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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综合》 作者:爱德华·威尔逊

第二章 1社会组织的可塑性

9-1社会组织的可塑性

社会组织的第一个也是最容易验证的特征在本质上是统计学性质的。人类群体中社会组织的参数远比在任何其他灵长类群体中的参数的变化大,这些参数包括团体的大小、等级性质、以及基因交换的比率。这种变异甚至超过了现有灵长类物种之间存在的差异。在可塑性方面还可能有更多的发现,它代表着已经出现于狒狒、黑猩猩和其他一些有尾灵长类动物中的可变性倾向的延伸。然而,真正令人惊异的是可塑性达到了极端的程度。

为什么人类社会这么容易变化?部分原因就是它自身的成员在行为和成就上差异极大。即使在最简单的社会里,个体也有极大的差别。在一个南部非洲的布须曼昆人部落里,可以发现一些被承认为“最好的人”的个体——猎人和医生中的“杰出专家。甚至在强调共享财物的情况下,有些特别有才能的创业者,也能不加掩饰地得到一定数量的财富。昆人和先进工业社会中的人一样,通常也得”三十而立“,否则就得接受一种较低的生活地位。也有些人永远甘居末流,住在颓败的草屋里,他自身及其工作昏昏然没有半点光彩。陷入这种境地,形成了一个人的适应个性,也可能这种个性自身是适应性的。人类社会是以高级智力组成的,其中每个成员都会面临着各种社会挑战,这些挑战需要他的全部机智来应付。这种基线变化在群体水平上被其他一些人类社会性质所加强了:长久、紧密的社会化阶段;松散而无连结的通讯网,约束的多重性:跨越遥远距离和历史阶段的交流能力(特别是在有文字文化之后),以及从所有这些特点中,还加上掩饰的能力,操纵的能力和剥削的能力。每种参数都能被轻易地改变,但是在最后的社会结构上每种参数都有显着的效应。其结果可能是各种可观察的社会变化。

下面考虑的假说是,在社会行为中由基因促进约易变性在个体水平受到强烈的选择。但是应该看到,社会组织方面的变化仅仅是这一选择过程的可能后果,而不是其必然后果。为了产生实际上所遵从的变异量,适应峰有必要是多重的。换句话说,同一个物种中不同形式的社会在生存能力方面必须近于相同,以使大多数社会能长久稳固。最后的结果会是各种社会的统计学总和,其中如果不是平衡的话,至少正在从一个特殊模式向另一个特殊模式迅速漂变着。

在某些社会性昆虫中发现,替代选择是个体行为和等级发展中的一种灵活住,当一个群落的所有个体被放在一起的时候,在个体种类的统计学分布的统一性倾向中就会出现这种灵活往。在蜜蜂和某些蚂蚁中,”个性“差异甚至在单个的等级中都是十分显着的。有些昆虫个体非同寻常地活跃,它们行施了比它们生活周期所分担的更多的功能,并通过促进作用刺激其他个体也活跃起来。其他群落成员则是一贯懒散。尽管表面上看它也是健康的,生活得长久,但它们每个个体的排泄量只有那些活跃个体的排泄量的一小部分。特化也发生了。某些个体留在家里当保姆的时间要比其他个体长得多,而同时其他的个体则集中精力筑巢或觅食。然而,总的行为模式又不超过物种行为的平均值。当一个具有成千上万成员的群落与同一种物种的另一群落比较时,活动的统计学模式是相同的。我们知道某些这类一致性是由于负反馈造成的。当幼虫照料或巢穴修理这类需要加强时,工虫就改变它们的活动方式以补充这些需要,等到满足了这些需要之后再回来,实验已经表明,反馈环的扰乱,也就是说群落从统计学模式的偏离是灾难性的:因而发现反馈环既是精确的,又是强有力的。

人类社会的控制并没有这么强,因此偏离的影响也没这么危险。人类学文献中富含这样一些社会范例:它们具有明显的无效性,甚至有病理缺陷,但是仍然维持着。用文明生活的道德准则来衡量,牙买加的奴隶社会无疑是病态的。”使它显得独特的是,正常人类生活的基本先决条件的几乎每个方面都得到今人吃惊的忽视和毁坏。它是这样一种社会,其中牧师是大地上‘最为放荡的纵欲者’;在这个社会里,不管是主人之间的婚姻制度还是奴隶之间的婚姻制度都受到官方的谴责;对于绝大多数的人群来说,家庭是不可想象的,而男女乱交则是家常便饭:教育被认为完全是浪费时间,视教师如瘟疫,躲之犹恐不及,它的法律系统完全是一种精细的滑稽模仿(任何事情都无公正可言),一切文雅、艺术和社会习俗的形式都荡然无存,或者处于全然崩溃的状态。只有少数白人——他们几乎垄断了岛上所有肥沃土地——才能从中得益,而这些人为了在本国的安逸,一旦他们的财富得到担保,就丢弃了这片由于他们自己的财富聚集而使之无法生存下去的土地。“然而这个霍布斯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残酷如狼)却维持了近两个世纪。当经济繁荣之时,它也人口倍增。

