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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还爱你》 作者:戴宾雅

第22章 距离 她终于从梦幻里苏醒了(1)

  她睁开眼睛,看见谢家玮坐在身边,正在用沙子垒着城堡。他不停地把潮湿的海沙往高处堆积,直到它们变成一个个迷宫般的微型王国。她注意到了他眉宇间洋溢出来的非凡热情和激动,仿佛即将成为自己堆砌的新世界的主人。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躺在海滩上。太阳已经站在早晨八点的位置上了。

  她坐直身子,打着哈欠,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手搭凉棚,眯缝着眼睛看向窗外。太阳已经斜到西边去了。

  她几乎不想坐起来。照在床上的夕阳很是刺眼,她浑身疲惫无力。昨夜的缠绵消耗了太多的体能,天亮的时候他们才停了下来。现在,她仍然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无法记起自打黎明悄悄爬上窗户以后,她睡得有多么香甜。人生的二十三个春秋里,这是她最美丽的一次睡眠,是终尝爱情的金苹果以及表皮的酸楚之后的一次睡眠。在梦乡,她听到了那果子在清晨的时候,被风吹落枝头掉进海里的声音,那种痛苦之后继而又非常甜蜜的声音。醒来时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声音也可以有味觉和视觉,她看到了它脸上的微笑和泪水,尝到了它唇舌之间的香甜。

  当意识逐渐清晰后,她注意到自己仍是一丝不挂,红着脸在他色眯眯的微笑里,抓起床单裹住了身体。他歪着脑袋伸手拉下她身上的床单,继而盯视着露出来的那对白嫩饱满的双峰,自言自语说:“穿上衣服的时候,真看不出有这么大……”

  她递过去一个略带责备的眼神,顺手把床单往上拉了拉,小声说:“都看了一个晚上,还没看够啊。”

  他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把她压在床上,俯下身来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她红着脸伸手摸摸他白净脸上的络腮胡须,问他:“那块白色的浴巾呢?”

  “什么浴巾啊?”

  “少装蒜!”她又把床单往上拉了拉,遮住了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盯视着他,“昨天夜里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我看见你把它铺在我的身体下面了,现在怎么不见了?拿给我吧,待会儿我去洗干净。”

  “不,我要永久收藏它。”他亲了她一下说,“等到我们八十岁的时候,再把它拿出来一起欣赏。”

  “八十岁啊?”她望着他愣了一愣,随后小声问,“上面的血很多吗?”

  “不多也不少。”他冲着她微微一笑,“刚好可以画一朵红梅花。”

  她红着脸把床单盖在头上,他站起来问她:“你房间上锁了吗?我去给你拿衣服。”

  她在床单后面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还是这么躺着吧。”

  “你饿不饿?”

  “你去给我煮碗泡面吧。”

  “煮泡面?我没听错吧?”他吃惊地看着她,“你竟然要跟着我一起吃泡面?前几天你连大排档都不肯陪我去,说什么不卫生,吃了准得病……”

  “本尊这辈子既然和你绑在了一起,那也只好入乡随俗了。”她甜甜的声音从床单后面传了出来,“今后跟着你,别说是吃泡面,就是吃咸菜、咸鱼我也愿意……”

  “老大!”他纠正她的说法,“现在吃咸鱼、咸菜的可都是富人。”

  “少给我贫。”她拉开床单,抬头瞪了他一眼,“速度给本尊煮泡面去!”

  “好好,速度,速度。”他笑着跑进了厨房。

  吃完泡面后,两个人躺在床上又聊了一会儿天。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她建议到海边透透气去。他高兴地同意了,要去对面房里给她拿衣服,她摇摇脑袋对他说:“我要你背我过去。”

  他背着她出了卧室,经过客厅来到门口,悄悄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月光从大楼外墙的通气窗照了进来,走廊里浮着一片清辉。楼外的花园里,几只秋蝉伏在木棉树的高枝上鸣唱,歌声清脆嘹亮。树下有一座蓄满绿水的池塘,徘徊着湿湿的蛙声,在大把盛开的碧叶的下面。他在蝉鸣和蛙唱里背着她跑出了门,迅速穿过走廊,穿过月光,跑进对面的阴影里,跑进了她的房间。

  “没被人看见吧?”他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听见她的心脏怦怦直跳,听见她小声对他说,“要是被人看见了,我就不完美了。长这么大,从未被不相干的人看过我的身体。”

  “好像有人看见啊。”他嬉皮笑脸地环顾房间里摆放的各色家具,存心开她的玩笑。她的眼神在黑暗里透着惊恐的微光,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他回过头来,伸出一只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得意地说:“我啊,是我看见了。难道我不是人吗?”

