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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似乎有一只潜伏在暗处的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时候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们的生活。
    天使在人间
    文/金子棋
    莫小月是个极其癫狂的女人。这表现在她刚看到我写完开头的这句话后就愤慨地冲了过来。不顾自己还被织布营养面膜绷住的脸,大嚷大叫道:“本姑娘永远十八岁,什么女人不女人的,我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说完还不忘给我的后脑勺来上温柔一拳。
    这还表现在她几乎能在一个礼拜内花光一整个月的生活费。包括从原版碟市场杠回一麻袋一麻袋的摇滚CD,有一次我很好奇就随手拿了一张看了一下。然后非常心痛地发现自己的英文成绩肯定退步了,整张CD上的英文字母都以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我无比悲伤地轻叹了一句:“我怎么都看不懂啊!”莫小月立马接口说:“那是希伯来文。”
    其实原版碟还是小Case,如果你看见莫小月走进恒隆和九光时通红的眼睛,你一定能对她的癫狂有进一步的了解。只是莫小月从来不买那些俗气的超短裙和高跟鞋,她的美不需要装点。她只买些叮叮当当的小配件,只是这些小配件前还有两个定语就是“根本没用”和“近乎天价”。到目前为止莫小月已经从VivienneWestwood的专卖店里扛回十几把花色各异品种不同的雨伞,她还迷恋AnnaSui奇形怪状的香水瓶。当她把整套度假洋娃娃系列全部扛回家的时候,我顿时傻了眼。而当她把那套香水美美地摆在玻璃柜里并且打算让它们在木质的隔层里永垂不朽的时候,我承认那个瞬间我真的很想用网球拍打她的脸。
    莫小月的癫狂之处还表现在她极其变幻莫测和飘忽不定的行事作风上。她会半夜三更看一些已经作古的黑白电影,当然有的时候也会看一些纯爱恋的文艺片。她经常会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穿着单薄的睡衣坐在地板上。一支一支地抽中南海,或者听椎名林檎,听着耳机里嘈杂混乱的声响,一夜天亮。
    莫小月很美,虽然她总是穿着有洞的牛仔裤和肮脏的帆布鞋,无所顾忌地到处乱晃。她那一头瀑布般浅褐色的卷发永远不加修饰地散满整个背脊。可是当你看见她在剔透的阳光下温柔绽放的如同马蹄莲般清澈的笑容,当你看见她睡着时像猫一般安稳的姿态。当你看见她在灯光明灭的舞台上唱出鬼魅般的歌声,她的眼睛却像孩子一样纯澈。你将无法回避也不能自持地认定她是个天使。翅膀还沾着水珠的,笑容像是最柔软的一片云层的天使。
    陆子夏也不能幸免。当他在BBF看见莫小月那张樱花般的脸,躲在酒精弥漫的瓶瓶罐罐后面,眼睑低垂,睫毛上像是沾着颤落的泪滴。陆子夏很不确定,他看见的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PUB里的光线仿佛有了身体,暧昧地穿梭于人群之间。陆子夏绕过喧闹的舞池,他想找到那个有着天使般神态的女子。可是他失败了,莫小月消失了。他们的第一次遇见,莫小月像昼伏夜出的鬼魅一般在人间走失。
    鬼魅是醉了的天使。
    陆子夏握了握拳,掌心里是细密的汗。
    连续数日陆子夏在BBF里等,他在和自己打一个胜算渺茫的赌,如果那个女孩再次造访人间,那么他要去捕获她。陆子夏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然而爱情根本不需要什么信心。只要考验。
    爱情给陆子夏的考验就是他不能轻易找到她。本来像莫小月那样的女子与BBF这样的PUB之间没有丝毫归属感。莫小月属于一尘不染的天堂。
    四月过去了,陆子夏再也没有见过莫小月。他开始循规蹈矩地每天去画室画一整天的画,晚上早早就回家休息。他开始相信莫小月只是一个美梦,一个幻觉。天使又怎会染指人间?然而当他终于放弃找寻的时候,他却再一次遇见了她。他不知道这是上天的赏赐还是劫难。
    哥早上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床上滚来滚去享受清梦。莫小月倒是早早就起床了,她在给新种的玫瑰浇水,顺便再迷茫地望两眼天空。
    都说了,她是个癫狂的女人。
    哥说:“你晚上和小月一起来吃饭吧。”
    我说:“要吃你们俩吃,我就不当灯泡了。”
    哥说:“不是,我想给你们介绍个朋友,挺不错的一个人,一起来吧。”
    我勉强“嗯”了一声。末了又关键性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吧?”
