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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就回来》 作者:姚瑶

第15章 风雨有时(3)

  我们喝酒去,我们喝酒去,好像抛弃前尘后路只醉今朝。坐在出租车上,常樾看着这庞大城市的夜晚,觉得自己捆缚在重重血管里的心脏也像蔓延的夜色一样在寻求出口。但是,她停在了路口,看着仿佛若有光的洞口,却不能前行。

  昭阳握着她的手,他是要最终穿越仿佛依稀的光亮寻找另一片天地的人吧,自己,真的能够与他一同前行吗?常樾突然觉得手指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变得有些伤感。

  那天他们喝了很久,大部分时间是叶迦与昭阳在讨论新书的图画构想,封面设计,用色风格,晋浔周到地照顾着每一个人的酒杯,气定神闲。

  常樾看着他们,心里好像自然画出坐标,在这城市的地图上,他们都有自己的位置,可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她与他们的经验截然不同,她说不上话,搭不上茬,好像是电视剧里的群众演员,默默地在镜头里专注地看着主角们表演,做好背景便可。

  于是,她喝着喝着就彻底不再说话,重重心事的模样。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晋浔小心地问她。

  昭阳这才发现她混着威士忌,啤酒,鸡尾酒乱七八糟喝下去了很多,面色苍白,神情困顿。

  “你带她回去吧,一定是工作不开心了。”叶迦玩笑了一句,拿走了常樾面前最后一杯没有加冰的威士忌。

  而这一次,昭阳才真正注意到她的不快乐,垂下去的睫毛微微抖动,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她。

  过了12点,公寓的电梯就停开了。昭阳背着常樾爬上七楼,耳背被她绵软的呼吸呵得湿热,不自觉笑起来。

  他如何给她解释,他是一种本能的拒绝,无论是摄影还是辞职,可能都只是一种拒绝。拒绝被侵蚀,被磨损,被收敛,拒绝自己对美好的事物日渐麻木不再动容。否则,那时的常樾,一定无法打动他。

  彼时伏在昭阳背上的常樾并没有睡着,有些许的清醒,伴随瘫软掉的身体。昭阳的体温注入她心里,暖得令人沮丧。或许,她真的如自己所说,只是个无趣的人,她体会不了昭阳的自得其乐,她总是无端的低落担忧,她开始厌恶自己,于是不自觉抓紧了昭阳的衣领。

  后面的事情,她就不再记得,如果不是第二天早晨被昭阳清理浴室的声音弄醒,她肯定不知道自己凌晨爬起来吐过了三回,五脏六腑统统交代出来。

  “我昨天是不是很丢人,喝这么多?”常樾贴着浴室的玻璃门探出脑袋问昭阳。

  “还成吧,还知道回家再吐。”

  “我不承认。”

  “我有照片为证。”昭阳的笑容很坏的样子。

  “呀!”常樾惊呼一声,却不只是为了昭阳可能的恶作剧,而是墙上的挂钟提醒她今天是周一,九点已经近在眼前,“天啊,我要迟到了,今天是周一!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呢。”

  “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喝成那样。”昭阳一脸无辜。

  常樾顾不得与昭阳逗乐,连忙飞速跑来跑去尽数穿衣收拾背包从抽屉里抓出零钱就往外跑,在拉开门的瞬间,她突然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转过身对昭阳说,“为什么……你没去上班?”

  昭阳带上浴室门,在早晨的清冷阳光里伸了个懒腰说,“我辞职了,给叶迦打工去。好好把她的新书拍出来。”

  常樾依稀想起昨晚,安静的酒吧角落,灯光透过倒挂在屋顶长长短短的酒瓶折射下混乱破碎的光泽,她说你又要来我这里打工了,他说没问题。

  常樾没有再说话,“砰”的一声带上了门。其实她并没有刻意要发出这噪音,是楼道里对流的风断开了她与昭阳的对峙,这新的一天,她面对新的天光,早春的北方,真是料峭而空旷。

  常樾飞奔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同屋四十多岁的“阿姨们”都在嘁嘁喳喳闲聊,这状态就说明,头儿们全都不在,大家自由放风。

  “昨天和男朋友玩晚了吧?”

  “你那案子弄好先发给我就成,我回头再看。”

  常樾一一点头答应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她从未迟到过,每天到得最早走得最晚的总是她,拖地打扫端茶倒水拿报纸,然后才能开始自己的工作。常樾很懂事,虽然一度与大学好友在网上聊起也为她骂一两句官僚政治,而常樾自己反去宽慰朋友一句“我有娘生有娘养,教养呗。”

  她称她的同事为“阿姨们”,每天看着她们似乎就看到十年二十年甚或是直到天命之年的自己。在同一个位置上,生出皱纹,萎缩大脑,老却心性。有时她觉得绝望透顶,有时又觉得踏实妥帖。她也会慢慢玩玩小游戏,打打毛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言不语度自己的日子。

  室内暖气很充足,常樾想着觉得寂寞又温暖。突然有人凑上来说,“常樾啊,你和男朋友打算结婚不?”

