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恶劣地想，他是不是想以微笑杀死所有女生懵懂纯洁的感情，然后得意地看她们伤心失望，心满意足。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以沉思的口吻说：“嗯，或许，我可以考虑去问问心理医生，我是不是有这个心理癖好。”
“那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吃！”显然张雪娅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你问冯乐吧。我的行动，她做主！”
“你？”张雪娅吃惊地看着我，“为什么她做主？”
我没说话，只给了她一个轻松释然的表情。况且，她问的也不是我。因为我比阿汐大的缘故，他也总在学校开玩笑叫我姐，所以，我想，没几个女孩子会把我当成情敌吧？
偏偏，是她们轻敌了。
张雪娅一定不了解我当时的心情，不了解我对她隐藏着的感激，要不是她，我和阿汐的关系怎么可能会进一步呢？
阿汐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很不屑地把她推到路边上站着：“那还用问吗？”
虽然他并没有肯定，现在更是直接否认，但在我，在所有人眼中，都由此认定，我冯乐和顾汐是一对，我们在谈恋爱。
算算，我们谈恋爱也有两年了吧。即使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即使他对我一如从前，可我就是认定了，不容他否认，不容他改变。
我告诉小七，我和阿汐在一起了。
很快，全市的高中生都知道了这个事实。再没有人骚扰阿汐了，胆子大一点会来找我核实的，我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打发。
除了我，你看他对谁像对我这么好？
他送我花，送我衣服，送我各种各样的礼物，和我一起上学放学，和我一起吃饭做作业，哪一件不是有目共睹？
我窃喜了两年，现在不过因为一个许薇，他就把我打入冷宫？！
我不服！
我不相信！
无法相信！
无数人都抱定了我下台的心看好戏。
那天排球课上，女生分成两组练习。我们大学的体育课是自由选的，我选了排球，上课的第一天，我就后悔了。有句话叫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是仇人不相逢！张雪娅居然也报了排球。
我恨得牙痒痒，但拿她没办法。咱们这所师范院校里，我居然有25个同学，遇见熟人的比率为千分之一，而排球班有60个学生，女生40个，我和她对练的机会也不算太大，但我的命运就那么不幸，跟她狭路相逢了。
她抱着排球走过来站定了，看向我的表情让我联想到了童话里生性善嫉妒的恶毒巫婆。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怎么会敌不过一个平板身材的小丫头！”那一天她穿了一件网球裙，体育老师看得眼都发直了，戳着她的脑门儿要她回去换，她抬起下巴，假笑得甜兮兮的：“老师，我的运动裤洗了没干！这也算运动衣嘛！”
所有人轰然大笑，不知道是为她叫好，还是故意起哄。
“如果阿汐是看重身材的人，早就选身材第一的你了，不是吗？”
我双手交握，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手，作好防御准备。
这就是女人间的战争，永远以男人为主题，以嘲讽为武器。
“啪——”
排球打到我脸上！
“张雪娅，你太过分！”
我愤恨地一脚踢过去。
动不动就直接冲脸和小肚子而来，还故意耍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怎么过分？”
她狠狠地推我一把，然后举起了手。
“老师，我要求换人！她失恋了，没心思练习，还把火发到我身上！”
所有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鄙夷的火辣辣的目光。
当然，更不可思议的，是体育老师！
他把球捡起来，夹在腋下，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冯乐，她说的是真的吗？”
“你认为是，那就是了！”想要我跟她道歉，拉倒吧！我扬了扬手，直接跟老师撒油那拉，“认为是，就放我一节课假休息吧！”
“你……你给我站住！”
老师的声音里含着愤怒，可我不能站住，只要一站住，所有人都能看见我脸上的眼泪。
我不能让别人看见我的软弱，我不能屈服，不能！
这天是星期六，除了这节体育课，我再没有其他课程。而阿汐聪明地把体育课选在了周一，周六即使有课，他也不会来的。
我想，此刻，他一定在家睡大觉！
而正在上高二的许薇今天还在补课。
我穿着运动服一路小跑出了校门，打车去了他家。
我昂着头，不让眼泪掉进衣领里，更不愿意伸手擦干它。
我要阿汐看见我受到的欺辱，我要他亲手帮我把眼泪擦拭掉。
只要他对我表现出一丝怜悯，我就有把握找回他！
我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应，于是抱着胳膊坐在台阶上，脑子里一片茫然。冲动之后，心里只剩下隐隐的期待，而更多的，却是忐忑、恐惧。我甚至在打退堂鼓了：要不先回去吧，如果他真的是为了他所谓的计划，我只需要安静地等待他回到我身边就可以了，不是吗？
一双大脚却站到了我面前。我收回视线，看见提着菜的阿汐。