    哥给了我个爆炸性的答案。他说:“小丫头片子,越来越聪明了嘛。”
    我说:“你去死。”
    莫小月在知道今晚的饭局是为了给我找对象之后,就特别兴奋。又是帮我化妆,又是帮我弄头发。在她拿电发棒给我卷了个洋娃娃般的发型之后,她的癫狂本性又显露了出来。
    她拿出她那条压箱底的粉色Prada的豹纹小裙衫和鞋跟10厘米的LV的鹿皮靴,笑得跟朵花似的说:“穿这条吧,姐姐赔了老本也要给你找到男朋友。”
    我说:“你疯了吧。有穿这样去大排挡吃饭的吗?”
    她立马反驳得我哑口无言。
    她说:“今天咱们去帕兰朵吃。”
    我在心里暗想,这两人太癫狂了。我的人生就这样毁在他们俩手上了。
    出门的时候,我看见镜子里的莫小月,还是穿着她的破牛仔裤和匡威的帆布鞋。她的衬衣还是我哥的,G-STAR的旧款。她用一根细皮带把过长的部分束起来,看起来就比先前有味道得多。衬衫是暖黄色的,像是在阳光里晒久了。
    我怀着颤颤巍巍的心走进帕兰朵,一路上不停地祈祷着,不要是麻子脸啊,不要满口黄牙啊。不会是香港脚吧?如果是这样那就让这辆车直接出车祸算了。
    我发现和莫小月待久了,我的思维也变得癫狂起来。
    但是看见陆子夏时我还是吃了一惊。他英俊得超乎了我的想象。微长的头发,眼神干净得像是在森林里受伤的小兽,可是笑容却很神秘。他有点像我喜欢的小田彻让,只是比他高出许多。
    陆子夏至少有一米八五。
    陆子夏和我哥坐在一起简直可以去组个男子组合,靠脸皮出唱片,一定卖疯。
    我和莫小月走到桌前,打算在我哥的介绍下和他打个招呼。可是这小子在看到我们时居然愣住了。我心里暗想,莫小月这次真是功不可没啊,把我打扮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连百年难遇的大帅哥都被我迷住了。
    在凝神了片刻后,陆子夏把手伸向我,很绅士地弯了弯腰,他说:“你是深深吧,我是你哥工作室的合作伙伴,我叫陆子夏。”
    随即他又朝莫小月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那顿饭吃得很愉快,陆子夏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他给我们讲他去老挝时遇到的劫匪,讲得跟好莱坞大片似的。他还说他去丽江的时候遇见了一位非常神奇的老伯,摸着他掌心的纹路就说出了他的前世今生。那个老伯说,他这辈子将遭遇一个像天使般的女孩,并且在劫难逃。
    我哥就问他:“那你觉得我妹像天使吗?”
    几杯红酒下肚的陆子夏,眯着微醺的眼,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说:“怎么不像。简直是天使在世。”说完便爽朗地笑了起来。我被说得脸红,心想回去一定得好好犒赏莫小月。
    莫小月坐在我身边,一语不发。她总是这样,在见到生人时就变得安静而又恬淡。仿佛迷了路般,有些谨慎而又妥协的眼神。
    那天结束之后,哥硬是把我托付给子夏,自己去跟莫小月风流快活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问陆子夏:“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深深的?”
