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还是芳亭街的“星期八”酒吧。

 

    林宇燃和春妮坐在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

 

    林宇燃第一次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是为了春妮，这一次来，本来是安慰春妮的，结果自己喝得比春妮还多。

 

    “宇燃，别喝了。你待会儿还要送我回家呢，喝太多不好。”春妮从林宇燃手上夺去酒杯。

 

    “没事，我很清醒。”林宇燃说着就要夺回自己的酒杯。

 

    “别喝了，我们走吧，我想回家了。”春妮把杯子放到桌上。

 

    “好吧。”林宇燃无奈地起身，不再贪杯。

 

    走出酒吧，外面的风毫不留情地灌入风衣内，林宇燃缩了缩衣领。

 

    上了车，开上空调，温暖的空气在车内弥漫。

 

    “宇燃，你也有心事吧？”春妮望着林宇燃英俊但忧郁的侧脸，问。

 

    “嗯。公司最近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林宇燃拿公司的事情搪塞。

 

    “哦，严重吗？”

 

    “没关系，已经有一些眉目了，别担心。”

 

    “真的不好意思，都和你分手了，还来找你……”春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得知钟良背叛自己时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林宇燃。或许，心里还是把林宇燃当做好朋友的吧？

 

    “没关系，你来找我就是信任我，我很开心。真的。”林宇燃转头，对春妮绽出一个率真的笑容。

 

    “呃……刚才在购物广场遇见的那个女孩是秋露吧？她怎么好像没看见你一样？”春妮突然想起购物广场电梯口那一幕，忍不住问道。

 

    林宇燃的心骤然缩紧，那阵莫名的疼痛又开始传遍全身。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爱上一个人，然后被她背弃，就注定要经历这般折磨人的疼痛吗？

 

    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微蹙眉头。

 

    “呃……我不该过问你的隐私的……”见林宇燃不说话，春妮觉得有些尴尬。

 

    “没事。”林宇燃淡然地一笑，仿佛没有经历过内心的痛苦挣扎。

 

    车内空气仿佛开始凝固，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送走春妮，林宇燃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明仁大学的门口。

 

    林宇燃将车开进校园，降下车窗，尽情呼吸着校园里的清新空气。

 

    悠长的道路，朦胧的寒气，昏黄的灯光，萧条的树枝。

 

    初冬的感觉笼罩着整个校园。

 

    车子停在女生宿舍楼下。

 

    林宇燃拨通了那个一直想拨的号码：“下来，我在你楼下。”声音有些喑哑。

 

    这个声音让秋露的心猛地揪紧，让她没有拒绝的勇气。

 

    也好，这次索性把话都说清楚。

 

    既然舍不得春妮，就还是跟她在一起好了。

 

    月影在灰暗的天空中浮动，雾气在四周氤氲。

 

    那个面容英俊、高大挺拔的男生静静地立在红色跑车旁，侧影看上去是那么寂寥。

 

    不知怎么的，秋露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越走越近，秋露紧张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林宇燃听到了秋露的脚步声，转过身，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

 

    当那个在梦中百转千回的身影翩然而至时，林宇燃不由分说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住，将下颌抵在她柔顺的长发上。

 

    秋露感到一丝悸动从心中倾泻穿过透明寒冷的空气。

 

    她想挣脱他的怀抱，他的手却将她的腰牢牢禁锢，令她动弹不得。

 

    夜风带着寒意，林宇燃用风衣将秋露整个儿裹在怀里。

 

    秋露只觉得温暖，能清楚地聆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就在秋露想安静地享受这片刻的温存时，温热的气息便覆盖下来，快得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林宇燃已经吻住了她。

 

    林宇燃那么怨恨地吻着秋露的唇瓣，将这些天的思念和埋怨统统覆上她的唇，任自己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缠绵……

 

    不可以！

 

    秋露把手抵在林宇燃胸前，想要将他推开。可是林宇燃的舌尖已经霸道地探入她的口中……

 

    也许是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的缘故，林宇燃的唇有些冰凉，舌尖的温度却滚烫得足以将秋露的热情点燃。

 

    他的口中有酒精的味道。难道他又去喝酒了？只是片刻的思索，秋露便再次沉浸在这个霸道而深情的吻中。

 

    她被吻得快要窒息，甚至有些意乱情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宇燃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她，高大的身躯微微躬下，将她依旧紧紧地固定在自己怀里。

 

    他微微颔首，温热的气息在秋露耳后缭绕，让她的心忍不住一阵悸动。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又是那么蛊惑人心：“……秋露，那么爱你，为什么？”

