音和语气说的,杨树林听完也笑出声,吓杨帆一跳。

  杨帆这时才发现杨树林回来了,对电话里说了一句:我爸回来了,便挂了电话。

  杨树林说,怎么看我回来就不说了,继续啊。

  杨帆说,你怎么跟鬼似的,回来也没个动静儿。

  杨树林说,你要心里没鬼干嘛怕我,给谁打电话呢。

  杨帆说,没谁,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杨树林说,不是怕你交友不慎吗。

  杨帆说,我知道好坏,我都这么大了。

  杨树林说,你再大,我也比你走的路多,能给你提供点前车之鉴。

  杨帆没接杨树林的话。

  杨树林说,刚才你话挺多啊,活灵活现的,怎么我一回家就沉默了,炼金呢?

  杨帆说,你在家倒是说起来没完没了,在外面怎么不行啊,升不了官,当不上领导。

  杨树林说,当领导有什么好的,像鲁小彬他爸那样,吃香的喝辣的没几天,就进去吃窝头了。

  杨帆说,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写作业了。

  杨帆铺开书本,忙乎起来。杨树林拿着晚报去一边看。

  过了一会儿,杨树林凑过来。杨帆问,干嘛。

  杨树林说,看看你干嘛呢。

  杨帆说,看书呢。

  杨树林转了一圈,翻翻杨帆桌上的书,又去一边看报了。没过一会儿,杨树林又凑过来,在杨帆身边晃悠。

  杨帆问,又干嘛。

  杨树林说,看看你干嘛呢。

  杨帆说,我都说了,我看书呢。

  杨树林说,那我看看你看什么书呢。说着又拿起杨帆桌上的书翻。

  杨帆说,你要喜欢你就拿走看。

  杨树林说,不用,别耽误你看。翻了翻书又走了。

  杨帆索性把自己不用的书都挪到杨树林身边,说,随便看,别老过去打扰我。

  但是杨树林没呆多一会儿又出现在杨帆身边。

  杨帆说,你到底想干嘛。

  杨树林说,不干嘛,没事儿干,看看你。

  杨帆说,我不用你看,你要实在没事儿干就做饭去吧。

  杨树林说,好吧。便去了厨房。

  刚出去又进来,问杨帆:想吃什么。

  杨帆说,打卤面。

  杨树林出去了,杨帆还没写两个字,杨树林又进来,问杨帆:没黄花了,吃炸酱面行不行。

  杨帆说,只要把面煮熟了,随便。然后在杨树林出去后插上门。

  片刻又传来杨树林的敲门声,问杨帆:黄瓜是切丝还是整根儿的。

  杨帆说,随便,只要洗干净了就行。并补充道:你想吃什么样的就弄什么样的,别老问我,你再这样问个没完,明天早上我也写不完作业。

  杨树林终于没有再打扰杨帆,直到面熟了的时候才叫他出来吃饭。杨帆盛了两勺酱,撅了半根儿黄瓜,端到里屋吃。杨树林也端着碗跟进来,把肉丁挑给杨帆,说,你正是用脑的时候,得多吃肉。

  杨帆把肉丁夹回杨树林碗里,说,不差你这两块。

  杨树林又拔到杨帆碗里说,有总比没有好。

  杨帆吐噜吐噜几口就把面吃完了,杨树林说,慢点儿,细嚼慢咽,有助消化,慢慢吃还能品出味道。

  杨帆说,一个炸酱面,吃饱了就得,品什么味道。

  杨树林说,这里面讲究可多了,以前光绪……

  杨帆把碗往桌上一撂,抹了一把嘴,打断杨树林说:你出去吃吧,我要写作文了。

  杨树林说,你写你的,我吃我的,不碍我事儿。

  杨帆说,可是你碍我事儿,吃面动静儿太大,影响我思路。

  杨树林说,好吧,我出去,你写吧。说完端着碗出去了。

  杨帆说,麻烦你把门带上行吗。

  杨树林过来拉上门,没关严。

  杨帆说,你留个缝什么意思啊。

  杨树林说,给你透透气,让你写作文有个清醒的头脑,关严了空气混浊。

  杨帆自己关严门,说,用不着。

  杨树林吃完面,刷了俩人的碗,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杨帆差不多该写完作文了,就去敲门。