    他只是笑而不答。可是有他一个笑容就好啦。
    我大概是醉了。
    陆子夏在那夜重遇了莫小月之后。他的心逐渐沉入谷底。他想就这样一觉睡过去不要醒过来了吧。心心念念的莫小月竟是挚友的女人。他开始麻痹自己,那天在BBF遇见的不是莫小月,那根本就是一个不真的幻象。不是莫小月,不是莫小月。
    陆子夏依旧每天作画。他开始在画室的墙壁上涂涂抹抹,一门心思只想完成这幅画,他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不停歇地操纵着挚着画笔的手。他的眼睛里是兽一般的坚定。
    我经常去画室里看陆子夏,可是他一看见我来总是要把墙壁上的幕帘拉起来。我总是笑他玩神秘。
    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算是确定了下来。只是我也不敢断言,因为子夏从来没有给过什么诺言。可是对我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我愿意拿我自己赌一把,我不知道,我已经走上了子夏当初万劫不复的道路。
    我去画室的时候,莫小月也会一起来。她总是带许多自制的蓝莓蛋糕,给子夏还有我哥吃。
    每次哥都会吃得心满意足。其实我知道,哥一点也不喜欢甜食。我看着哥幸福的笑脸,心中再一次确定了爱情强大的力量。
    足以致命。
    莫小月最近开始频繁地彻夜不睡。她整夜整夜听Placebo的摇滚乐。我从不轻易听他们,他们的音乐会让人坠入深渊。莫小月的中南海越抽越凶,好几次我起床之后,发现她的身边都是散落的烟头。而她就赤着脚在这一片狼藉中睡着。
    莫小月开始打扮自己。她化很浓的烟熏妆,穿起细带子的高跟鞋。以前那些破牛仔裤和旧T-shirt她再也不碰。
    我觉得莫小月有些反常,就问她怎么了。
    她说:“没怎么,钱不够用。我要去BBF当PUB女郎。”
    我说:“你买那么多昂贵的裙子,怎么会够用?”
    我说:“小月你还是别去了。问我哥要吧,他什么都会给你。”
    莫小月突然不再说话,她用很可怖的眼神望着我。她张了张嘴巴,却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她拎过一只艳丽的Lesportac的包包,扬长而去。
    我知道她是去BBF,她会在舞池里跳妖媚的舞,然后跟许多男人调笑。那样老板才会开心,才会给她许多钱。
    我打电话给我哥,叫他去管管莫小月。可是哥实在是太爱莫小月了。
    哥说:“我不能束缚住小月,我没有这个权力。”
    那么我是不是也不能束缚住陆子夏呢?我更没有这个权力。
    明媚而又流转的生活开始驶向歧途。
    到了半夜莫小月才回来,她满身酒气,妆已经花了。可是她还是很美。她纯净的眼睛不管多脏的污秽都无法掩盖。她就像是一个折断翅膀楚楚可怜的天使。
    我突然于心不忍。我说:“小月,你究竟是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莫小月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她似乎在哭。但是她极力忍住抽泣的声音。
    我走过去在黑暗中轻轻抱住她。
    莫小月开始断断续续地说:“深深,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男人。他几乎给我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我却害死了他。她的妻子知道他和我在一起之后,就自杀了。他有个三岁的女儿。没有妈妈。没有妈妈了。”
    我知道莫小月也从小就没有妈妈,她曾经为此甚至一度崩溃。她深知这其中的痛。所以莫小月一定极度地自责。
    我摸着莫小月柔软的头发,我说:“小月,别哭了。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已经没事了,不是吗?”
    莫小月突然挣脱了我的怀抱,她不断擦着脸上的泪水,然后用一种几乎快要把自己消耗尽的方式哭泣。
    莫小月说:“深深,对不起。”
    陆子夏在BBF里又一次看见了莫小月。
    他看见她在迷幻的灯影里扭动着她天使般柔弱的身躯,眼睛上涂抹着妖娆魅惑的眼影。她的睫毛还是闪闪发亮,像是哭过一样。
    陆子夏走过去,他用最大的音量想盖过PUB里快要爆棚的音乐,他对着莫小月喊:“走,我请你喝酒。”说着就拉住她的手臂。
    莫小月甩开了他的手,她说:“你走开。”
    “他很担心你,深深也很担心你。回去了,好不好?”
