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爱偷窥 (1)

　　男生楼和女生楼相距三十米。中间是一个花坛，花坛的台阶可以坐。他们就坐在上面。男生坐在花坛的台阶上，女生坐在男生的大腿上。每一对相距不到一米，并且不断有人来填补空白。有时，人丁极度兴旺，座位显得十分珍贵。如果没有座位的话，得等上几分钟。站在花坛边，一边看那些茂盛的悬铃木，一边等。有时两个人一起等，有时一个人等。如果在后一种情况下取得了一个珍贵的座位，就需要扬起头冲宿舍楼大叫一声对象的名字。

　　就像上面我说的一样，当一个男学生和一个女学生一起坐在花坛的台阶上，他们一般会采取一种比较节省空间的坐法，女学生坐在男学生的大腿上，男学生紧紧搂住女学生的腰。他们的头部常常会紧挨在一起，局部器官发生接触。有更大胆的，他们的手会在各自的身体上放肆地游走。当然，这是在他们都穿得比较多的情况下。

　　我们宿舍的徐动就是花坛台阶上的常客。每天晚上，宿舍快锁门的时候，男女学生抓紧时间在楼下缠绵。徐动和他的女朋友艾雨是其中的积极分子。徐动是个瘦子，大腿不大。而艾雨是个丰满的女生，称得上虎背熊腰。徐动的腿能承载住艾雨的身体，真是一个奇迹。这是爱情的力量。坐好后，他们就进入了角色。这两个家伙都非常投入。

　　有时候，徐动和艾雨离开了花坛，脱离路灯的管辖范围，进入黑暗之中。他们原来的阵地迅速被他人占领。已经十点了，这些公学生和母学生再亲热一会儿，就该各回各窝睡觉了。可是徐动他们却延长了亲热的时间。或者说，在黑暗之中，他们忘记了时间。黑暗把时间消解了，剩下的只是性欲和爱情。在欲望面前，时间完全失去了绝对优势。

　　都怪艾雨太磨蹭了，而且她进入角色所需要的时间很长，比做一顿饭用的时间还长。这是徐动的话，他亲口对我们说的。说这话时徐动躺在黑暗里的床上。接受这句话的是七具孤单的身体。

　　可以这么说，楼下的花坛对我们来说是个别样的风景，一有时间，我们就会趴在床台上向下观看。经常进行这种活动的人，都是没有女朋友的，像王摇、项火、尹可和裴炸，他们这是在望梅止渴。我呢，按说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但我的女朋友不在这个城市，她在遥远的北京，远水不解近渴，所以也只能望梅止渴。而像徐动这样有一个触手可及的女朋友的人，对这处风景根本不屑一顾。但对于另外一处风景，我们所有的人都充满了热情，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李志信。李志信是一个天主教徒，在他的眼里只有树立着十字架的教堂才是美丽的风景。

　　女生宿舍的后面是宽阔的操场，操场边有一个厕所，座落在女生宿舍楼的北侧。厕所的口向南，光线比较充足。从我们宿舍能看见第二个蹲位的情况。我们刚搬到这个宿舍的第一天，就惊喜地发现了这一意外的收获。

　　一开始，我们都不好意思看。人往窗前一站，眼神不由自主地溜向那边，碰到一个蹲在那边的女生，赶紧收兵。宿舍里的李志信是个正人君子，他对这一现象嗤之以鼻。他从小就受过神父的洗礼，每天都要祈祷。我们的行为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李志信给我们讲起了存在主义。按理说，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是不应该去关心什么存在主义的，可是你这样反驳他，他就会激烈地反驳你。从小他就生活在一种不断被人劝解的情况下，认识他的人都劝他，你信什么教呢，还发誓终身不娶。他养成了和人辩论的习惯。这几乎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他企图超度我们。在他看来，我们的灵魂都需要一次彻底的洗礼。他对窗外那个第二个蹲位一直耿耿于怀。蹲在那上面的不是女生，而是魔鬼啊。

　　在李志信的一次次劝说下，我们终于养成了凭窗眺望的习惯。每日清晨，梳洗罢，倚窗前，看风光无限。其实，一个蹲着的女生没什么好看的，好看的内容就在她站起身的那一瞬间。这是极为短暂的一刻，需要一个观看者的耐心等待。从一个蹲着的女生看到一个站起的女生，需要的时间长短不一。是一泡尿或一泡屎的时间，而后者往往会让我们丧失耐心。早起的时候，后一种情况居多。我们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去忙别的事，重新返回窗前，已是人去位空。对此，我们采用了轮流值班的方法。盯住一个女生，你没耐心了，就让别人换你，直到对方有了站起来的动向，值班的人就会大喊，我操，要站起来了。我们赶紧扑到窗前。这是激动人心的一刻。可是后来，值班的人谎报了军情，害得我们扑了个空。从此开始，谎报军情的人渐渐多了，但他每次都能成功，我们明知道是一个骗局，却都还往窗前扑，可见那里的诱惑是多么巨大。

