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人种族大移民 (1)

　　美国黑人为寻求更好的经济条件进行移民的现象并不新鲜。到内战结束时，南部黑人已出现在美国的许多地方，约有72,500名南方寻求庇护者居于设在哥伦比亚特区、纽约、宾夕法尼亚和马萨诸塞等州的政府营地和定居地内。1865～1886年间，黑人移民主要在南部地区之内流动，由农村进入城镇，但中间也有少量黑人移往北部。而且，大批农民也开始移居新近开发出来的农业地区，尤其是佛罗里达、佐治亚和亚拉巴马州的部分地区，阿肯色州和得克萨斯州。这使得黑人人口的中心逐渐向美国的西南方向转移。19世纪80年代期间，离开南部的黑人的主要移居目标是宾夕法尼亚、纽约和新泽西等工业州。在此期间移往这三州的黑人达3万人，仅宾夕法尼亚州即接收了1.5万人。<1>从1890年到20世纪初，虽然黑人仍向美国北部和西部迁移，但黑人在地区之间由农村进入城镇的数量所占比重更大。农民们纷纷由中西部、东北部、南部和东部的农村中迁出。

　　由于老南部开发时间较长，地力大幅度下降，农民必须投入更多的资金用于购买必需的肥料和农业机器，这样生产成本便大大提高了。为此，农民们迁出该地区的积极性更形踊跃。许多南方黑人农民竞相移入在这个时期新开发出来的，较肥沃的阿肯色和得克萨斯等州。1890～1910年间有3.5万人移往远西部。但这个数量相对于移入上述地区的黑人总数而言，则较小。在这个时期，更多的南方黑人农民则进入城镇，试一试他们的运气。1890年时，南方人中仅有15.3%居于城市；到1910年，南方城市黑人所占黑人的比例上升到22%。就全国而言，据美国人口调查局的统计，1890—1910年间，黑人城市人口所占黑人总人口的比例由20%，上升到27%。1900—1910年，一些南部新兴城市的黑人人口迅猛增长，如伯明翰市增加了215%，亚特兰大市增加了45%。北部城市，如纽约市增加了51%，费城和芝加哥各增加了30%以上。1903年时，纽约市的黑人人口为新奥尔良市人口的四分之三，费城的黑人人口则是亚特兰大市黑人人口的两倍。1910年，华盛顿和纽约的黑人达9万以上，新奥尔良，巴尔的摩和费城的黑人人口则在8万以上。

　　从上述统计数字可以看出，19世纪初是欧洲来美移民的又一个高峰期。这些所谓的“新移民”主要来自东、南欧地区和国家。他们主要进入美国东北部和中西部的城市中谋生。众多的欧洲移民涌入北部的工业城市对南部黑人的流向和数量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尽管这个时期黑人仍在北移，但其数量已在减少。如居于宾夕法尼亚州的南部黑人在1895～1900年间净增加了3.6万，1900～1910年间仅净增加了1.9万人。纽约、新泽西、伊利诺伊和印第安纳州以及大部分北部州的黑人净增人口都有所减少。不能北进的黑人开始向西发展。其主要目标是加利福尼亚州。居于西部的黑人在19世纪90年代仅增加2,600人，而1900～1910年间则增加了11.4万人，大部分黑人前往加州。华盛顿州和科罗拉多州的黑人人口也有较大的增长。

　　一、第一次大移民(1916—1929)

　　1910～1920这十年对黑人而言是十分关键的十年。在国际上，欧洲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企图保持中立，坐收渔人之利的美国终于在1917年全面介入。在国内则发生了重大社会变革，其中之一是全国黑人人口在美国人口分布布局中的革命性调整，集中于南部的黑人开始潮水般地外迁。这种调整的出现，除了受国际政治危机的影响外，也是同美国正方兴未艾的工业化和城市化的飞速发展分不开的。这个时期无论对黑人移民而言，还是对他们迁出的地　　区，迁入城市而言，都是革命性的。这次黑人大迁徙所带来的经济、政治和社会的后果对居于北部城市和南部社区中的黑人自身、白人都产生了巨大影响。