  她白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随后开始穿内衣。穿好后见他仍在东张西望,上前拉着他说:“以后你搬到我这边来住吧,我这套房子比你那套大。”见他不怎么乐意,忙又改口说,“那我搬去你那边好了,反正本尊今后是你的人了,你就是住草棚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

  他狐疑地看着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说,你这样子还让我真有点不习惯!以前你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现在怎么就……”话未说完,左边一只耳朵被她给揪住了。

  “你说谁是母老虎?”她手上一使力,他杀猪一般大叫起来,她放开他,随后拿起一只枕头打他的脑袋,边打边说,“别以为我是你的人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跑进卫生间,她冲进去把门锁上。他在里边鬼哭狼嚎起来。

  两小时以后,他们驾车来到西海岸边的假日海滩。晚饭已经在来的路上吃过了。虽然是晚上,这里南来北往的游人依然很多,各种南腔北调的口音夹杂着海潮声在空气里回荡。他们下车后径直朝西边走去,经过烧烤园,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椰林,里面盖起不少出租的木屋,酒店式的管理,带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卧室。

  到了夜里十二点,游人逐渐稀少,海滩上安静下来。他们打开窗户,关掉空调,让清凉湿润的海风水一样流了进来。还有月光,宛如千万只晶莹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地飞进了窗户,撞在他们身上,碎成了一地清色的珍珠。那只玉镯,此刻在叮当作响的月光下晃动。那只戴玉镯的手,正紧紧搂着可爱男孩的脖颈。在大海的岸边,月光覆盖的木屋里,他们充满激情地热吻对方。每一次的吻,她都是如此的执着、用心,仿佛要从他的体内汲取曾经流逝的青春和爱情,就像沙漠里一片干裂的濒临绝境的枯林,恰逢一场千年的春雨。

  到了后来,他感觉到了疼痛,舌头的疼痛,海风的疼痛。他想退缩,但摆脱不了她,也无法用力,因为舌头被她紧紧吸住。他双手不断地拍打她的脊背,示意自己很不舒服,但她不予理会。有一个瞬间,她的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忧愤的暗火。他一下愣住了,等她放开他的时候,他的舌头已经完全麻木。他生气地扑到她的身上,映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把她按倒在木质地板上。不一会儿,她在月光里开始喊疼。

  “放开我。”在他的身体下面,她拼命挣扎,“我叫你放开我,你听见没有?”

  他像一条蠕动的章鱼,紧紧压住她。她感觉到他的闯入,像一个明火执仗的强盗。“啊!不行!不行!”她用力推他,“比昨晚还疼!快点放开我!”

  “你让我疼,我也让你疼。”他一刻也没闲着,继续他的动作。

  “啊呀……啊呀……”她开始大声惨叫。

  眼见她眉头紧皱,非常痛苦,额头的冷汗在月下溢出寒气,他放开了她。她平躺着长出了一口气,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翻身抱住了他,顺势把他的脑袋揽入怀中,俯身看着自己的几缕长发搭垂在他的脸上。她用手指挑开它们,在他的额头和黑发上吻了几下。这时她想起了初恋,那个卷发男孩。

  “你小时候头发也这么好吗?”

  “你猜。”

  “还用猜吗?”她对着他微笑,树叶的影子小黑鱼似的游进了窗口,游过他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留下几缕晃动的暗斑,“小时候头发不好,长大以后肯定也不会好啊。”

  其实,从前他的头发非常不好,稀少、发黄,软软的自然卷,直到十五岁以后,才开始变得又黑又密。多年以来,这些往事对他而言,无不充满辛酸的记忆,宛如生锈的铁锚,大海的味道,孤帆的味道。永远洗不掉的烙印。

  “你的初恋,她叫什么名字?”

