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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被雕刻的时光》 作者:王雪璞

第17章 Chapter Three(2)

  报考志愿前的这段时间,除了开心与狂妄,或者再加上傲慢,再没有别的词来形容学谦的心境。学谦高考成功,说话分量和以前大不一样,连拖鞋都不自己伸手拿,文母也乐得当家佣,文父在单位也有了底气。同事的孩子里学谦分数是最高的,别人问文父教育孩子的经验,文父笑道:“哈哈,哪有什么独家的经验。其实小孩子的情绪波动大,要多鼓励,不要让他自暴自弃就好了,其他的,就靠他自己了,哈哈。我不常管他,全让他自己来,现在市场化了,政府不能管得太紧,对小孩子的教育也是一个道理,不可以管得太多,让他自己调节还好些。”文父好歹说了一半实话,假如学谦没考好,别人也绝不会问文父教育经验,文父只能急切地找同事诉苦:“罢了罢了,我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学习是他自己的事,我在家里至多只是个服务的角色,就像现在的政府,也要对竞争行业放手。他自己耐不住竞争,我没办法,随他去罢。”原来一种道理,从不同的角度看,居然有不同的效果,人的逻辑最擅于躲避障碍。

  学谦渐渐从兴奋中走出来,开始思量起报考志愿的事情,等到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困难多多。全省计划第一批重点招生大概是五千人左右,按照这个顺序,学谦只能排到中下等。假如报考的人都足够理智的话,学谦上211学校的可能几乎没有。

  文母查了高考报考志愿指导手册,也觉得难办。假如报考好院校,录取可能性极小;假如上重点里的下等学校,那是比较稳当了,但是于心不甘。就像电视娱乐节目里的挑战,选手已经拿到了奖金,假如继续挑战,也许再获得更多,也许连现有的都要失去。

  家里也开了好几次三边会谈,文父认为学谦取得这样的成绩是踩到了宠物的粪便,交了好运,再不知足,老天也要生气的,惩罚下来得不偿失;文母反驳文父的观点,斥之为谬论,说难得考好一次,说明老天爷眷顾学谦,喜欢学谦,不如冒险报个好的,她极力推荐学谦报考上海的学校。文父大笑,象征性地摸摸自己并没有胡子的下巴,好像摸了胡须,就是从胡须上得到了智慧,古希腊的哲学家塑像,大多都是大胡子,而到了近代的哲学家,好多都不留胡子,真是怪事。文父相信胡须可以彰显智慧,也许胡须和头发是从脑袋里相连的,如果秃顶和长胡子都是智慧的代言,这样才吻合长度守恒的定律。文父抚摸完下巴,俨然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上海这地方太浮躁,太物欲,你儿子这样的人去太不符合了,你儿子胆子小,不耐竞争。适合去传统名校,北京的学校不少,照今年的情况看,除了几大名校不能报考以外,其他的都可以试试,不过我还是觉得要求稳,不如先报考了提前批的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应该是中央团校领导的,想想必然不错。第一批录取的就报北二外或者北京商贸这样的学校,皇城根下的学校,想来都不错……”

  文母赶紧打断文父的提议:“北方的学校年年走下坡路,北大的排名都快被浙江大学超过了,北方学校太不务实,封建思想太厚了,不如东南沿海的城市学校好,我觉得还是报考上海的学校好,上海财经可以一试,没准运气好,能上……”

  两人争了半天,谁也不肯让步,反而忽视了学谦,学谦被扰得心烦,居然想起了何文萱,不知道她会报哪,要不是因为上次的分别太尴尬,自己绝不肯放过机会,和她报考一个学校,成一段佳话。上帝眷顾得不够彻底,像是有意地遗忘了,假如上帝记起来的话,恢复这单情谊,这才完美了。

  过了几天,实验中学举办了大型报考咨询会,全国100多家高校都如约而至,咨询的棚子都按顺序搭在足球场上,成n字状,最外一层的是重点高校的独立学院,围了厚厚的一堆生物,大多是漂亮帅气的男女,全无高考失利的沮丧,相反他们的快乐绝不比考上清华、北大的人们少,对他们来说,高考意味着一个黑暗时代的终结,而对考上清华、北大的人来说,高考意味着一个幸福年代的开始。相比较来说,这些没考好的人幸福更多些,他们的幸福更纯粹,更简单,而不去承担压力,不对任何时段负责,他们坚信消灭痛苦就是最大的幸福。

  越往深处的学校越好,人也渐渐稀少,清华、北大咨询台的学生不多,家长不少,不乏带上七大姑八大姨,一姑爹二舅舅也都来凑热闹,就像肤浅女人身上多余的挂饰,叮叮当当的响只是为了招徕虚荣。学谦打心里鄙视这样的人,他已经完全认可了自己有评价的资本,虽然自己并不能上清华、北大,文学评论家一样不可能写出巨著,但他们对名著的批评一样不留情面。

