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065.

　　完全把一个人从生命中抹去，是一个很幼稚的想法。

　　——简锦

　　“要做妈妈了？”简锦看着对面的美媛，柔顺的长发，居家的开衫，一条鹅黄色的短裙，娴静温柔。

　　“有什么孕妇须知的，快快告诉我。”美媛微笑，脸上的幸福甜蜜抹不去。

　　“我还没做过母亲呢。”简锦笑着喝果汁，又抬头，“有一点。”

　　“什么？”

　　“自己要快乐，要健康长寿。”简锦笑着说，有点儿寂寞，“多说我爱你。”

　　美媛心中一惊，替简锦难过，她看着简锦的眼神慢慢变得慈爱、温和。

　　“我的年纪比简锦大很多哦。”美媛抬头，眺望着远处笑着开口。

　　“不会啊，根本看不出的。”简锦笑着摇头，的确不是说谎。

　　美媛歪着头看简锦，眼眶有些微红，伸手抚上简锦的头，哄孩子一样拍打着简锦的额头：“小锦啊，看到好男孩儿要抓牢，不然妈妈会担心哦。”

　　简锦愣住了，心里突然涌动一股暗流。是不是做妈妈的都是一个样子？真的和妈妈好像啊。

　　小锦以后会一直陪着妈妈吗？

　　嗯嗯，男生都笨笨的，像爸爸，好讨厌。

　　呵呵，笨笨的男生才会对你好哦，小锦以后如果看到好男生，一定要用力抱住哦。

　　“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要做生意吗？”简锦突然问道。

　　美媛搅动着果汁，笑着摇头。

　　“因为做生意好简单，合则来，不合则散。不是针对你，只是就事论事，你不适合做此事。”简锦开口，“这样说，任何人都能接受吧？”

　　美媛笑着点头。

　　“爱情却不可以。你不适合这段爱情，你不适合我，并不是针对你，只是就事论事，这样说，你会接受吗？”简锦摇头，“从来没有轻拿轻放一说，他爱你，你不爱他就已经是灭顶之灾，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你不爱的是哪一个？”美媛轻轻开口。

　　简锦坦白地摇头，她不知道。她知道她对两人的感情是不同的，但是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爱。

　　“如果逃避，永远不会有答案的。”美媛担忧地看着简锦。

　　“如果我说，我也在等答案呢？或者什么神的启示，午夜十二点，那个人的名字出现在镜子上，或者我的梦里。”简锦苦中作乐，“或者干脆整个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是梦到神仙叫他来的。”

　　“一定会有人受伤的，我真的不希望那人是你。”美媛拉起简锦的手。

　　“我做不到。”简锦看着美媛皱眉，“我不能把他们当做物品一样比较优劣，称量价格，然后选择其中一个。怎么能这样对他们？”

　　“我知道。”美媛理解地点头。

　　“呵呵，Jane就是太聪明。”美媛试着开玩笑，“太聪明的女生没爱情运。”

　　“聪明？其实很傻的。”简锦摇头笑，“美媛，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没找啊。”美媛一脸甜蜜的笑意，“是他跑来找我的。”

　　简锦忍不住摇头笑出声，好幸福的女人。

　　“你的他也正向你跑来呢，再耐心等待下吧。”美媛笑着开口，“他已经很用力地跑了，很努力，很努力了。”美媛想到简书现在夜以继日地拼命，就知道他一定是有所计划的，只是时机未到，“小锦，再等等他吧。”

　　“如果路途很远很远呢？我们之间隔好几重山，好多条河呢？”

　　“那——”美媛笑着看简锦，“小锦，你也跑吧。”

　　066.

　　人的一生要有多少故事？若每个故事都有悲欢离合，我们早已应该驾轻就熟，为何却依旧受伤害？

　　——简锦

　　深夜十一点，简锦拖着一身疲惫回家。谁能想到，自己做老板也会累得这么臭死。简锦伸手揉着僵硬的脖子，抬头呼气。

　　再低下头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简锦一惊，定睛看清楚，整个人马上振作，进入备战状态。

　　卓子衿面无表情地走近，站定在简锦面前。

　　“有事？”简锦面带职业性的微笑。

　　“我来恭喜你。”卓子衿微微一笑。

　　“谢谢。”简锦点头接受。原来她是为了同启明合作的事情而来。

　　“我知道你聪明、能干，所有人都知道，你想要简氏一定可以做到。”卓子衿开口，“你一直以为简书欠你的，简书也以为他欠你的。只要你开口，简氏他一定双手奉上。”

　　简锦沉默地低着头，安静地听。

　　“我也知道你是冷血、自私的。”卓子衿狠狠地说，“这一点却只有我知道。”

　　简锦抬起头，嘴角有残忍的笑意，冰冷地看着卓子衿。

　　“你有想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对简书的影响吗？你一定没想过。”卓子衿怨恨地看着简锦，“你在外面风生水起，你有想过这对简书的压力吗？简书为了简氏那么辛苦，四处奔波，谈合作，谈项目，安抚元老，证明自己的价值。现在，他竟然要把你扶上去！”