　　轮流值班的人员中，独独缺少李志信一个人。我们想把他拉进队伍，徐动说，李志信啊，你就看吧，上帝会原谅你的。神甫从来不会发脾气，他只会严肃地对你说，上帝会原谅我，可我不会原谅我。我们往窗台前扑去的时候，神甫就会不住地摇头。我们不光是看，还要对眼前的内容加以评论。哎呀，这个女的不错，你看那腿，比粉笔还白。然后我们一起回头，问李志信，你见过比粉笔还白的腿吗？

　　李志信对我的失望是巨大的。在开学的时候，我们曾经因为都是热爱文学的人而惺惺相惜，他把我当成了知己，尊称我为快兄。在他的眼里，我一直是一个行为正派的男人，可万没想到，我竟然在这股凭窗眺望的大潮中把握不住自己，随波逐流。他说，快兄啊，你怎么也看呢？我说，好看呗，好看的东西谁不乐意看？他说，快兄啊，难道你不觉得恶心吗？我说，你还没看你怎么知道它恶心呢？你看了以后才有发言权。

　　如果李志信知道，我这个热爱文学的家伙是第一个开始凭窗眺望的人，他一定会向上帝祷告八百遍。我从来没有对李志信说过和上帝有关的笑话。我对于他的宗教是比较尊敬的，有一回我假装自己失恋了，喝了很多酒，回宿舍对李志信说，你收下我吧，我要信教，我也要终生不娶。第二天李志信向提起这些事，我却概不承认。

　　我们这个学校洗澡是有规矩的，每周一和周四男生洗澡，每周二和周五女生洗澡。我们都在一间巨大的澡堂里洗澡，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那里洗，你会有空旷而凄凉的感觉。男生和女生共用这一个大澡堂，只是男生洗澡的时候没有女生，女生洗澡的时候同样也没有男生。看澡堂的是一个年轻人，我们很羡慕他的工作，其实是羡慕他周二和周五这两天的工作。那两天，众女生鱼贯而入，然后就在他的隔壁洗澡，把哗哗的水声和欢快的笑声送给他听，这是多么巨大的享受啊。

　　洗澡的时候，我们都结伴而去。常和我一起去的有项火和李志信。每周四下午，四点左右，我们三个在宿舍集合，拿着毛巾等东西，穿着拖鞋，去洗澡。我们洗澡总是要穿着拖鞋去的，那里没有拖鞋让你换，冬天也是这样。李志信的脚非常大，比我们的都大。但是他瘦，身上没有多少肉。脱光了衣服后，我开始数他的肋骨。其实我们仨都挺瘦的。相比之下，我这个瘦子还算胖点，我的肋骨在肉里埋伏着，看不清楚。

　　把衣服全部脱光，我们进入大澡堂。有时候人多，有时候人少，那天的人不多也不少。很轻松地，我们找到了位置。我站在中间，他们分别站在我的两边。水不凉也不热，正好，我们的身体开始喝水，喝足了以后就向下淌水。我觉得从我身体上流下去的水原本是属于我的身体的。我问项火和李志信有没有这个感觉。项火是个粗人，不懂这些，李志信能体会到我的意思，他说，阿门。

　　每次洗澡我们都要对李志信的家伙夸奖一番。从尺寸上讲，那真是一根好家伙，比一般人的都大，绝对有傲视群雄的资格。项火用羡慕的眼光望着李志信的家伙，说李志信啊李志信，你的雄才大略都集中到这个地方了吗？

　　李志信对我们的交口称赞毫不理会，他只是笑，说我们下流。李志信曾经说过，他这辈子是不打算结婚了，要把一生奉献给教会，将来当一名受人尊敬的神父。想到这一点，我们都有点惋惜。在哗哗的流水中，我对李志信感叹地说，你真是空长了一根好家伙，可惜啊，英雄无用武之地。项火更直接，说李志信这是资源浪费。

　　面对即将被埋没掉的宝贝，我和项火一声叹息。李志信正在搓洗，他把自己的皮肤搓得通红。搓完了上身，他开始搓自己的下身。他先从腿上搓起，外侧搓完后转移到内侧，整条腿红了起来。我也忙着搓，我也是红的。突然李志信把原本朝外的身体背了过去。我偷眼一看，原来李志信的神家伙勃起了。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它开辟了李志信生命历史的新纪元，它意味着李志信的家伙并非没有志气，它是有雄心壮志的。我悄悄地把这一发现通知了项火。项火绕过我，来到李志信身后，惊呆了。这就是李志信威震澡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