    莫小月突然停下了动作,她看着陆子夏,仿佛一个世纪这么久。
    她问他:“那你呢?担不担心我?”
    陆子夏不说话。
    他还是拉住她,想把她拉出这个地狱。她不属于这里。
    可是莫小月根本不听他的话。莫小月倔犟地想要挣脱他。
    光焰迷乱,人影攒动。四周涌动出黯红的流光,酒精在空气里缓慢蒸发。世界已辨识不出真伪。撒旦派出巡逻的小恶魔,住进子夏的身体。
    陆子夏揽过莫小月的肩膀,狠狠地吻了下去
    我去画室找子夏。
    我推开门发现画室里空无一人。
    遮住壁画的幕帘有一角松动了。我走上前去想把它拉平整,可是一不小心,整块幕帘都掉了下来。
    从无边遥远的宇宙传来的光热洗劫了整面墙。那么明亮而又美好的,仿佛从天而降落入人间。那幅画散发出的光焰,几乎要把我灼伤。
    我捂住嘴巴,无法置信地睁大双眼。
    莫小月是一个极其癫狂的女人。她喜欢名牌,见异思迁。她抢走了我最爱的陆子夏,还把我最亲爱的哥哥弄得伤痕累累。我决定把这一切写下来,我要记录她最可恶的罪行。
    我决定把这一切写下来,从一开始陆子夏生命中的天使就不是我,而是莫小月。她光着脚,满眼明媚的光点。她朝陆子夏走去,这一次相遇,就是在劫难逃。
    我决定把这一切写下来,只是写下来。因为我忍不下心去伤害她。莫小月是从天堂落入凡间的天使。她来到我身边,就是一种恩赐。
    爱是拥有,爱也是成全。
    有一个叫做莫小月的天使。她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她想不起来昨夜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她很仔细地回想,可是脑海里仍旧是空白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她好像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但是没关系,她是天堂里最美好的天使,所有人都会宽恕她。她决定去祈求上帝的原谅。
    她来到上帝的家门前,可是上帝好像不在他的宝座上。上帝太爱偷懒啦。莫小月心想。
    莫小月发现上帝的宝座后面似乎藏了一幅壁画。她走上前去,把遮挡的猩红色幕帘拉下来。
    她用她天真的眼睛发现这幅壁画画的不正是她吗?可是这画上的人似乎比她还美。
    画上的她像一朵初生的马蹄莲。所有的光芒都聚焦在她的眼睛里。她正无所顾忌地微笑着。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灾难和污损。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因为这里是天堂。
    莫小月回过头去,发现陆子夏就在自己身后。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对她说,你太坏了,莫小月,你怎么可以偷看上帝的情书呢?