 

    秋露的心倏地一颤。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的表白，却依然紧张得无以复加。

 

    她很想说：林，我也爱你。可是却不能说。

 

    “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林宇燃在秋露的耳畔哼着烂熟于心的《简单爱》，“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你靠着我的肩膀……”

 

    那一瞬间，秋露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动听的歌。

 

    因为，这是爱的告白曲。

 

    良久，林宇燃终于松开秋露，扣着她的肩，让她的目光对准自己。

 

    他能够从她的眼中读到片刻的迷乱，他诡谲地一笑：“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那双幽深漂亮的眼睛就这样望进秋露心里，她很紧张，却不知如何作答。

 

    “那天，你为什么没有去？”

 

    “……”难道要说她不想抢走姐姐的男朋友？她不希望姐姐不幸福？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

 

    “难道你不喜欢我？”

 

    “……”

 

    林宇燃紧紧扣着秋露的肩，她能够感到微微的疼痛从肩胛骨处传来。

 

    春妮躺在病床上受伤的表情突然跳入眼前，简直猝不及防，却也狠狠地震醒了秋露。

 

    仿佛瞬间恢复了理智，秋露也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居然一把推开了林宇燃。

 

    “为什么？”秋露的突然动作让林宇燃不免怔了怔。

 

    她究竟想做什么？先是没有赴约，接着躲避他，今天见到她的时候，居然跟她那个同事在一起，还一脸有说有笑的样子。想起这个，林宇燃就火大。

 

    “我觉得我们不适合。”秋露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叫做不适合？”林宇燃有点蒙了。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没有什么理由。”秋露冷冷地说道，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些话需要多大勇气，她在心里挣扎了多久。

 

    “那么，你难道跟那个叫什么帆的同事适合？嗯？”因为不希望它是事实，所以林宇燃探询地问道。

 

    “没错，他是适合我的良人。而你，不过是路人而已。”秋露在扯一个弥天大谎，只是不想介入复杂的三角恋，何况眼前的英俊男人是姐姐的恋人。老天爷，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为什么不让自己早于春妮遇见林宇燃？为什么春妮非要是自己遗失多年的姐姐？这些恶作剧般的桥段为什么要在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身上上演？

 

    “许秋露，今天，算是我林宇燃彻底认清你了。你只是一个喜欢逃避现实的女孩！不敢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好！既然你这么自私，那么，我也没必要与你纠缠不清了。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一字一句那么清晰，如同重锤敲击秋露的心灵。

 

    那么，是不是从此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了呢？

 

    “很好，如我所愿。”尽管心痛，秋露却挤出一个笑容，显得自己很洒脱的样子。

 

    “许秋露，我真的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你真的这么狠心吗？”好看的浓眉拧在一起，林宇燃低声质问。

 

    下一秒，秋露又被轻易地拉到他的面前。

 

    他高她一个头，就那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让她避无可避。

 

    秋露不说话，垂下眼睑，她不敢再看林宇燃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温热的气息将要再次覆下来时，秋露猛然推开林宇燃：“不要！”

 

    “呵呵，许秋露，你真狠！”林宇燃惨然地一笑。

 

    这样的笑容让秋露的心越发疼痛。

 

    爱一个人却要努力说服自己不和他在一起，真的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是谁说过的：世上最大的痛苦是我站在你面前，而我却不能说我爱你。

 

    林宇燃打开车门，正准备走进去时，手臂却被秋露拉住了：“你……又喝酒了吧？还能开车吗？”

 

    林宇燃拿掉秋露的手，苦涩地笑道：“谢谢许秋露同学的关心，我的酒精不超标，您请回吧。还有……”顿了顿，他继续说，“既然我们已经桥归桥，路归路，我的事也不用你管！”又成了那个冷冷的不可一世的林宇燃。

 

    “林……其实……”林宇燃的表情让秋露心疼，她差点就要将“其实我很喜欢你”说出口。但终究，理智战胜了情感，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咽了回去。

 

    林宇燃的期待再次落空，失望地走进车里。

 

    关上车门的声音大得出奇。

 

    发动引擎，踩下油门，跑车飞一般地冲出去。

 

    “林宇燃，小心一点！”秋露对着车子的方向大声喊道。

 

    “……林宇燃，我爱你。”声音轻得宛如空气，很快便消散在风中。

 

    做不成恋人，当真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秋露就那样傻傻地立在风中，感觉眼泪都快要结成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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