　　“你说什么？”简锦皱眉，什么叫把她扶上去？

　　“所以，我要恭喜你啊。”卓子衿完全不理简锦的问题，“简氏的董事会觉得你成绩出色，提议让你回去，而且简书马上就答应了，甚至不惜同简母为敌。”

　　简锦心里一惊，董事会提议她回去？！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他们真想要你吗？”卓子衿冷冷地笑，“他们只是不想简书一人独大而已。”

　　简锦笑，原来这是卓子衿今来找自己的目的。“多谢。”简锦礼貌地点头，“回到简氏后，我会每天提醒自己的。”简锦绕过卓子衿，准备回家。

　　“简书肯为你放弃一切！真的放弃了一切！”卓子衿突然在简锦身后大喊，“但是你呢？你真的要让简书放弃他应得的一切吗？难道简书为你们简家做得还不够吗？难道简书为你做得还不够吗？哪一次你有危难他不是第一时间赶到？你开口或不开口，他都帮你想到。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念及吗？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吗？”

　　她并不天真地想着简书会全心全意地爱她，她只是觉得，如果她能一直在他的身边，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原来她一直爱着他，会开始珍惜她。简锦总有一天会成为过去式的，他们不可能结婚，他们没有结果的，简书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东流之水。

　　她可以留下，她会有开花结果的那天。

　　她现在努力做的一切，就是要守到那一天的到来，不论用什么方法。

　　“为了简氏，你真的什么都做得出？”卓子衿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扯住简锦的手臂。

　　“对。”简锦转身面无表情地面对卓子衿，冰冷地开口，“为了简氏，我什么都做得出。”

　　“你！”卓子衿心中怒火燃烧，举起手臂冲着简锦挥过去。

　　眼看手掌已经接近了简锦的脸颊，忽地，卓子衿的手腕被一把抓住。简锦握着卓子衿的手腕，用力按下。“我答应过自己，同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简锦的眼中天寒地冻，“天晚了，卓小姐回去的路上请小心。”

　　卓子衿因为简锦的眼神而颤抖，愣愣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同是简家人，为什么简书那么温柔，她却这么冰冷恐怖？传说中的简家血液吗？

　　简锦坐在房间里直到天亮，却依旧没有思索出任何答案。她甚至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老办法，简锦用被子蒙住头，希望自己尽快睡去。

　　傍晚时分，手机响起。简锦睡眼蒙眬地打开手机，简书的短信，简单的一句话，恭喜你渡过难关。再也没有关于其他任何只言片语。

　　简锦翻身坐起，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她需要换换空气，简锦拿起钥匙出门，一路迷迷蒙蒙地走着，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只是向前。

　　手里的电话响起，简锦接听。“你在哪里？我去找你。”简书直言。

　　简锦抬头寻找标记，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去老宅的路上，远远地，她的家在那里等她。“我在老宅等你。”

　　二十多分钟后，简书开车赶到，看到简锦坐在老宅门前的台阶上。

　　简书打开车门走过去：“怎么不进去？”

　　“我没带钥匙。”她只是随便走走，没想到会走到这里。

　　“呵呵。”简书摇头笑笑，在简锦身边坐下。

　　简锦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被路灯照得那么长。为何每次见到简书，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遥远的上一世，远得不像是真的。

　　“已经签约了？”简书开口询问。

　　“嗯，昨天。”简锦点头。

　　“建起度假村之后有何打算？”简书依旧是不温不火地问。

　　“认真经营。”

　　“打算什么时候回简氏？”简书又问，“以你现在的成绩，绝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简锦心中突然一阵揪痛，忍不住皱眉，站起来用力呼吸。简书也跟着站起来，转身看简锦。

　　简锦抬头看着简书，简书还是那样温和。简锦暗暗感谢逆光的街灯，简书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不回去了。”简锦看到简书的脸色一僵，“简氏是你的了。”

　　简书看着简锦皱眉，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而是恐惧。简氏是他们唯一的牵连，是他唯一还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理由，是敌人是对手都好，他还在她的对面。

　　现在，简锦要松手了。

　　“为什么？”简书不明所以，好不容易董事会承认了简锦的能力，她却退却了，“你不是一直要抢回简氏的吗？”

　　“你辛苦了这么多年，这是你应得的。”简锦低头微笑，“而且，爸爸也决定给你的，简氏就是你的。”

　　简书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嗓音低哑地开口：“你想清楚了？”

　　“不想要吗？”简锦深吸一口气，收回眼眶里的湿润，抬头看着简书。

　　“我何时说过想要简氏？”简书看着简锦，痛苦地皱着眉。

　　“那真是委屈你了。”简锦苦笑着看着简书，“快点儿和卓子衿结婚，生出个接班人，你就可以松手了。”

　　“小锦。”简书上前一步，简锦却更快地后退一步。简书焦急地又向前迈两步，简锦依旧警惕地后退着，始终保持着一样的距离，简书站在原地，放弃了。

　　“小锦，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说过，只要我想结束，一切都可以马上结束的。”简锦抬头，眼眶里的泪退了又涨，涨了又退，“我要一切都结束。”