    镜中花
    文/张炎佳
    傍晚,临近夜色。昏黄的月亮在天上挂着,月光也如水。如水的月光照着水色的湖面。
    街影,也彷徨。
    只不过是一个人工湖,在学校里面。草场在前面遮挡着,一般人是看不见这个湖的。湖很浅,很浅。浅得能看见湖底的石台。石台上面有斑斑痕迹,似乎是铁锈的。也好似是石灰粉结成的硬状不明物。总归能看到好多我不想看到的东西。不想看到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们学校的这个湖是因为美化环境而建,还是用以养我们这些为挤一条独木桥的苦命学子们的眼而建。总归它是建了。也或许是修学校搞地基的时候不小心弄了个大坑还是怎的。反正里面的水不及一半。是个死湖。
    湖旁边是用土铺成的路。有人偶尔从上面走过,尘土飞扬。卷起漫天飞沙,迷人眼睛倒是常事。所以这里一般很少人来,只是饭空时间有到这打羽毛球的。打半个小时,大汗淋漓地兴致而归。
    我的高一生涯是后半部。打羽毛球,但不在湖边,我不喜欢那里。所以教学楼前经常是我们的训练场,业余选手的训练场。每次陪我打的人都不一样,而我是每天必打的。或许今天是小童,或许明天还是她,又或许后天也是她。但她陪我打是有目的的,她要减肥。其实我打也是有目的的,我也要减肥。我认为减肥是为了更自信,为了可以在某人面前傲然而视。现在想想我当时真卑鄙,但在某人面前我还是很真诚的,最起码她比我卑鄙,比我虚伪。这是事实。
    我仍旧每天下午打球,持续了一个夏天。小童没见瘦下来多少,因为她打完球还要吃饭。我也没有瘦多少,因为我晚上回宿舍还要和她们聚餐。我想我一夏天的球是白打了。而那个卑鄙的人越来越瘦,瘦得夺目,夺人眼球。
    “夹子,作业本……快拿来我抄抄……”铃铛粗粗的嗓音冲我喊道。
    “来了!”我随手扔过去,我刚抄完别人的。继续埋头于我的方便面热气轰隆隆中。
    “哎呀!谁呀,缺德!!!”卑鄙的声音。
    天哪!我在双眼被热气熏得满目流光之时,听到如此让我动彻心扉的软软之声。两侧的腮部顿时被方便面烫得不知什么感觉,哗啦啦的一阵乱吐。一碗方便面被卑鄙之人给毁了。我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我的作业本从她的不光洁的,被覆盖了很厚很厚的头发,深陷的眼窝之上,像极了的类人猿的头部滑落到她的手里。一声很清脆的声音,哧啦……
    我什么都没说。我没有必要说。倒是铃铛不愿意了,粗粗的嗓音骂着我听不懂的东平话。脸憋得通红气呼呼的不情愿地坐下后,嘴里还说着些什么。
    我再没有听卑鄙说那些抱歉的话。假的感觉就是一篮开得妖娆的鲜花里面掺了一朵绢做的牡丹花,比鲜花开得还芬芳。最后那碗方便面被我糊里糊涂地倒掉了。因为里面是被我吐得杂秽,一节一节的方便面碎段,在又红又黄的褐色液体里面膨胀,越泡越大。像操场后面那个湖里的塑料袋一样,飘在水面上。有时候风来了,它就随着飘动,比方便面可灵活多了。
    日子仍在黑板上方老师头顶上的那个钟表里面划过。我从入学的九月一直像滑冰一样滑到了十一月,接近寒冬了。
    这个冬季里。我的脸一直是青灰色的。我既没有减下肥来,也没有寻到靠山。要找靠山也是有目的的,因为在我看到卑鄙越发猖狂的脸上,我寻思着。必须要找到一个靠山,要找到比卑鄙认的哥还要强大的靠山,这样她才会软下来。我就是从那时起发现原来我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功利性真强。一定都不随我妈。其实我也不是那种特功利的人,也可能对卑鄙是真逼到份上了。下策也只得这么出了。