  结婚。这似乎还是太遥远的事情,又好像应当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她一面折着报纸一面如实回答,“还没有想过这个。”

  “年轻女孩子多少都吃亏在这上面了,你可不能这样啊。要是对方没有结婚的想法赶紧分掉。我给你介绍,我们老街坊家很多男孩子都很稳定很不错的。”热心的同事一直都很关心这间办公室里唯一没有嫁出去的年轻女孩。

  “是啊,常樾,怎么现在年轻人反而死脑筋呢,早嫁人早省心了。”

  “不过他们年轻人现在想法不同了。不过女孩子嘛,还是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没有错的。我们都是过来人。”

  一屋子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常樾默默地听着,听着她一向恐惧的过来人说大实话。就像她可以决定案件的判决结果却改变不了犯罪既成的事实,她可以选择听从与逆反却不得不面对所有人都如一的现实。

  终于,她为自己找到了最合适的一个词,自欺欺人。可是有关爱情,任谁不是自欺又欺人呢?

  办公室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尤其是领导外出的日子里,喝喝茶看看新闻,打打哈欠掉掉眼泪,一整天就过去了。常樾准点下班关掉电脑走出办公楼时,看见昭阳蹲在门口拍夕阳照亮的春草。

  他仿佛能够感知到常樾的脚步,一动不动地开口说道:“跟我去片场吧,他们吃晚饭去了,晚上再补一组镜头。”

  他以为她会说好,带着单纯的笑意,或者她也以为她会说好,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可是她摇了摇头,“我想回去睡觉。”

  昭阳合上相机盖站起身,落日已经以它适应季节的飞快速度沦陷了傍晚的天空,他问她,“又是因为辞职跟我生气吗?我还是一样赚钱,一样工作。”

  “所以你是对的。”常樾一面从包里摸索公交卡一面向路边走去。

  “所以还是生气了。”昭阳跟上去。

  她想说,你看这路上的人,路上的车,这个城市这样动荡不安,我们就站在一个位置安静地互相爱着,为什么不好。可是她说出来的却是,“我自己回去就行,别管我。”

  昭阳站住了,停在原地,看她坚瘦的身体徘徊过霓虹融化成光圈的道路,消失在埋葬一切的黑暗里,眼前种种仿佛都只是一扯即破的布景,幕布背后只落了一地的鸡零狗碎。

  那天昭阳忙到很晚,晚到叶迦都在电话里叹服他的敬业同时嘱咐他不许虐待模特。而他没有虐待任何人,只是自己在空荡荡的影棚里,摆弄相机的位置,调整遮光罩,反光板以及大大小小的照明灯,一张一张不厌其烦地拍下,比较之后最终删除。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那么他会用它拍摄下他梦境中那些世界,那些熙熙攘攘的道路,人群,建筑,它们共有一张空旷的面目。

  昭阳摁灭最后一盏灯,早春的月光隐约落进来,可惜啊,这一切都不是他的。

  楼里的音乐厅有附近学校的民乐团在排练,琵琶古筝还在一遍遍弹奏着,中学生清脆的声音朗诵古诗,昭阳穿过这美好的氛围,听到那一句“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一瞬间,昏暗的走廊仿成了奇异的时光隧道,他好像看到那个走失的女孩在他的单车后面晃着双腿,压过月光与破碎的梧桐倒影,她说,“昭阳,我最喜欢春江花月夜里的一句诗,只喜欢这一句,月亮从未消失,可是人早已循环了万古,什么也没有留下。”

  回忆里甚或已不真切的话语,和忘记了音色的声音,他微微闭起眼睛,心脉里有暖流漫过,哗哗地翻涌着,一潮又一潮。

  他会老去,会死去,连骨头也不会留下,可是那些照片,它们却会以不同的方式存留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可是,它又与未来的人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昭阳的出神停止在他推开公寓门的时刻,一片漆黑沉寂,连呼吸声也没有。他以为是常樾还没有回来,然而卧室的门缝里透露微弱光线,告诉他常樾的存在。

  睡了?昭阳去拧卧室的门,反锁了。真是令人泄气呵,昭阳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他,他唤她的名字,“常樾?常樾?”

  从沉默,到哭泣声,昭阳觉得自己的咽喉像被什么捏紧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常樾你别这样,有什么话你说出来。”

  常樾没有说话,却发了一条信息到他的手机上,“我们在一起却谁也帮不了谁。”

  “你是又想和我说分手么?”