  一类本科的下等学校和二类本科的上等学校紧紧挨着,但是气势却相差甚远,一类本科院校的招生工作人员无不透着傲慢,前来咨询的学生也都一脸欢喜。二类本科的上等学校招生人满脸的不屑与愤恨,好像是在打擂台,向一类本科的学校挑衅。前来咨询的学生大都唉声叹气。常常有家长长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啊,为什么不多考些分,多考两分,就能上一本了。好好好,我不说。”招生人听不惯这样的话:“我们学校绝不比一本的学校差,不信去问问,国家一直催我们升一本,我们为了考虑到那些高考没发挥出水平的学生,迟迟没升一本。”

  此行居然遇到了何文萱,理想的自己现在见到何文萱,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挑衅式地打招呼,脉脉含情地问候,可惜电影里西方的绅士优雅地脱帽礼,现在绝用不上了,但真的看到了何文萱,心却发抖抽搐。何文萱正在楚天工大的咨询台前咨询,难道她要留在省内?留在武汉?自己向来对武汉没好印象,脏乱的街道,高低不齐的建筑,让人总是迷失了方向感。城市的规划像艺术家多情的产物,必须从高空俯视,才能觉得像一幅抽象派作品。她会到武汉上学?恐怕是女孩子不想离家太远的缘故。自己对楚天工大并不了解,好像是一所新兴的工科院校,近几年中国的学校都向综合类发展,连工科的院校也开办了文史哲农艺医的专业。像机器人戴上了绣花肚兜,不伦不类。学谦再回首时,何文萱已经离开了咨询台,学谦赶紧过去,偷偷地拿了一份楚天工大的简介。

  耐心地读完简介,学谦才知道楚天工大成立于1913年,是革命后办的学校,并非新兴,前身是中南工业高等培训学校,建国后改名为楚天工大,90年代开始发展文史哲各个门类学科,近几年开办艺术学科,打着综合化办学的牌子,现在全国排名第11位。学谦暗想工科院校的男生肯定太多了,缺少女生来调节,学校里阳刚之气太重,所以开办艺术类专业,多招些女生,这是艺术系男生的不幸,但却是全校男生的大幸。楚天工大招收文科学生的专业极少,不外乎传媒、新闻、外语、法学、中文、哲学、经济、管理、护理等等。

  学谦心里打定主意要报考楚天工大了,文父文母还在争论上海和北京的优劣。学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俩,文母惊愕道:“你干吗要上一个工科院校?工科院校的文科专业没一个好的,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文父向来是站在文母的对立面,互相抨击为乐的,而今也步调一致,坚决不同意。学谦争吵不过,干脆回屋子了。

  过后几天,学谦终于说服了父母,文母专门问了老马楚天工大的情况,老马回复说不错,报考不算吃亏,而且前景甚好,文母宽了心,向文父传达了老马的意见,文父也不再坚持,反而说:“也好,想必老师推荐的,一定不会错,报考北京的学校也上不了太好的,去武汉还是天之骄子。”但是不主张学谦报考中文系或者法学系,而以经管系代之,双方又争执了半天,最终妥协了,学谦按顺序填写——管理、经济、新闻、中文四个志愿,报考志愿的事告一段落了,学谦说服父母同意了,反而觉得空虚。

  此后的几天,生活过得毫无意义可言,操元和文斌不曾找过学谦,学谦也懒得联系他们,好几次掏出手机,调出何文萱的号码,大拇指悬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没按那拨号键。上网聊天,看着何文萱暗淡的头像,好几次梦呓般地用嘴去吻屏幕,有时候何文萱上了线,自己故意先把状态调成隐身,再换成上线,期待她主动和自己说话,好像自己不主动说话,就是证明了自己的勇敢,好像表明:“喏,我并不主动跟你说话,虽然我看见你上线了。”想想何文萱也许会因为自己的彻底冷淡而心伤,假如她主动跟自己说话,自己一定勇敢地追求她,不过,何文萱好像知道了学谦的意图,没有主动过。

  交志愿表的那天,学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改,虽然自己考得这个分数不容易,可是报考的时候,好像并不慎重,好像觉得这分数来得有愧,不配享受似的。得到横财的赌徒,绝不会珍惜这好来的钱。老马看到学谦填的学校,眉头一皱:“没别的选择么?我们班就有五个人报考,我想全省报考的人数不会少,跟家里商量好了么?”学谦心里紧张起来,问:“我们班有五个报?有人比我分数高么?”老马道:“三个比你高,所以你还是商量商量的好,还有你那个好朋友的那个也报的这个学校,她比你低。”学谦心里到底宽慰了些,胆大起来,但不好表现得坚定,只说出去跟家里打个电话问问,老马也说要学谦好好和家里商量。