乌干达的伊克人是一个同样有教益的案例。他们以前是些猎人,灾难性地转而靠耕种生活。他们总是濒临饥饿的边缘,眼看着自己的文化退化成一种遗迹。他们唯一认识的价值是食物;他们基本的善行观念是个体在肚子里的占有物,他们对一个好人的定义是,”有一个填饱了的肚子的人“。村庄仍在建立,但是核心家庭已经失去了传统的功能。孩子勉强带着,到了大约三岁的时候就得自谋生路了。只是当有一种特殊的合作需要时才会出现婚姻。由于能量的缺乏,性活动也极少,而性活动的快乐被认为跟排大便差不多。死亡被当作一种解脱或者享乐,因为死亡意味着给活着的人留下了更多的食物。由于不幸的伊克人处于最低的可维持生活水平,就有人企图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们难逃灭绝之灾。

但是,他们的社会已经完整地、并且或多或少是稳定地保持了至少30年了,而且它同样还将维持下去。

在社会结构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变化呢?解释可能会是:缺乏来自其他物种的竞争。这种观点来自生物学家称之为生态放松的现象。在过去一万年或更长的时间,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在控制环境方面已经如此成功,以致于几乎任何一种文化都能持续一段时间,只要它具有一种适度的内在一致,而且总的说来不停止生殖就行。没有一种蚂蚁或白蚁能享受这种自由。由于来自其他社会性昆虫的捕食和竞争,在筑巢、建立味迹或者执行婚飞中最轻微的无效性,都能导致该物种的迅速灭绝。简而言之,动物物种倾向于被禁固于生态系统之中,其活动范围很小,人类则暂时地逃脱了种间竞争的压力。尽管文化一个取代另一个,但在产生变化方面比起种间竞争来,这种过程的效应要小得多了。

传统智慧的一部分认为,实质上所有的文化变异在起源上都是表现型的,而不是基因型的。这种观点已从下列情况中得到证实:文化的某些方面可以在一个世代的时间内发生变化,从本质上讲这对于进化的变化来说快得无法相称。在马铃薯枯萎病的最初两年中爱尔兰社会发生的剧烈变化就是一个中肯的例子。另一个例子是,二次大战后美国占领期间在日本发生的权威结构的变化。这些范例数不胜数——它乃是历史的实质。同样真实的是,从遗传上讲,人类群体的相互差异不大,1972年柳沃廷在分9种血型系统的现有资料时,他发现差异的85%是由群体内的多样性造成的,只有15%应归于群体间的不同。没有过硬的理由支持下述推断:这个基因样品具有和其他这种样品很不相同的分布。

极端正统的环境主义观点走得更远,坚持认为从效应上讲在文化的传递中没有遗传的变化。换言之,文化能力只是通过人类表现型传递的。1963年,社布赞斯基在《进化中的人类》这部具有广泛影响的着作中把这种假说陈述如下:”文化不是通过基因遗传的,它是通过从其他人那里学习而获得的……在某种意义上讲,在人类进化中人类的基因已经放弃了它们的首席地位而让位于一种全新的、非生物学的或曰超机体的力量,这就是文化。然而不应该忘记,这种力量完全取决于人类的基因型“。尽管基因已经放弃了它们的大多数统治权,但是至少在潜在于文化差异之间的行为品质方面还保留一定的影响,适当高的遗传力已在下述案例中有文献证明:内倾-外倾人格测量,个性脾气、心理动机和运动能力、神经病患者、优势度、抑郁症、首次性活动的年龄、主要认知发育的时间表和趋于某种形式的精神疾病的倾向,例如精神分裂症。在群体差异的调查中发现,甚至这一变化的很小部分都可能使社会先倾向于文化的差异。至少,我们应该去测量这个数量。指出在人类的一个或少数社会中缺乏的行为特征,并把这一点作为是由环境造成的、没有遗传因素的结论性证据是不充分的。很可能倒是恰好相反。

事实上,弗里德曼freedman)在1974和1979年已经证明,新生儿的运动力、心境、肌肉弹性、情绪反应的显着种族差异,无法合理地解释为训练或子宫内条件反射的结果。例如,高加索和美国人混血新生儿,就不如中国和美国人混血新生儿来得稳定,后者不轻易受噪音和运动的干扰,能更好地适应新的刺激和不适环境,并更快地自我安静下来。更确切他说,随机取样调查表明,有中国血统的新生儿和欧洲祖先的新生儿在行为特征上是不同的。