  “随便。”常樾的回复简洁明了。

  昭阳把手机丢到一边,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坐到客厅的窗台上打开喝起来,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月亮这样好,也许这一夜过去,一切就好了,譬如朝露,云开雾散。

  地板很硬,昭阳半睡半醒,偶尔踢到空的酒罐,发出声响,在他辗转反侧的时候,常樾的脚步兜转过房间的各个角落,而后一声不响出门去了。

  并不用力的关门声仿佛在昭阳的心里咔嗒上了一个锁。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在宣战,昭阳想笑,却笑不出来。打了个哆嗦,春天的早晨还是这样冷。

  他们冷战,他们和好,他们从不争吵,只会说着说着就都沉默下去。生活渐渐在彼此面前被摊开成了普普通通的模样。只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接二连三,无穷无休。而这频率,逐渐与昭阳换工作的频率吻合。于是昭阳也渐渐就不太在意这一次一次被提出的分手。

  终于,常樾在某天推开门踢掉高跟鞋,看到昭阳盘腿坐在地毯上神色认真地研究一千片的星座拼图,满地都是凹凸有致的小纸片时,陡升的烦躁情绪无法自制,她用力摔上了门,说,分手吧。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我们分手吧。

  这一天,已经是又一个春夏与秋冬过去了。昭阳又拍了几本书,做了几分工作,而常樾四季如一,在办公室里隔岸观望风吹日晒。

  昭阳抬起头笑着说,你怎么了?工作不顺心?那就换个开心的来做。或者我们周末去一趟平谷的京东峡谷?我在地铁上看到广告,很壮观。

  常樾忽而低下了声音,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昭阳本想说,明天他就去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可是看常樾意兴阑珊地带上了卧室的门,他生生地又咽了回去,继续埋头补全手下的拼图。

  这样的时候,他其实都会想到凉夏,好像是随时都在映照的一面镜子。是否你看到现在的我,也会如此的失望与不解。那些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的信件,那些不再触碰的旧时光。

  翌日,他早早地去上班,或许晚上回去,能看到常樾恢复惯常清淡的笑意,就像每一次的不愉快之后一样。

  可是这一次,常樾却离开得干干净净,昭阳环视房间,除了墙上还有她的照片,几乎不留任何痕迹。

  桌上留了字条,简洁,平常,“我走了,我看不到这份感情最后的安定,看不到属于两个人的未来,看不到安全。爱不爱,谁更爱,都不需要追究,你知我知。”

  或许,这是她考虑良久的决定,是长久的落雪累积成坚冰。那么,这漫长的一年她是否全部用来做出这个决定?昭阳没有给她打电话,靠在窗边抽了一根烟。在一根烟燃尽的时间里,他还能够想起第一次的照面,常樾略显茫然的一张脸。那张曾经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面孔有坚定和决绝的神色,在最初就给了他提醒。这是摄影的好处,绝对的静止能够映照出容易被忽略的真相。

  他能够想起的瞬间有很多,比如她搬来他公寓的那一天。

  昭阳面对一整面的照片墙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把墙上属于常樾的照片一一摘下,以温柔的手势抚弄整齐,一张一张放进牛皮纸袋子里,厚厚一叠,一帧一帧都是走过的路途,他把她生生塞进了他曾经的成长里,可是她终究不曾属于那里。

  有一天,你若嫁人,我把就把这些都做成明信片一张一张投递给你,每天一张,看看需要多久才能数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昭阳这样想着,竟然笑出来,真是可憎可恶的坏点子。

  闪电划破云层厚厚堆积的天穹,她会去哪里呢?昭阳寻找着可以盛放照片的容器思索着,嗯,不用担心吧,她有同学,有朋友,她一直是个有把握的人。

  雨水滂沱而下的时候,昭阳的心就像被雨滴滴穿了一般。他不习惯缺少她,却也不想左右她做正确的选择。终于,他还是把这些照片放进了那个藤编的箱子里,与常樾耿耿于怀的凉夏的照片放在一起。

  嘿,凉夏,你现在有爱的人了吗。原来我从不曾获得爱一个人保护一个人的能力。如果是你,现在,会做些什么呢?昭阳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给说好要去上班的广告公司的HR打去电话。

  “对不起,我决定放弃这份工作。因为,我要去旅行。”

  是的,他要去旅行,或者不如说只是想出一趟远门。虽然在挂掉电话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于是他打开电脑,对着屏幕上的中国地图看了许久。

  他走过边境,进过戈壁,也跟风去过西藏,可是这一次,他要去的,是15岁时离开的那个地方,和他原以为15岁之后他将会去的地方。

  地图上的淮水并不长,没有入海口,如同他一次次的转换更替,也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出口。

  昭阳就以这样匆匆寻找的姿态终于还是与凉夏在杭州的火车站,一来一离,相见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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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之前没有想念天冷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