    十一月仍在慢慢地向前进着。我有时候会走在操场后面的那片空地上。这里有人种菜。种了好多好多,有胡萝卜,白菜,棉花,葱,韭菜,扁豆,辣椒。我和铃铛就曾经偷过地瓜,这里的地瓜所占范围最大。整片地瓜地长10米宽8米,虽然比起铃铛家里那三块长宽都是100米的豪产大地是没法比,但在这里已经很让我开眼了。在铃铛的解说下,又在我的诱逼下,我们终于忍不住了。趁其不备,用手连挖带刨地弄出两块大地瓜。后来还不敢走正门,从篮球场那儿的小低门里,也就到我一半高,钻了出来。两人像揣着炮弹似的,脸红得跟猴腚似的。一步还三回头,生怕人家老头追来。屁颠屁颠地跑回教室。
    我记得那次的地瓜,把铃铛的分了。难吃得要死。嚼在嘴里像柴火,干干的,蜡蜡的,就和嚼蜡一样,但我没有嚼过蜡。本想把我的带回家煮煮来着,在吃完铃铛那个以后,我的想法立即打消了。三天后,地瓜不知所踪。
    十一月终于在卑鄙的摇摆爱现中过去了。卑鄙与异性同胞们打得火热的态势有增无减。那纤腰不知要媚死多少人呢,毛衣永远只到肚脐,腰带永远会露出来,多冷的天永远只穿一个毛衣。这点我就很佩服。尽管冻得栗栗发抖,也还是那永远的永远。再加上她永远对别人的微笑和对我的冷漠。
    有一天我郁闷了。一直从那个微笑到来就开始想,我一直想啊想啊,想得都瘦了一斤。我终于找到减肥的捷径了。
    那天是这样的:我在我们教室外的窗户前久站。晚自习前,风很大,我开着窗,让风吹进来。灌进我的脖子,虽然它很想,但是我没让它得逞,因为我有戴围巾。就在我洋洋得意的时候。我感到周围一阵冷风直接就穿过我的围巾,到达喉咙了。如此的真切。
    回头,侧脸,咯噔。
    我仿佛看到湖里面的塑料袋,飘得四零八散,七零八落的。在湖这面大镜子里,像花一样绽放着。诡异的假象。
    卑鄙那种对着我永远冷漠的脸,我都记得它的角度是平面180度,就是直直板板的。但现在,180度变成了60度角的微笑,胜似平常的招牌笑容。我霎时愣住,风渐渐从喉咙到达胃,我不知道胃能否消化风。如果能的话就太好了,就不用我这么绞尽脑汁地想了。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停止眼神交流的,也可能是她走了,也可能是我走了。不过我估计是我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我当时的腿没有任何可以支配它的。大脑都停滞了。像久年不用的连带齿轮,转不起来。因为是连带的。
    我就那样想了三天。想那个镜子里面虚幻的花,真漂亮。绢做的牡丹变成了塑料的香水百合,一样好看,但是假的。后来我在瘦了一斤后终于停止了思索。我害怕我会瘦到皮包骨。那还不如现在的三角粽。
    从那以后。卑鄙常常对我笑。我也渐渐习惯了那个60度角的上扬弧度。也开始由青灰色的脸慢慢地对她展露粉彩。
    从那以后,我去死湖的次数更多了,往往都是自己去。我就一动不动地站在湖边看里面漂着的塑料袋。唯一与前段时间不同的是,现在的塑料袋被冻住了。冻得是如此的瓷实。那朵花的纹迹也越发的清晰,一动不动,就像湖边的我一样。我总觉得卑鄙的笑容和这朵花如此的相似。都是一动不动,都是循序渐进,都是让我感到诡异。都是都是……
    一月了,更冷了。北风呼呼地吹,卑鄙依然是往日的装扮。我看的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有时候她穿白色毛衣,泡泡袖的,上面有大红色的圆圈和大红色的蝴蝶结,我觉得挺漂亮的。但我同时又对自己产生了恶心感。也可能是我的阴阳眼看到的东西总是不同的吧。
    更冷的一月。我在,卑鄙在。都在。看。
    好像天冷了,老师都不愿意讲课了。我整天趴在桌子上看小说,要么就是睡觉,但睡觉是不常有的,因为睁眼起来的时候会很冷。我认为像我皮下脂肪稍厚的人应该会比较不怕冷,但没曾想我却是最怕冷的人。我裹着大衣终日幻想着哪天能换位子我就挨着暖气。那感觉,一个字,真好。异想天开过后,继续过一月寒冷的日子。
    幸好我还有暖水袋,一天换好多次水,有时甚至一节课换一次,用以维持我那偏低的体温。