  杨帆在里面说,进来。杨树林推门而入。

  杨帆说,怎么突然敲门了,你以前从来不敲。

  杨树林说,不是怕打扰你吗。

  杨帆说,真怕打扰我你就别老一趟一趟的,还敲起门来,好像我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杨树林说,行,那我以后不敲了,推门就进。

  杨帆说,你还是敲吧——敲门什么事儿?

  杨树林说,作文写完了吗。

  杨帆说,写完了,干嘛?

  杨树林说,给我看看。

  杨帆说,为什么?

  杨树林说,我是你爸,检查一下你的作业,是我的权利和义务,再说了,我还能指导指导你,作文本呢。

  杨帆不情愿地拿出作文本,杨树林打开,在一旁看起来,时而紧蹙眉头,若有所思,时而摇头咂嘴,轻声叹息。

  杨树林看完合上作文本,看架势有一肚子话要说。杨帆故意不看他,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杨树林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说,你不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杨帆说,不想。

  杨树林:别客气,又不是外人。

  杨帆说,不是见外,真的不想听。

  杨树林说,我觉得你应该听听,毕竟我经历的事儿比你多,看得比你远一些。

  杨帆说,以后的吧,我数学作业还没写呢。

  杨树林说,有问题还是及时解决吧,别过夜。

  杨帆见杨树林不说点儿话不痛快,便成全他:那你说吧,言简意赅,今天数学作业留得多。

  杨树林清了清嗓子,说,我觉得吧,有几个问题,首先,要切题,要题目是《我眼中的XX》,你选择的是北京——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没有选南京,因为你没去过南京,北京是你熟悉的——那么就要写你眼中的北京,而不是别人眼中的,写你身边熟悉的事情,以情感人,杜绝编造,情是从哪来的呢,从真实中来。

  杨帆在一旁听着,杨树林说,你别光听,拿笔记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杨帆不记,说,你就往下说吧。

  杨树林说,其次,文笔不够华丽,你应该多用一些修辞手法,比如拟人、排比、比喻,多用一些生僻的字词,一般人看了不认识,认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样就显得你有学问。

  杨帆发出哼的一声。杨树林说,你哼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杨帆说,对,我刚才鼻子难受,你说完了吗。杨树林说,没有。杨帆说,那就继续说。

  杨树林说,再次,再次……然后想了想说,再次,以后仔细点儿,少写错字别字。

  杨帆说,还有再再次吗,

  杨树林说,我想想,嗯,没有了。

  杨帆说,那我可以写数学作业了吗。

  杨树林说,我刚才说的话对你有帮助吗。

  杨帆说,听实话吗。

  杨树林说,当然,有就说有。

  杨帆说,说了跟没说似的。

  杨树林有些失望,但还是对自己充满信心,说:现在我说的话你还理解不了,慢慢消化,需要个过程。

  本来杨帆不想和杨树林再就这个话题进一步展开讨论,但杨树林在离开杨帆屋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现在的作文差强人意,让人看了觉得挺没劲的,你得努把力了,我发现这个问题不是一天二天了。

  这句话伤及杨帆的自尊心,他不能忍受了,说,你老说我东西没劲显得你牛逼怎么着,我告诉你,我不这么认为。

  杨树林见杨帆急了,又补充了一句才出门: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晚上杨帆在外屋看着电视洗着脚,杨树林悄无声息地溜进杨帆的屋,拿起桌上的东西就看。杨帆最近开始写起日记,没想到杨树林会进来看,写完本没收好,随手放在桌上,打算等睡觉前把还想说的话写进去再收。杨树林看到杨帆的日记,来了兴趣。

  杨帆擦脚的时候,发现杨树林没了,警觉地回过头往屋里看,见他正捧着自己的日记本看得津津有味,勃然大怒,上前抢过日记,说,看别人的日记是不道德的行为,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好意思。