  “你的那位和我很像的他呢?”他眼睛向上看着她,反问,“他叫什么名字?”

  “你先说。”她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我先问的,你就得先说。”

  他能说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吗?他能说与她初次相识的那几天里,问她叫什么她总是卖关子不肯说吗?这样的回答会有人相信吗?

  “她姓梅。”他被捏得喘不过气来,只好忽悠她,“她叫梅铭记。梅花的梅,座右铭的铭,忘记的记。”

  “梅铭记?”她两眼看着他。

  “是啊。”他点点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这是她的名字哦。”

  “哦,挺好听的名字啊。”她斜了他一眼。

  “你的那位呢?”

  “他姓墨,叫墨明志。”她同样很认真地回答他,“笔墨的墨,光明的明,志向的志。很大气的名字!”

  “墨明志?这个……”他突然回过味儿来,明白对方也是忽悠人,拿眼睛瞪着她,“你骗人啦!‘墨明志’不就是‘没名字’吗?”

  “与你的‘梅铭记’异曲同工吧。”她笑起来,露出一排皓齿,拖着长音说,“好啦,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你的过去和我没啥关系。我只要你的今后和我有关系就成。”

  “我们现在算不算有关系?”

  他一翻身坐了起来,墨玉般的瞳仁痴痴地瞪着她美艳诱人的裸体。月影从木屋的另一扇窗口流了进来,仿佛曙光一般,点亮了他清秀迷人的脸颊。她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这些日子,她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每当他两眼痴痴地望着她时,她便在他的目光里融化了。就在她想要答应他的时候,他的眼底突然划过两团磷火,她仿佛看见了鲨鱼的眼睛。小时候她见过许多鲨鱼,在交配的季节里,它们通常游弋在离岸不远的海上,那些公鲨的眼睛就像迷你版的灯塔,闪烁着绿色幽森的火焰。面对他的咄咄逼人,她想起刚才体内莫名其妙爆发出来的疼痛,立刻改变了主意,爬起来光着身子逃到了屋外。

  “你追得上我吗?”她嬉嬉笑笑沿着椰林一路狂跑,直奔海边,“记得上次是我追上了你。”

  他急忙套上三角泳裤,不服气地追到了屋外,看见她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经过门口的时候,一把将他拽进了屋里。“你怎么啦?”他糊里糊涂地看着她。

  “羞死啦!沙滩上有人。”她坐在床上喘着气说,“一对情侣……在海边背对着我……”

  “这表示他们没有眼福。”他笑着说。

  “是我看见他们了……真不像话!”

  “哦?”

  “他们在沙滩上玩二人世界呢!”

  夜里三点的时候,她忽然被照在床上的月光惊醒了,伸手一摸,谢家玮已不在身边。她下床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没有回应,推开门发现里边没人。她拿起睡袍套在身上,走到木屋的外面。月华如水,萤火浮动,海和岸沐浴在溶溶月色里,那缓缓起伏的海潮,是夜深沉的呼吸。

  她在房子周围的椰林里没有看见谢家玮。也许他去海边了,她想。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去海边干什么呢?怀着满腹疑虑,她步出了椰林,果然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在海滩上奔跑,有着敏捷的动作。濒临水边的时候,身体腾空而起,画出一道灿然的弧形跃入海中,仿佛一只体线优美的银鸥。入水前的一瞬,气流震颤,空气像花朵一样四下绽开,他的剪影被月光印在了海面上。她跑到海边的时候,他已经沉入水中,没有听到她的呼喊声。她只好抱着双手,站在沙滩上等他,等着他浮出水面。一分多钟以后,她的眼中没有映衬出他的影子,她有些惊慌,甩掉身上的睡袍,跳进了海里。

  “谢家玮!”她冲着前方大喊了一声。

  “谢家玮!”她又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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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还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