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Four(3)

　　再者，这同行三人也都不好相处，自己以为和操元好相处的人，自然好相处，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只是一个心理上的抚慰而已，操元是属于八面玲珑型的交际高手，他的朋友里，不仅有孟周这样的学习尖子、校园名士，也有文斌这样的一无是处之人。他结交自己这样的角落人物，也熟悉社会青年。

　　这点自己比不上，自己天生不会交际，对人的看法只有恐惧，每当在游泳池里看到健硕男人的身体，自己就会一阵恐慌和自卑，害怕引起一场争斗，自己仇视人类，除了自己熟悉的人，对陌生的人总是充满防备和敌意。

　　同行的三人，王言笑急躁而自负，但文龙虽然话少、安静，但是所作所为也让人敬而远之，再说他话少，结交起来就更难了，曾元培和自己是最熟悉的，但是自己却不大喜欢他，他活像个女人，而且爱干净到了苛刻的地步，洁癖是让人无可指责的恶习。和洁癖者一起生活，要时刻做好被责骂的准备。而且平白限制了许多自由，曾元培临出旅社的时候就告诉学谦——元培三诫：一、不能用曾元培的牙刷毛巾；二、不能睡曾元培的床；三、不可以在屋子里穿旅游鞋，只能光脚或者穿没有土的拖鞋。

　　曾元培说自己对灰尘过敏。

　　只听见隔壁阳台上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是女孩儿，此处只有声音的差别，绝无生理的差异，学谦下意识反应过来，就是自己下楼扶过的女孩子，就在自己阳台的木质隔板那侧！刹那间生出了不少激动，将脸探出阳台好远往那边观望，那女孩子穿着白色睡衣，内衣若隐若现，蕾丝花边的配套睡裤，多了些疲态，可也增了些妩媚，少了些幼稚。她正摆弄手机，看那情形估计是在发送短信，学谦失望地想，她也许是在和自己的情人说悄悄话。

　　学谦收回头，又坐着抽了根烟，看了半天夜景，脑子一片混乱，心慌得厉害，那白色睡衣总在自己眼前盘旋，便又探出头去看，那女孩子仍然摆弄手机，敏锐的第六感让她意识到有人偷看，忙抬起头望着学谦，学谦躲闪不及，僵着身子不知所措。

　　学谦赶紧抽回脑袋，整理一下头发，羞涩地伸出脑袋道：

　　“没，我没看到你在那边，歇息了一天，看看风景，没打扰你吧。”

　　女孩子笑道：“你这人太搞笑了，有什么好打扰的，怎么了？

　　偷看，我也不是遇到一回两回了，见多不怪。”

　　学谦脸红赶紧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偷看。”苍白的解释更显得做贼心虚，于是跳过话题，装出一副教训的样子道：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爸爸听到了要批评你的。”

　　女孩子夸张地笑：“哟，你这人才多大一点儿，就喊我小姑娘，咱们比比谁大？”学谦知道自己年纪小，死活不肯说，那女孩子更嚣张了，笑道：“小弟弟，姐姐可以教教你生活的道理。”

　　学谦的心简直要停跳了，自己从没听过这么赤裸裸暗示的话，暗示的语言搭配性感的内衣，总是给人瞎想的可能，他感觉和这女孩子说话的确有趣，好像自己从没和女孩子写意地调侃过，自己从没有对何文萱这么随意地说话。喜欢得深了，便生怕失去，乃至害怕犯错，对之间的关系总是小心翼翼地维系，绝不敢做出玩火的举动，好像自己积攒许久的钞票，绝不会拿去赌博，路边拾得的意外之款，总会觉得这钱不是自己的，不花出去才难受。

　　学谦嬉皮笑脸道：“是么，那我现在过去了。”女孩子说：

　　“那你来啊，我等你。”学谦笑道：“你爸爸非杀了我不可。”女孩子眨巴着眼睛，狡黠地笑：“他不在，嘿嘿。”学谦道：“那我可不信，我怕等下敲门是你爸爸开的。那可怎么办，那我就说你晾在阳台上的睡衣被风刮到我这边来了，我送还给你。”

　　女孩子撒娇地说：“那可不成，你这人太无耻了，你要是遇到我哥哥，你这样解释也没用，绝对被一顿暴打。”

