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柳赋

　　枚乘

　　《西京杂记》卷四云：“梁孝王游于忘忧之馆，集诸游士，各使为赋。枚乘为《柳赋》，其辞曰……路乔如为《鹤赋》……公孙诡为《文鹿赋》……邹阳为《酒赋》……公孙乘为《月赋》……羊胜为《屏风赋》……韩安国作《几赋》不成，邹阳代作……邹阳、安国，罚酒三升。赐枚乘、路乔如绢，人五匹。”则本篇与以下六篇皆诸文士侍梁孝王刘武聚会兔园中同时之作。

　　忘忧之馆［1］，垂条之木［2］。枝逶迟而含紫［3］，叶萋萋而吐绿［4］。出入风云，去来羽族［5］。既上下而好音［6］，亦黄衣而绛足［7］。蜩螗厉响［8］，蜘蛛吐丝。阶草漠漠［9］，白日迟迟［10］。于嗟细柳［11］，流乱轻丝［12］。君王渊穆其度［13］，御群英而玩之［14］。小臣瞽聩［15］，与此陈词，于嗟乐兮。于是樽盈缥玉之酒［16］，爵献金浆之醪［17］。庶羞千族［18］，盈满六庖［19］。弱丝清管［20］，与风霜而共雕［21］。锽啾唧［22］，萧条寂寥［23］，俊乂英旄［24］，列襟联袍［25］。小臣莫效于鸿毛［26］，空衔鲜而嗽醪［27］。虽复河清海竭［28］，终无增景于边撩［29］。

　　（《西京杂记》卷四，中华书局，1985年）

　　［1］忘忧：梁孝王兔园内的馆名。兔园其地在今河南商丘市东。

　　［2］垂条之木：指柳树，其枝条下垂。

　　［3］逶迟：弯曲下垂的样子。

　　［4］萋萋：茂盛的样子。吐：露出。

　　［5］羽族：指鸟类。

　　［6］上下而好音：说鸟儿上上下下地鸣唱着，发出很好听的叫声。

　　［7］黄衣而绛足：黄色的羽毛，红色的爪。这是形容黄鹂。绛，深红色。

　　［8］蜩（tiáo）螗（táng）：蝉的别名。厉响：形容蝉声响亮而悠长。

　　［9］漠漠：密布的样子。

　　［10］迟迟：夏天日长而热。这里指夏天太阳落得迟好像运行缓慢。

　　［11］于（xū）嗟：叹词。

　　［12］流乱：飘忽不定的样子。轻丝：比喻柳枝。

　　［13］渊穆：极其美好。度：风度，姿态。

　　［14］御：率领。玩：欣赏。

　　［15］小臣：作者谦称。瞽（gǔ）聩（kuì）：目盲耳聋，意为愚暗不明。

　　［16］樽（zūn）：酒杯。缥玉之酒：一种浅青色的酒。

　　［17］爵：古代酒器。醪（láo）：汁渣混合的酒，即浊酒。

　　［18］庶：众。羞：美好的食品。族：品类、种类。

　　［19］六庖：君王厨房中负责六类膳食的设置。

　　［20］弱丝清管：指乐器。弱丝，细丝。

　　［21］雕：通“凋”，喻乐声凄清。

　　［22］锽：钟鼓声。“”，通“锵”。啾唧：细小而繁杂的声音。

　　［23］寂寥：空旷而无声之状。

　　［24］俊乂（yì）：贤能的人。英旄：同“英髦”，英俊之士。

　　［25］列襟联袍：形容人众多。

　　［26］鸿毛：比喻轻微的力量。效：奉献。这句说：我没有微薄的能力可以奉献。

　　［27］鲜：指新鲜的鱼肉。嗽：吮吸，饮。

　　［28］河清海竭：黄河水变清，海水枯竭。比喻事物的极限。

　　［29］增景：增光。景，日光。边撩：也作“边橑”，柳树的边梢，比喻细微之事。

　　评

　　此篇虽题为“柳赋”，实际上是写梁王刘武在兔园忘忧馆柳树下的一次宴会。由赋中“蜩螗厉响”一句看，时在夏季。则宴会在柳荫之下。赋的开头一句点出地点，第二句即入题，以下八句写柳树的枝叶之美和因为风云、禽鸟的点缀而形成之诗情画意。所谓诗情者，并非只描摹景致，而且有黄鹂、鸣蝉之声，引人入胜。“阶草漠漠”以下四句转入写周围环境，使人想及宴会的场面。“君王”以下，直写由梁王率群臣赏景，大摆酒宴，酒浆之美、菜肴之珍、音乐之感人，一一加以描摹。因在盛夏，故写到音乐用“与风霜而共雕”之语。末四句是谦语，在很多人之前展示才华，因而以谦语作结，以与和乐气氛相应。此次宴会中应命而作的赋中，此赋与路乔如的《鹤赋》获得褒奖，也反映了此赋的水平

　　（赵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