　　一切都到此结束吧。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被伤害，她不会天真地认为，可以有个让所有人都安全着陆的方法吧。分了，就是分了；没了，就是没了。口若悬河，吐出莲花，也改变不了事实。简锦低着头，手用力地握成拳。

　　简书觉得心好像突然从高处跌了下来，没有边际地跌落。

　　“我已经有锦书了，所以简氏的一切都结束了，包括……”简锦看着简书，沉默。

　　心还在跌，还在跌，还在跌……

　　“把话说完。”简书低沉地开口，目光紧紧地盯着简锦，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简锦看着简书，深深地呼吸，一切都结束了。

　　“包括你。”

　　“嗬！”简书猛地吸气，支撑不住一样向后退了一步，随即马上闭上眼用尽全力转身，好像要甩掉什么。心，终于跌到底了。

　　坚持！坚持！要坚强！简锦站在简书身后，心里一遍遍地默念，要坚强！要坚强！

　　简锦看着简书的背部起伏着，听到简书沉沉的呼吸，用尽全力让自己站在原地，不要转身跑掉。不能离开！不能上前！不能开口！只能等待。

　　简书并未转过身，只是稍微侧头，用余光看着身后的简锦。“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简书开口说完，迈步离开。

　　简书！简锦下意识地上前，伸出手，简书的衣袖擦过手掌的一瞬间，抓住！抓住！简锦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呐喊。

　　简锦紧紧握住……可是已经错过了。手心里空空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简书，这次，真的走了。

　　脸颊一股滚烫的感觉，简锦才发现自己哭了。耳边有马达轰鸣而去的声音，简书这次真的离开了。

　　简锦脚下一软，靠在老宅的篱笆上，直接顺着篱笆滑坐在地上。一朵白色的栀子花儿从篱笆的缝隙里钻出来，快要谢了一样低着头。

　　妈妈，你为什么要种栀子花儿啊？

　　因为妈妈要永远守着小锦和爸爸，每天都不离开，守一辈子。

　　我喜欢粉色的玫瑰花儿。

　　呵呵，小锦不急，一定会有人送你粉色玫瑰花儿的。那人很快就来了。

　　067.

　　终于知道王子披荆斩棘救出公主是个勇敢的行为了，因为现实中的好多男人会因为怕被刺而不肯给你买玫瑰花儿。

　　——简锦

　　简书是家人，简书是家人，简书是家人……

　　简书沉默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天空，简锦的这句话一遍一遍在耳边响起。

　　“董事长，这是您要的文件。”秘书敲门走进来。

　　“谢谢。”简书伸手，秘书恭敬地递到他手中，却没有离去，“没有事了。”简书点点头。

　　“好。”秘书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突然站住，“我真心地希望，董事长您可以真的快乐。”

　　什么？简书转过头，看着门口的人。

　　“我为您工作七年了，却没怎么见您笑过。”秘书看着简书，安静地微笑，“我结了婚，生了孩子，生命中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除了工作。”

　　“比如？”简书放下文件夹，突然有了交谈的兴致。

　　“我想说比如爱情，但是我知道您一定会笑我，所以我会说，比如梦想。”秘书笑着转身端进一杯茶，几块糕点，“我知道您已经实现了您的一个梦想，但是另一个呢？”

　　“另一个？”简书眯起眼睛。

　　“另一个……必须要两个人才能实现的梦想。”

　　简书听到，心头如被针刺地疼。

　　“真心爱的人，这世上最多也就一两个。可印钞厂的钞票每天都在不停地印，您说是不是？”秘书依旧微笑着。

　　简书勉强地微笑，点点头：“谢谢关心。”

　　简书刚想沉淀一下情绪，门外却传来嘈杂声。简书深吸一口气，全世界都来同他作对吗？简书站起身去开门，门刚打开一道缝隙，一个人就冲了进来。

　　“简先生！”大楼保安跑来，简书挥手制止，将门关上。

　　陆楚桥双眼通红地站在简书面前，周围密布着低压的怒气，压抑人的呼吸。“你和简锦发生了什么事？”陆楚桥开门见山。

　　只是听到名字，简书心里就一阵疼痛，神情有些恍惚，昨晚发生的事马上映入脑海，他已经一夜未眠，白天又必须集中精力工作，实在不堪打击了。

　　“你到底对简锦做了什么？”陆楚桥大喝。简书痛苦的表情一览无余，陆楚桥更确定他的判断没错，一定和简书有关。

　　简书抬头，目光如寒冰一样地射过来。再混乱无措，他也是简书。“你是在用什么身份同我说话？小锦的律师？还是未婚夫？”

　　“我没时间做游戏！”陆楚桥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简书的衣领，“我要简锦！”

　　简书挑眉，第一时间抓住陆楚桥透露的信息。要简锦？同他要吗？要简锦，那就是他没有？那简锦去了哪里？昨晚之后没有回家吗？简书心中顿时警觉。

　　“简锦人呢？！”简书一把抓住陆楚桥的手腕，“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