　　男人最忌讳一个女人在他面前提到另一个男人，更何况拿另外一个男人压自己。学谦急不择言道：“谁说我打不过，我看你哥哥也没什么强壮的，对了，他是你的……哥哥？”心里一阵高兴，寻得了少许安慰。

　　得到了女孩子肯定的答复，学谦便显得活跃了许多，一度掌握了谈话的局势，两人无所不谈，女孩子是武汉人，好歹也算是他乡遇故知，故知算不上，同省人的情谊还是应该渲染的。

　　女孩子也是今年高考，学谦问她上哪个学校，她回答道楚天工大。学谦激动道：“我也是！这太巧了，我真怀疑是上天……呃，上天有意的玩笑。”他本想说是上天有意的安排，但是听上去显得蓄谋已久，害怕引得女孩儿的反感，临时改为了玩笑。

　　女孩子并没有学谦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只是对学谦的话淡淡地反驳：“什么上天有意的玩笑，上一个学校的人多了，这个镇上就不少，没什么巧合的。你学习倒还不错，小弟弟，你让姐姐我大吃一惊啊。”学谦掩饰自己听到她喊自己“小弟弟”的不悦，灵感突现道：“我现在正好肚子不好，你要是想大吃一斤，我可以给你现做。”女孩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几烦人，信你的邪！”女孩儿象征地对着学谦挥拳头。又一齐默契地大笑。两人的谈话是到了高潮了。

　　打听私事一定不要庄重的氛围，万万不可先铺垫，“喂，我问你一个很重要的事，你要老实说啊。”这样万万不可，只会让对方深思熟虑以给予虚假的回应，或者猜透你的心思，做出有意不合你意的回应。打听女子是否有情人，一定要漫不经心，一来可以摸出她的实话，二来可以摸出她对你的态度。

　　学谦傻气地问：“我问你一件事喔，你老实回答。”

　　女孩笑道：“什么事呢？用得着这么严肃？你问吧问吧。”

　　鬼才信女孩子不知道学谦想问什么，学谦的开场白已经预告了学谦的问题。

　　学谦假装正经道：“那么，你有男朋友么？”

　　女孩子很自然地回复道：“有啊，怎么了？”

　　学谦心沉落谷底：“没事，没什么，随便问问。我好奇嘛。”

　　女孩若有所思道：“那我也好奇一下，你呢？”

　　学谦一听她问自己，肾上腺素立马站立起来，激动得不能自已，结结巴巴地说：“你觉得呢？”

　　女孩儿打量学谦的上半身，因为看不见学谦的下半身。

　　“我哪知道，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又不帅，又不高，怕还是单身吧？”

　　学谦心里着急，本想反驳道：“胡说，我怎么可能是单身？”

　　但是这样更加重了自己的心虚，倒能让她摸不着虚实。假如坦诚地告诉她：“我是单身。”她可能会相信，因为语气平和，显得木讷真诚，假如强调自己的单身，回答道：“真的，我是单身，我当然是单身啊，谁看得上我啊。”女孩儿反而会怀疑他是否是单身，因为没有男人愿意把单身当做荣耀。

　　学谦便如此回答她。

　　不料女孩踩着梯子就上楼：“我就说嘛，我看你也没有，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你要什么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介绍给你。不，不行，她都一米七了，不适合你，你太矮了。”学谦心里恳求她给自己留点情面。“唉，还真没这么合适的呢，要是你再高几公分，就好给你介绍了。小弟弟，多吃点巨能钙，姐姐先把人选给你留着。”

　　学谦大胆道：“配你不合适么？你比我矮。”这话语气戏谑，假如女孩子当真，自己可以说是开玩笑。假如她没当真，那更好不过。

　　女孩子大笑捧腹，食指指着学谦笑道：“你，你才多高，一米七？我都一米六五，穿上高跟鞋就比你高了，你没听说过么？

　　男的最好是比女的高十五公分，有个追我的一米八二，我觉得还好，只是还有点高，最好就是一米八，不多不少。”

　　学谦听着窝火，顾不得脸面讽刺道：“真是女人的见识，身高就是标准么？你非得找姚明做男朋友么？按照你这么说，一米六几的男人都不用活了，反正要打光棍。”