　　第一次大迁徙运动究竟开始于哪一年，美国学者也是众说纷纭。据美国劳工部的估计，1916～1917年间的18个月，黑人移民数量为20万～70万人。亚伯拉罕·爱泼斯坦在其1918年对匹兹堡移民研究中，认为仅1916年一年黑人移民即达30～70万。美国白人记者雷·斯坦纳德·贝克认为到1917年已有40万人前往北部。杜波依斯的估计更加保守，他认为到1917年夏季约有25万人移往北部。但不论确切数字如何，1916年及随后两年前往北方的黑人数量达于高峰则是不争的事实。

　　众所周知，黑人向北部的移民运动早在内战前便以地下铁路的形式开始了。一战的爆发为大规模群众性移民创造了条件——来美的欧洲移民大幅度减少，这使美国北部工业的劳动力出现真空，黑人移民就此大批北上。从1900～1914年，有1,200万外国移民来美，其中绝大部分是欧洲新移民。仅1914年到美国的移民即达100万人以上。但1915年来美的欧洲移民锐减至33万人，1916年则减至25万人。到1918年，来美移民为11万，同年约有10万人由美国移民回欧洲的祖国。为了缓解因欧洲移民锐减而造成的劳动力短缺状况，北部工业家于1915年春派遣代理商前往南部雇佣劳动力。起初，南部黑人对这些代理商的反应是冷谈的。

　　因为一战爆发前，南部黑人几乎很难在农业之外找到谋生的出路，而且那时北方工业的发展均拥有足够的、来自欧洲的白人劳工。但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战争在欧洲的不断扩大，欧洲国家相继卷入战争，促使来美移民不但连年剧减，且有大批移民返回到欧洲母国。这种情况造成北方工业中劳动力匮乏。这给黑人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就业机会。到1916年，移往北方的黑人突然剧增。这种情形的出现与美国国家慈善机构的活动有一定的联系。它们曾努力帮助黑人学生在夏季获得就业机会。其中有一个组织安排几个北方烟草种植园主从南部黑人学校中带来许多学生，让他们在烟草种植园工作。1916年5月，两列满载黑人学生的火车从佐治亚州出发，火车上的这些黑人学生将被送到烟草种植园工作。北部铁路公司和工业家纷纷效仿，派自己的代理商去南部宣传有关工人前往北部工作的消息。高工资和优越的社会条件的照片在黑人中间传阅，许多人蠢蠢欲动。

　　许多证据表明，到北部工业市寻求较好的工作、教育机会和优于南部的生活条件是这个时期南部黑人北移的主要动机。这也成为北部将成千上万的黑人群众吸引到那里的巨大“拉力”。

　　工业城市是南部黑人农民北迁的主要目标，因为那里能提供较高的工资。在南部，农业工人每天约能赚到0.75美元，而在城里从事家庭服务业的妇女辛苦一周也仅能得到1.5～3.0美元的补偿。相形之下，北方的工资要多得多。在一战时期，工厂工人的工资高达每天3～4美元，家庭服务业的日工资也达2.5美元。一位已到克利夫兰市的移民写道，他通常每天挣3.6美元，有时能翻一倍，加上他的妻子、儿子及两个大女儿所得，这家人每10天能收入103.60美元。他说，唯一高于在南部老家的支出是每月12美元的房租。

　　1918年，在匹兹堡市，黑人移民每天的工资为3～3.6美元，在南部仅有4%的黑人能挣这么多。一项1919年的研究显示，匹兹堡市黑人移民仅有5%的人每天所得不到2美元，而在南部有56%的人一天的工资不到2美元钱。在下南部的佃农整月工资经常不到15美元。1920年，佐治亚州黑人农业家庭年平均收入为290美元，即使在像伯明翰这样的工业城市，非技术工人每天工作9小时最多也仅能得到2.5美元，而在伊利诺伊州从事同种工作的黑人工人每天可得4.5美元。根据海恩斯对城市黑人移民所作的调查，绝大部分移民认为他们可以比在南部时每天多挣一半甚至一倍。