  杨树林不以为然,说,我看你日记没什么不道德的,我是你爸,要掌握你思想的萌动,刚才我要不看你的日记,我还不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杨帆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用你管。

  杨树林说,子不教,父之过,我不能犯错误。说着又翻桌上的东西。

  杨帆收好日记本说,翻吧,没觉得不要脸你就翻。说完出了屋。

  杨树林说,你别拿话激我,今天我还就翻了,给你来个彻底扫荡,看看你沾染了什么不正之风。拿起杨帆的书包,来了个底儿朝天,把里面的东西倾倒一空。

  杨帆在一旁看着,满腔愤怒,对杨树林充满鄙视。

  杨树林边检查边说,我知道你恨我,我这是为你好,你现在正处于思想波动期,很容易受社会上不良风气的影响,我的任务就是帮你矫正。

  杨帆记得,书包里只有书本,昨天看的那两本古尤和全庸的黄色武侠小说已经还给同学,心想,看你一会儿什么都找不着还说什么。

  但是有一样东西杨帆忘记了,不仅忘记从书包里拿出来,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东西了——鲁小彬给他的避孕套。

  杨树林把杨帆的书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能拉开的拉锁全部拉开,能打开的纽扣一律打开,最终从书包侧兜里掉出一个避孕套。

  杨树林拿起看了看,当认出是什么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喜悦,因为他抓住了杨帆的把柄——在翻出避孕套之前,杨树林心里也嘀咕:万一一无所获怎么办。

  杨树林的嘴角掠过一丝胜利的微笑,随后表情严肃起来,他想,如果真是杨帆的,那么这小子干的事情已经超过自己预想的程度,太可怕了。

  杨树林举着避孕套说,这是什么。

  避孕套的出现也吓了杨帆一跳。

  杨树林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杨帆心想,明知故问,好像你没用过似的。

  杨树林扭曲着脸说,你你你,你气死我了。抡起手,给了杨帆一个嘴巴。

  杨帆捂着脸,被杨树林的突然一掌打蒙了。

  杨树林说,小流氓,你才多大,就开始这个。说完看了看手里的避孕套,不知道是将杨帆当成倾听对象,还是自言自语:还是外国牌子的。然后继续斥责杨帆:别以为你上高中了我就不打你。

  杨帆被杨树林的家庭暴力激怒,觉得不还以颜色杨树林不知道天高地厚,内心斗争了片刻,还是亮出杀手锏:别以为你的事儿我不知道,你也没干什么好事儿,作案工具就放在柜子的倒数第二个抽屉角,围脖还在那呢,下回把围脖给人家送回去,别冻着。

  杨帆的话让杨树林深受打击。杨树林一直认为自己在儿子眼里无懈可击,即使不是完美无瑕,也是一尘不染,却万万没想到杨帆对自己已经了如指掌,而自己还蒙在鼓里,努力维持着完美父亲的形象。先前十几年的努力,被杨帆的这句话付之一炬。

  杨树林后悔没听沈老师的话,当初她曾告诫过他,把东西收好,别让杨帆看见。杨树林不听,说杨帆不会乱翻东西的,看不见,再说了,也不剩几个了,过不了多久就用了。现在看来,女人的细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杨帆说完那句话,觉得自己占据了主动权,洋洋得意地看着杨树林,像翻了身的农民在地主面前膨胀了勇气,并做好批斗的准备。杨树林在杨帆面前变得渺小、软弱、无力。

  杨树林把手中的避孕套放回书包的侧兜,并拉上拉锁。

  杨树林说,从今以后,我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

  杨帆没接他的话,心想,你还真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人,早晚会食言的。

  此后的一个星期,杨树林果然说到做到。每天下了班做完饭,就自己看电视,看困了就睡觉,在家说的不多的几句话都是在接电话的时候。学校需要交钱的时候,杨树林就把钱摆在桌上,有沈老师给他通风报信。杨帆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自己干什么事儿的时候杨树林不会再来打扰了,而且他确实也没什么需要和杨树林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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