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长会

　　在师生们的盼望中，寒假终于来临了。放寒假前，学校照例要召开家长会。在全校大会上，校长特别强调班主任要把家长会开好、开精彩，要多看到学生的优点，不要把家长会开成“告状会”。学生科兰科长提醒大家，结合本专业的特点，开出特色来。

　　在普高的时候，每次期末考试后的家长会，可以说是教师、学生和家长共同的大事。鉴于独生子女在家庭中的特殊地位，很多单位对职工子女的教育也给予了大力支持，学校开家长座谈会，单位通常都为职工请假开绿灯，所以不需要老师多加提醒，不同职业不同职务的家长们一般都会准时到会。因为家长到会整齐，而且家长们都想和老师单独交换意见，所以每次家长会龙妮都会开到很晚很晚。这次家长会，是龙妮到大石学校后的第一次家长会，也是她第一次和班级全体家长集体见面的日子，龙妮当然相当重视。她不仅认真准备了向家长们汇报的内容，还学习办公室曹老师的经验，结合旅游专业的特点，把班干部们分成布置教室、接引、招待等小组，让他们到时来校协助开好家长会。

　　发下开会通知单后，陆续有学生来向龙妮请假，说家长工作忙，请不到假不能到会。龙妮深信每一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都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所以她自觉地把家长当成自己教育学生的同盟军。这样一个一学期一次的家长会，除了外地住校生，龙妮希望每个家长都能到会，尤其是那些平常交流不多的家长，她需要这个机会和他们进行面对面的交流，又担心有的学生会假传消息，所以她在班上宣布家长会不能请假，如果家长确实来不了，必须由家长本人亲自向她请。她以为这样一来，就没有或很少有家长请假了。不料家长会前夕，龙妮居然还是接到了好几个学生家长的请假电话，当家长们说着各种请假理由的时候，龙妮不禁默然。龙妮理解：有的家长是下岗后再就业，又在私营企业工作，他们请假既难，请了假扣除工资又心疼。于是本着尊重家长，平等、友好地对待家长的原则，也碍于家长的脸面，龙妮都点头同意了。其实就算她不同意，她又能对请假的家长们怎样呢？

　　家长会的那个下午，天空灰蒙蒙的，天气依旧寒冷。因为开家长会，学生一般不到校，校园不像往常那样喧闹，三三两两的学生和家长，更使它显得空旷而宁静。2005级七班教室的门敞开着，龙妮精心画了迎宾彩图的黑板，给教室增添了一些暖意。虽然不能像普高那样把考试成绩看得那么重，但是作为学生学习了一个阶段的结果，龙妮觉得学习成绩还是必须要让家长了解的，于是她习惯性地把期末考试成绩排了名次，只是同一张表上又把老师们结合了学生平时学习表现、学习情况的学期总评成绩也打出来并排了名次。家长会前，她把成绩表张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让迎候家长的小干部们在家长来之后，引领家长先行去看，去了解。

　　开会时间要到了，龙妮来到了教室。教室门口聚集的几个学生看到龙妮马上围了过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请求龙妮不要在家长面前告自己的状。袁野恳求说：“龙老师，你一定要嘴下留情哦。这直接关系着我寒假能不能过好，能得多少过年钱哦。”杨辉甚至说：“龙老师，我爸爸来的，你在他面前不要都说我的缺点嘛，不然回去我又要吃‘笋子炒肉’了。”龙妮知道学生嘴里的“笋子炒肉”就是挨打的意思，就笑着说：“你这么大了，你爸爸还要打你啊？”杨辉毫不掩饰地说：“打，还要用皮带抽呢。”龙妮心里

　　噔了一下，就开玩笑吓唬他说：“这样的话我就更要告你的状了，让你爸爸回去好好给你吃顿‘笋子炒肉’。”她的语气语调能让学生们感觉到她在说反话，杨辉涎着脸说：“龙老师，你不得哦。我知道我这学期表现不好，下学期我会改，你相信我嘛。”被围在学生们中间，听着他们的请求，龙妮想着校长强调的不要把家长会开成“告状会”的要求，心中沉甸甸的。她也不想把家长会开成“告状会”啊，班上那些表现差的学生，如果是家长回去打骂一顿就可以改变的，那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不过，学生们着急的样子，反倒让龙妮

　　心安一些，她想只要他们还知道怕家长，怕老师，就说明他们还可教，于是就和他们约法三章：“家长们难得到学校一次，我当然要和他们认真交流。你们的问题我肯定要说，但是我会尽量表扬你们的优点，让你们的家长不至于打你们。”“龙老师就是好嘛。”学生们送了龙妮一连串的颂歌后，吃了定心丸似的散开了。

　　龙妮走进教室。有请假的和缺席的外地学生家长，班上自然会出现一些空座位，然而班上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清。龙妮有些不快，她宣布为等待迟到的家长，开会延迟十分钟，然后就走到座位上，和早到的家长交流起来。

　　九年义务教育阶段的长期训练，尤其是中考的成绩大比拼，显然使家长们也养成了以考试成绩评判学生的思维定势。在个别交流中，成绩好的学生的家长，情绪好、态度好，对龙妮的讲话，他们会不时地用点头、微笑来呼应；而成绩差的学生的家长，情绪相当低落，他们不主动和龙妮交流，龙妮找上去，还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那种疏远的态度。