　　女孩子发现学谦的失落，觉得有趣，继续打趣道：“你还不算太糟，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的女孩子，都逃不出你的手，这是你的势力范围。”

　　学谦听了有些飘飘然，好像真是吃了仙丹，鸡犬升天了，升到半空中也没发现自己并未踩着云朵，只是自己在地面上扑棱着翅膀。学谦被那女孩子夸了，膨胀得像自以为能阻挡坦克的螳螂，妙语连珠，不时说得女孩子笑出声来，有时候笑话并不立即使女孩子发笑，学谦加以解释，那女孩子便大笑着连嘴也没顾上捂着了。男人最能以逗笑女人当做本领，她无端地笑，是神经病，被自己逗笑，才是理所当然的笑，这笑才有个来头，才纯粹可人。学谦发现自己并不是缺少语言天赋，也并不像莎士比亚那样占据大量词汇，以备随时选用，对于自己来说，并不能说出一些文采斐然、荡气回肠的句子，但是自己却有画龙点睛的能力，点睛之笔，只需前面画得好，随便一点即可；前面做好了铺垫，只需简简单单地点破，配上木讷的表情，表明自己并不觉得自己的话好笑，女人听了好笑的话，却发现说笑者自己不笑，便更想笑了。

　　已近深夜的时候，女孩子说要睡了，学谦问她的爸爸和哥哥怎么不在。女孩子说，他爸爸哥哥去泡酒吧跳舞了。学谦喜欢女孩子爸爸的翩翩风度，颇有学者气息，对她爸爸泡吧表示不可理解，女孩子挥挥手道：“男人都那样，喜欢寻欢作乐，女人就算再服帖，也不如外面刺激。真正忠实的男人，也都是无能的人，没本事在外面招惹女人，才强调自己的专情，并把自己的无能归结为自己专情所阻碍了发展，有本事的男人，就不需要这样了，对于他们，女人只是证明自己的工具，多方面的成功才能满足他们，算了，不说了，我都成了怨妇了。快睡吧，我贴个面膜就睡的，明天见。”

　　学谦怅然道：“明天还能见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快活地聊天？今天太快活了，谢谢你，我好久没这么舒畅地说话了。”

　　女孩子莞尔一笑道：“好啦，真像个小孩子，我非认你为弟弟不可。”学谦挥拳表示抗议，女孩子大度道：“好了好了，睡吧，我进屋子了。”说罢，冲学谦眨了眨眼睛，学谦心里一惊，想这女孩言语间的神情像极了何文萱，难怪自己会觉得和她似曾相识了。

　　学谦说了晚安，晚安是对女孩子的专利，好像只有女孩子有晚上睡好的权利，男人只能在晚上选择失眠。可见女人多喜欢打呼噜，让男人不得安睡，婴儿换尿布的差事，也都是男人的工作。男人间互问晚安，那才矫情做作，彼此都不得安，再问晚安，便是媚俗了。

　　回了屋子，学谦才发现没有问女孩子名字，电话也忘了问，聊得太投机了，忽略了关键任务，好像吃自助餐只顾着喝饮料，忘了吃菜。等到回家肚子饿了想吃菜了，又后悔只顾着喝饮料。这女孩子确实不错，就是咄咄逼人的样子倒有些像何文萱。何文萱样子文静，发起疯来却让人不知所措，到底女人的脸应该表里如一，那样才不用去猜。一个纯洁的脸孔下是一颗淫荡的心，那才是让人失望的事情。

　　学谦在床上翻滚着睡不着，却想着女孩子最后的几句话。

　　她一定不幸福，不幸福的女人总是没心没肺的，好让别人认为她们看得开。看得出来，她对男性有成见，而且是毫无道理的成见，这更加激起了学谦的好胜心。好嘛，我偏偏要拿下你，而且要改变你的偏见，客观的见解是客厅，偏见是卧室。把女孩子的卧室改成客厅，这总是一件费力的事，女孩子的卧室总是装饰得花花绿绿，墙壁上装饰着，天花板吊着，总是些不好整理的东西，改造成客厅，就得扫出那些垃圾来，对于女孩子来说，太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