从来不下厨厌恶烟火味只吃现成的阿汐，居然会自己去买菜？
“你怎么在这里？”他自顾自地走上台阶，掏出钥匙开门，并没有留意到我脸上还没有完全干涸的泪痕。
“我想跟你谈谈！”
我鼓起勇气说。
说句真心话，我其实挺害怕阿汐的，当他表明了不属于我的时候。
上次，我不过是去给许薇几句警告，而且还错找了霍莎，他就掷地有声地警告我，不要管他的事。
他的脸严肃地板着，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我一直站在原地等他，但他始终没有回来过。然后我终于相信他真的是生气了。
生气的阿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曾经因此抄起一根生锈的铁棍子把他们班一个男生和他在社会上混的哥哥追了三条街。他的生活信条里，从来没有留情这一点。
“我不想说的事，千万不要来自讨没趣！”他像是突然醒悟，把钥匙又抽了出来，直视着我，“你想要谈什么？歆姐待会儿就要回来了。”
“歆姐回来了又怎么样？”我有些搞不明白。
“没什么！”他很不正常地浮现出有些无奈的烦躁神色。
“其实也没什么。”我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好。自从上次他生气之后，对我的态度就生疏了许多，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疯传我们分手的谣言，攻都攻不破。
“没有就赶快回家去！”
他居然赶我走。
“我们进屋里谈！”我执拗地不走开，挡在门边，盯住他手中的钥匙。
“中午许薇要来吃饭，我不想你不高兴！”他索性把钥匙装进裤兜，转身下了台阶。
“你是喜欢上许薇了，是不是？”我压制着歇斯底里的冲动。
“跟你没关系！”他说话的样子很欠揍，我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手握成拳，我害怕下一秒，我就会抑制不住地扇他一巴掌。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不就是个许薇吗，就算你喜欢上她了，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吧，我怎么的也算是……”
“什么先来后到？冯乐，我一直把你当姐姐当恩人，但你明白吗？你管得太宽了！别再来烦我！”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转身朝自己家走去，把我当姐姐当恩人，他就从未看见过我的真心吗？
我觉得很委屈，我想要朝他大喊大叫，我想要他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给我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答案，可是歆姐回来了，我丢不起那个人！
在她心目中，我一直是小时候那个沉静的乖女孩儿。
“乐乐——”
我直着身子朝前走，心像是在被一双巨大的手不断撕扯着，痛得我不得不拿手抵靠在胸口，才能够减轻我这身体不可承受之重的伤。
奶奶没想到我会突然回家，正要带弟弟们出门去吃铁板烧，看见我，就高兴地把他们塞给我，要我带他们去吃。她年纪大了，并不能吃太多辣，可两个弟弟却一个比一个能吃。
“你们去吧，我就回来换身衣服，待会儿还要出去了！”
上楼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该去见见许薇的，上次霍莎打乱了我的计划，这一次，我一定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叫你去就去！”奶奶气呼呼地拧我的耳朵，“你个死丫头，一天就知道往外跑，弟弟们的学习也不管，带出去吃个东西还这么不情愿，小心我告诉你老妈。”
“去就去！”我不情愿地拉着两个小混蛋的手下楼去坐公交车，完全没有想到，第二天，我就在那里遇见许薇，而且把这一天郁结在心的所有愤怒完全发泄在她身上。
后来我也傻眼了，当阿汐抱起狼狈的她时，阿汐的眼神像是要杀了我，我在他的目光里连打了几个寒战。
他终于对我说出了那一句，以后他不再欠我什么了！
我已经严重地侵犯到了你的底线了吗？你真的要和我绝交，从此形同陌路了吗？
过路人的指指戳戳，我听不到了；以前什么风言风语都会担心的我，此刻什么都不在意了。
我的耳朵里，只来回地盘旋着阿汐最后的话：
“这件事我现在不想追究，你最好祈祷许薇她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我不过是把豆浆泼在她身上，又不是一颗炮弹一把钢刀。
我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我不断地给自己加油鼓气，可我的大脑依然很清醒地知道，我真的失去了你。
恼怒。羞愤。委屈。难过。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后悔。
我多想陪在你身边，你知道吗？
即使你喜欢她，阿汐！我也可以肯定地说，世界上最想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不是她！
阿汐……
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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