    不过卑鄙好像很不怕冷,这点虽说我早就领教过了,但我现在又有了更新的感触。她简直就是一个强人,不怕飓冷的强人。这么冷的天里,我们偶尔打照面,她的笑容还是60度。不带一丝的增添或缺减。
    我有时候会看见卑鄙和鑫一起走。卑鄙对鑫很好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这是一个我不得不折服的地方。实话说,我做梦都梦不到卑鄙会对一个人如此好。同性的,比对她的那些异性朋友好千倍万倍。卑鄙和鑫一起上下学,一起回宿舍,一起吃周日爸妈看望时带的饭菜,一起提水,一起去站队,一起坐在一起。一起,一起下去……
    我也是有人陪的,虽然还是没有找到靠山。但我觉得靠山找不找得到已经无所谓了,有铃铛陪着我。我已经很久都不去湖边了,因为铃铛陪着,我不想也让她去。害怕她会想得更多,说不定她会想到湖底有湖怪之类的。无稽之谈。
    一月已经过去大半了,怎么会这么长。长得只有头没有尾,像断尾的壁虎,但最起码它还有能长出尾巴看到尾巴的希望。可我却是没有任何希望。在没有希望快要绝望的时候,我会想起花,想湖面上冻结住的花。现在还在吗?是否还是那个姿态?那个走向?抑或是改变了,变得我找不到了,认不出了。我想着,哪天我一定要再去看一次。
    我瘦了,瘦了好多,是因为我不吃饭的原因。我发现人只要一吃多了就会胖,只要不吃饭,就会瘦得哗哗的。比读课文都快。我有点高兴。其实坦诚讲不是有点,我是很高兴的。虽然我觉得可能不用和卑鄙较量了,但毕竟漂亮衣服还是我向往的。我在高兴了很多天以后,终于想起了我还有一件重要事情没有办,湖边。
    今天是一月三十一,一月的最后一天。我为了纪念这最寒冷的时节,今天来到了湖边。塑料花依然还在,只不过脏了许多。上面覆盖上了好多我看不清楚的东西,我也不想看清楚。它不是白色的了,现在是杂种的。有好多基因性控制着它,让它不知所措,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我有点扫兴。我以为寒冷会使它更清丽。但却带来了污秽。我在湖边坐下。边上的石头是很凉的,我没坐。我坐的是杂草,不暖和但很软和。我把腿盘起来,分别别在大腿上,像打坐的,手里拿着根地上的杂草,晃过来晃过去。眼睛随着它摆动,头晕了,眼疼了。要回去了,太阳都快落山了。临走我再看一眼花,还是那么真实。夜幕很快降临了。
    今晚的晚自习是语文和英语。语文自己看卷子,月考的试卷。无聊的时光,我一般是用看小说来打发的,有的同学会传纸条,有的会发短信,还有的就是做听话的好孩子,老实地看卷子。看着看着,我眼睛就疼了。趴下,想休息一会儿。可这一休息我就给睡着了,还做梦了。
    我梦见卑鄙了。我梦见她,手里拿着纸,眼神流露出空洞和无辜的神情。
    叮零零……下课了,我马上就梦到那张纸了。真是扫兴,我就幻想着下节课能接着做梦。老天助我,英语老师没有来,自习。
    我趴下试着能不能回到刚刚那个梦境。
    纸条,进去了。
    卑鄙看完以后把纸攥成团,向窗外狠狠一扔。我看到似乎是向湖的方向落去……
    我跑向湖边,看到那团纸正巧落到花上。我找来树枝和挂衣钩,连接在一起。伸长手去够那团纸,终于拿上来了。我打开,上面写着:
    菲:
    我讨厌黄,我烦她虚伪,假……
    署名是——鑫。
    卑鄙姓黄。
    我顿时明白了。
    对于鑫而言,卑鄙是镜中花,菲不是。
    对于卑鄙而言,鑫不是镜中花,菲也不是。而我是。
    对于我而言,卑鄙是镜中花,鑫——我不知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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