　　为孩子们提供更好的教育机会是许多南部黑人在考虑是否移民时的潜在动机。莫比尔市一位由200人推举的代表在一封要求移民的信中写道，他们不在乎去哪里，“只要跨过梅核森一狄克逊线”，到一个黑人能成其为一个人的地方，并让孩子们受到良好的教育就行。当时，南部的政客们卖力地削减黑人儿童所得的教育费用，缩短其上学的时间。1906年，密西西比州州长瓦达曼告诉该州议会议员们，“你们的职责是适可而止，而不是每年再浪费50万美元(黑人学校的所得的教育经费)，去徒劳无功地做连万能的造物主一开始就没打算做的、培养黑人的事情”。黑人没有选举权，也因此不能选举任何支持发展黑人教育的政治家。1930年时，黑人受教育状况仍十分低劣，如五年级的学生不会读书，许多黑人父母、特别是黑人母亲们，强烈希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使其儿女受到良好的教育，因为这是黑人摆脱艰难处境的唯一出路。

　　不能否认，追求作人的人格和尊严也是许多黑人移民北部的动机。一位佛罗里达妇女这样说道，“黑人厌烦于被当作孙子看待，他们要成为人。”在密西西比州，白人称黑人学校的老师为“老师”，而避免使用先生，夫人或小姐。在黑人看来，这种礼貌用语具有强大的象征力量，所有制度的价值观都体现在先生、夫人或小姐等称谓上，而得不到这种称谓则意味着被这种制度抛弃了。上层白人称即便是最脏、最没文化的白人为先生的普遍现象更强化了黑人游离于社会之外的感觉。这对黑人的自尊和人格尊严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他们渴望被平等地当作人来看待。而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北部。

　　一位费城的黑人牧师这样说道：“在北部，黑人更加被当作人来对待，那即是移民的秘密。这里也有歧视，但肤色界限并不像南部那样面面俱到。所有这一切都归结为一个人格的问题。”一名黑人移民在写给南部老家的信中说，“我20年前就应当到这里。我正开始觉得象一个人，我的孩子和白人的孩子进同样的学校，我不需要向任何一个人祈求。我已登记为选民，并将在下次选举中投票。这里没有‘是，先生’，‘不，先生’。到处都是‘是’与‘不是’，萨姆和比尔。”一名移民到费城的南部黑人向南部的亲人汇报说，他的收入不错，每月75美元，在北部，黑人们不必向每一个过来的白人小男孩喊先生，他也从来示听到一个白人称一个有色人为黑鬼……他们在信中所流露的这一切无疑对南部黑人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在舆论方面，许多劳工代理人在鼓动黑人北迁方面发挥了重大作用。早先离开南部的黑人移民关于北部自由和良好工作的议论，劳工代理人的宣传鼓动及芝加哥《卫报》的大肆宣传都极大地激发了南部黑人对北部美好生活无限憧憬和向往，在南部出现了北迁的狂热。外迁是南部黑人秘密讨论的话题，任何反对外迁的黑人都被怀疑接受了白人的贿赂。黑人不去反对移民的黑人商店，反对移民的牧师会遇刺。许多黑人卖掉甚至扔掉所有的东西，跟随任何一个移民人群，奔向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目的地。1916年时，大部分代理人代表铁路公司或矿业公司到南部后招募黑人工人。1917年匹兹堡一家煤碳公司花了3391.95美元，雇用一列到亚拉巴马州的专列接那里的191名黑人到煤矿工作。当时许多黑人匆匆辞去工作，顾不上告诉雇主，甚至连家也不回，便登上北去的列车。仅宾夕法尼亚州就在南部招收了7.5—10万名黑人工人。他们主要到宾夕法尼亚和伊利铁路公司任职。也有很多人在钢铁公司、林业和其他重工业工厂找到了职位。

　　黑人报纸的宣传也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芝加哥《卫报》的编辑和出版商罗伯特·艾伯特热情鼓励黑人移民北部。许多黑人报纸也纷纷加入了鼓励黑人北迁的行列，如里士满的《改革者》报公开谴责南部的吉姆-克罗制、种族隔离制和恶劣的生活环境。南卡罗来纳州提蒙斯维尔市的《观察家》报号召自尊的黑人尽早离开南部。这些报纸，尤其是《卫报》不仅鼓动黑人北移，大量散发有关移民的信息，信件和广告，且也亲自承担中介人的责任，帮助北部雇主与南部黑人取得联系。该报还宣布1917年5月15日为北部大迁移日(GreatNorthernDrive。所有这一切都极大地激发了南部黑人外迁的热情和积极性。《卫报》的发行量激增至283,571份，芝加哥以外的读者占三分之二，大约有1500,000黑人阅读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