  学谦出去晃悠了一圈,到底拿定了主意,深吸一口气,推门进老马的办公室,老马诧异道:“这么快就说好了,到底怎么说?”学谦脸色僵硬,不好意思地撒谎道:“我妈说没问题,就这个吧。”老马觉得自己不好再说什么,不看学谦,自言自语又语重心长地说:“你妈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妨碍什么了,你考这个分不容易,自己要分得清形势,这表还可以改,我明天晚上才会统一交上去,你要想改,还有一天的机会。”

  学谦谢谢老马,推门出去,心里矛盾挣扎,心像被压缩,呼吸变得紧凑起来。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个有想法的人,处理事情应该果断些,可是,这赌注太大,像和魔鬼签了卖身契。转念想到何文萱也报了这个学校,自己比她分高,就算掉档,也是一齐掉,反正“死生契阔,与子成悦”。

  学谦在学校里遇到了不少同学。高考后的学生,面部仿佛丧失了伪装心情的功能,考好的,与家人说说笑笑,考砸了的,和父母吵吵嚷嚷。原本比学谦成绩好的,但高考分数比学谦低的同学,碍于面子,加上意识里对学谦瞧不起的惯性,都不大搭理学谦;成绩和学谦差不多的,可又没超水平发挥的,都埋怨老天的不公,觉得学谦是吃了仙丹,鸡犬升天了,和自己拉开了距离,也都不怎么和学谦搭话;只有原本成绩就好,而且考得也好的同学还肯敷衍学谦,语气像老人家对年轻人言不由衷的赞赏,总是先扬后抑,先把学谦夸得舒服,说学谦聪明,再重点强调学谦是运气好,学谦不想再听,违心地多谢了好几次就回家了,路过球场的时候看到操元在打球,唐小糖在一旁观战,手里托着操元的衣服,一脸乖巧。学谦没打招呼的心情,操元也许也不想见到自己,算了吧。

  又过了好些天,到了七月上旬,眼看投档线就出来了,亲戚们也都打电话催问,学谦心急如焚,只有自己知道形势并不乐观,文斌给自己打过电话,一起去打了次桌球,学谦付了桌球钱,还赔上顿饭,所以不愿意再出去。只能躲在家里上网聊天,有些同学知道了学谦报考了楚天工大,都提到何文萱。但也不忘记捎上孟周,扰得学谦不敢再提报考学校,别人问起来,只说考得不好,藏着不说,有的人知道学谦考得不错,都骂他虚伪。

  投档线出来的那天,学谦倒是紧张得过度,反而忘记了今天本该紧张,晚上照常上网聊天,突然操元发来消息问学谦是否知道投档线了,学谦疑惑地说自己不知道线已经出来了,操元半天没回话,突然回复道:“你出了点问题,不过先别急。”

  学谦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打开招生网,找到了投档线的最新新闻,看到楚天工大的分数线是554分,腿当时就软了,踉跄地去跟文母回报实情,文母来不及穿上拖鞋,赤脚就扑哧扑哧地跑到电脑旁,看了新闻,半天说不出话来,像打了败仗请罪的将领。半天还是一筹莫展,只好赶快给文父打电话,要文父回家商量,好像文父身上藏有锦囊。学谦躺在床上,不时摇头冷笑,文母吓得要流泪了。

  过了一会儿,学谦清醒过来,明白木已成舟,自己再难过全无意义。幻想奇迹,只会加重苦恼。就像叔本华说的一样,想象不是判断,它仅仅只能产生幻觉,而且这些幻觉常常导致一种无益的,甚至极端痛苦的心情。就像海洛因,让毒瘾分子致幻,幻觉结束后只能是无尽的空虚与惆怅,甚至幻觉的机会都已经被用掉了,除了痛苦,什么也没剩下,而且幻想总是跳跃性的逻辑,让不相干的事产生联系。此时学谦果然想到了何文萱,此前自己理想中,自己一定咄咄逼人,由于自己的分数高出一分,现在呢,自己掉了档,何文萱一定瞧不起自己。不对!何文萱和自己报考的是同一个学校,她也掉档了吧?想到这里,心里居然激动起来,冰冷的身体充满了血液,知道何文萱掉档的消息,自己心里好像有一种复仇般的快感,意识里又强烈地否认,但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激动,虽然不知道这激动从何处而来,往何处去。学谦跳下床,上网跟操元聊天。文母和文父正在互相埋怨,看到学谦下了床,宽慰之中又多一分不解。

  操元还等着学谦,学谦先问了几句,此时只想知道何文萱的消息,虽然何文萱落榜的消息在自己心里已经确认了千百遍,但是总是要别人说出了口,才算得数,好像选举里,有的选举人事先知道了自己的获选,但是还是要等着别人来宣布,不仅仅是风度,更是一个完整的回复,自己的期待,加上别人回复,就好比有些人常常自言自语来获得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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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被雕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