　　聂文斌虽然进校成绩在班上第一，但是进校以来却迟到、上课说话或睡觉，完全不像一个成绩优秀的学生，让龙妮大为失望。龙妮曾经在电话上和聂妈妈进行过沟通，但是成效不大，那天聂妈妈来了，龙妮就抓紧时间和她交流起来。聂妈妈精明干练，说话态度很温和，她告诉龙妮，酒店管理专业是她帮聂文斌选的，聂文斌本人一心想学计算机，但她觉得计算机专业人员已经饱和，而且在职业学校里也不可能学得多高深，今后就业不如酒店管理专业好，所以虽然聂文斌现在还闹着要转专业，她都坚决不同意。“龙老师，你看我说得对吧？酒店管理就是比计算机好就业吧？”末了，聂妈妈一句话把皮球踢到了龙妮面前。

　　摸清了聂文斌的思想根源，龙妮不免在心中叹息。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想学的东西不能学，不想学的东西你偏要他学，你说聂文斌能认真学习吗？听到聂妈妈的问话，作为聂文斌的班主任，她还真有些为难了。她既不便说聂妈妈不尊重孩子的不是，又不可能鼓动聂文斌去转专业，于是她含含糊糊地回答道：“现在服务业需求大，酒店管理专业确实比较好就业。不过，就业的问题，不是简单地看学校和专业的，主要还是看学生个人。现在单位这么多，行业远不止什么七十二行了，不管学什么专业，真正优秀的学生，单位都会抢着要哦。”

　　聂妈妈笑了。她答应多和聂文斌谈谈，努力做好他的思想工作。

　　由于班上迟到早退现象一度非常严重，对于基本不迟到早退的学生，龙妮就大力表扬，龙妮尤其赞赏师杰。这个瘦削的高颧骨的男孩子，最突出的优点是守时，他是一学期来全班唯一全勤的人。虽然班上的出勤情况差，但是学生们自己出勤不好，却也会认可出勤好的人，师杰全勤，更是赢得了同学们的真心敬佩，所以已经是学生会纪检部得力干将的马群主动引荐他进了学生会。

　　在和师杰的父亲见面后，龙妮不仅特别表扬师杰，还对他们家长培养了孩子的良好习惯给予热情的赞扬。师杰的父亲是个精悍的小个子男人，听了龙妮的话，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他微笑着说，他每天早起，也叫师杰早起，所以师杰从小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他们都相信这个习惯会让师杰受益终身。

　　等待的时间转瞬逝去，这期间班上又陆续到了几个家长。龙妮回到讲台上，负责家长签到的夏晓荷把签到单递给她，看到有两个她急于交流的学生家长恰恰没到会，龙妮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时，两个早就在门口晃悠的学生凑到她面前，递上家长的请假条，说他们的家长临时有工作任务，到不了会，请老师原谅。两个人同时这样请假，有一张假条上的笔迹还非常稚嫩，龙妮难免有些生疑，但是当时不是追究的时候，龙妮把这事放在心上，让那两个同学也坐进教室开会。

　　龙妮让班干部发放寒假通知，自己有条不紊地开始汇报工作。在她讲话的时候，班上的几个科任教师也陆续到场。等老师们轮流向家长进行了学科情况汇报后，家长们却并没有像普高家长那样争先恐后地要和老师交流意见。静了一会儿，龙妮宣布家长会结束，但点了几个问题多的同学的名，请他们的家长留下作进一步的交流。

　　家长们陆续离开了，现在教室里就只剩龙妮要求留下的几个家长，龙妮向他们逐个介绍了学生的情况，希望他们利用假期好好和孩子沟通交流。

　　留在最后的一个家长是袁野的母亲。过去在电话上龙妮和她交流时，知道她和丈夫离异后独自带着袁野生活，儿子成绩不好进了职业学校，她伤心得不再对他抱有希望。龙妮理解她的苦楚，担心她会失望到放弃袁

　　野，现在面对面了，就告诉她，袁野耍心太重，上课不认真听，作业不认真做，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整天就喜欢在球场上跑，开学时虽竞选上了班长，但是极不称职，只好半期就把他撤换了。可是他聪明单纯，没有什么社会习气和坏心眼，记忆力又超群，只要他愿意认真学，成绩会赶上来的。龙妮希望袁妈妈在寒假里督促督促他，让他好好地反省自己。

　　袁妈妈脸色非常难看，生气地说她刚才看了班上的成绩表，袁野居然是多科不及格，在全班倒数几名，她简直没想到儿子在职业学校成绩也这么差。说到后来，她有些气急：“袁野在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考试都是九十几，初中时虽然成绩不好，但是每天回来都在做作业，没见他到外面去耍。现在进了你们学校，作业就没看他做，一问就说没有作业。龙老师，你们学校一天作业都不布置，学生整天在外面耍，他咋能学好？听说纪律也不好，学风也很差。我真是后悔当初没花点钱让他进普高。”

　　这样不客气的家长龙妮还是第一次遇上，见她把批评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学校和自己，龙妮不禁要据理力争：“职业学校和普高是不一样！我们每天布置的作业肯定没有普高的多！”平缓了一下口气，龙妮耐着性子，半解释半开脱地说，“现在提倡素质教育，你不觉得我们职业学校就是在进行素质教育吗？学生花在做作业上的时间少了，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参加课外活动，去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呀。袁野的问题就在这里，我们这么少的作业他都不能认真完成，交作业时要么不交要么抄同学的，复习考试也不认真，书上的内容，老师勾画了重点的，他都不去背，期末、总评成绩当然是一塌糊涂啰。”

　　袁妈妈摇摇头，叹口气：“我知道他差，只是没想到他差到这个地步。”龙妮放缓了语气说：“他说班上纪律不好，学风差，其实他就是表现最突出的一个。”袁野的母亲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说以后一定多和老师沟通交流。

　　送走袁野的母亲，天色尚早，这是龙妮开的所有家长会中结束最早的一次了。一学期的工作终于全部结束了，龙妮像突然放下了千斤重担，感觉浑身无比轻松。她最后一次检查了教室的设施，默默与教室道别后，关好门窗回到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