显而易见,需要人类学的遗传学这门学科。在我们建立这门学科之前这段时间里,它应当通过两种间接方法能对人类的生物学特征作出描述。第一,这种方法能够从人类行为的大多数规则中得到建立。在试验可测的范围内,这些规则将描述生物学特征,所用的方法跟动物学家在对”典型的“动物行为进行分类时描绘个性特征的方法很相似。这些规则可以合法地与其他灵长类物种的个体特征相比较,然而,在人类文化之间规则的变化是轻微的,或许能为潜在的遗传差异提供线索,特别是当它与已知可遗传的行为特征有关系的时候。事实上,社会科学家已经开始进行这第一种研究了,尽管与这里所说的内容不相同。A·马斯洛(AbhamMaslow)推断,人类对一系列的需求作出反应,在较高水平的需求得以注意之前,必须先满足较低水平的需求。最基本的需求是饥饿和睡眠,当这些得到满足之后,最基本的需求是安全感,然后是属于一个群体和被爱,再下而是自我尊重,最后是自我实现和创造性的需要。在马斯洛的梦想中,理想的社会是这样一种社会:”促进人类潜力最充分的发展,促进人性最大限度的发展“。当生物特征被自由地表达出来的时候,社会的重心将逐渐转向较高的水平。另一位社会科学家乔治.C,霍曼斯(GeoegecHomans)于1961年在试图把人类行为还原为一种联合学习的过程中采纳了斯金纳方式。他所推测的规则如下:

1.如果以前出现的一种刺激情况曾经是一个人的活动受到奖赏的机会,那现在的刺激情况越是跟以前的相似,则这个人现在越是喜欢作这种活动,或者作与之相似的活动。

2.在一段给定的时间内,一个人的活动越是经常地奖励另一个人的行为,另一个人就越会经常从事这种行为。

3.对一个人来说,另一个人给他的活动单位越是有价值,他就越是以另一个人的活动所奖励的方式去行动。

4.一个人在最近的过去越是经常从另外一个人那里接受奖赏性活动,则任何进一步的那种活动就会对他变得价值越小。

个体生态学家马斯洛的梦幻世界似乎与行为主义者和还原论者霍曼斯的不相伺。然而他们的方法却是可调和的。可以认为霍曼斯的规则包含着某些能够实现的方案,人类生物学特征通过这些方案得以表达。他的用语是奖励,事实上,奖励正是我们大脑的情绪中心认为称心的一切相互作用的方向。按照进化理论,称心合意的东西是由遗传适应单位来衡量的,因而大脑的情绪中心也是照此相应被设计出来的。在这种规则指向的那些目标之中,马斯洛的需求等级表只是优先性的顺序。

对于人类遗传学来说,另外一种间接的研究方式是系统发育分析。通过比较人类和其他灵长类物种,或许能识别那些基本的隐藏在表面现象之下的灵长类特点,并且有助于确定人类高级社会行为的构成。在一套普及丛书中,许多作者已经以巨大的规模和魄力采取了这种方式,他们是康拉德·洛伦茨(《论侵犯行为》),罗伯特·阿德里(RobertArdrey)(《社会契约》),德斯蒙德.莫里斯(DesmondMorris)(《裸猿》),以及L.泰格(LionelTiger)和R·福克斯(RobinFox)合着的《特等动物》。在引起人们注意下述情况方面,他们的努力是有益的,即人类的地位是一种适应于特殊环境的生物学物种。他们所引起的广泛注意打破了极端行为主义者的沉闷观点,极端行为主义者把人类的精神看作在潜能上均等的反应机器的观点不仅是错误的,而且毫无启发性。但上述作者也有局限性。

运用比较个体生态学的正确方式,应该建立在严格的系统发育史之上,这种发育吏属于在许多生物学特征上密切相关的那些物种。因而社会行为应当看作是独立的变量,而它的进化是从中演绎出来的。如果不能有信心地作到这一点(特别是在人类中)的时候,下一个最好的程序就是:确立最低的分类学层次,在这个层次上每种特征都表明有意义的相互问分类单位变异。从一个种到一个种或从一个属到一个属变化的特征是最不稳定的。我们无法安全地从猴子、猿到人的连续中推断出它们来。在灵长类中,这些变量包括群体大小、群体内聚性、一个群体向其他群体的开放程度、在亲代关怀中雄性的卷入程度、注意结构和紧张度、领土的保卫形式。如果在分类上的科或者整个灵长目的水平上保持不变,那么这样的特征就被认为是保守的,保守特征最容易以相对稳定的形式持续到人类进化水平。这些保守特征包括侵犯性的统治体系,其中雄性一般都统治雌性;反应强度的规模,特别是侵犯性相互反应;强烈的、延长的母系关照,往往带有一种显着的年幼者社会化现象:还有母系的社会组织。这二行为特征的分类为假说形式提供了一个适当的基础。它允许对现代人中保持的不同行为特征的概率作一种质的估价。当然可以说,在人和黑猩猩之间保留的某些可变特征是同源的。相反,某些其他灵长类全部保留的特征可能在人类起源的过程中变化了。况且,评价并不意味着暗示保守特征更有遗传性——即比起可变特征来具有较高的遗传力。在物种之间,或者在一个物种中的群体之间,可变性可以完全基于遗传差异。最后说到文化进化,我们可以富有启发地假设,那些被证明是可变的特征也是最容易从一种人类社会到另一种人类社会发生变化的基于遗传差异的特征。的证据与这个基本概念并不矛盾。最后,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比较个体生态学的研究并不以任何方式预测人类的独特特征,进化研究的一个普遍规则就是:量子跃迁的方向是很难从系统发育史中推断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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