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思玄赋［1］(3)

　　追慌忽于地底兮［1］，轶无形而上浮［2］。出右密之暗野兮［3］，不识蹊之所由［4］。速烛龙令执炬兮［5］，过钟山而中休［6］。瞰瑶溪之赤岸兮［7］，吊祖江之见刘［8］。聘王母于银台兮［9］，羞玉芝以疗饥［10］。戴胜慭其既欢兮［11］，又诮余之行迟［12］。载太华之玉女兮［13］，召洛浦之宓妃［14］。咸姣丽以蛊媚兮［15］，增嫮眼而蛾眉［16］。舒妙婧之纤腰兮［17］，扬杂错之袿徽［18］。离朱唇而微笑兮［19］，颜的以遗光［20］。献环琨与玙缡兮［21］，申厥好以玄黄［22］。虽色艳而赂美兮［23］，志浩荡而不嘉［24］。双材悲于不纳兮［25］，并咏诗而清歌。歌曰：天地烟煴［26］，百卉含葩［27］。鸣鹤交颈［28］，雎鸠相和。处子怀春［29］，精魂回移［30］。如何淑明［31］，忘我实多［32］。

　　［1］慌忽：《文选》李善本、五臣本作“荒忽”，混沌无形貌。

　　［2］轶：后车超过前车。引申为超越。

　　［3］右：西方。《文选》作“石”，似误。密：山名。《山海经·西山经》：“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峚山。”郝懿行疏曰：“峚、密古字通。”

　　［4］蹊：小路。由：自。

　　［5］速：征召。烛龙：李善注引《山海经》：“钟山之神，人面蛇身而赤，身长千里，其眠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阴。”郭璞注：“即烛龙也。”炬，用来照明的火炬。

　　［6］钟山：郝懿行以为即章尾山。

　　［7］瞰：瞻望。瑶溪之赤岸：即瑶崖，为神话中地名，在钟山之东。《山海经·西山经》言，帝戮鼓与钦于瑶崖。

　　［8］祖江：神话中人名，一作葆江。被鼓（亦作“敷”）与钦所杀。刘：杀。李善注引《山海经》曰：“钟山有子曰敷，其状人面而龙身，钦杀祖江于昆仑之阳，帝乃戮之于钟山之东，曰瑶岸。”与今本《山海经》文字稍异。

　　［9］王母：西王母。银台：王母居处。

　　［10］羞：进食。疗：治愈。

　　［11］戴胜：西王母所戴，用以簪发者。此处借指西王母。慭（yìn）：笑貌。

　　［12］诮：责备。

　　［13］载：载于车上。太华、玉女：李贤注引《诗含神雾》曰：“太华之山，上有明星玉女，主持玉浆，服之成仙。”

　　［14］宓（fú）妃：相传为伏羲氏之女，溺死于洛水，故为洛水之神。

　　［15］咸：皆。姣：好。蛊（gǔ）媚：犹妖媚。

　　［16］嫮（hù）：美。蛾眉：细而长的眉毛。古以眉毛细长弯曲为美。

　　［17］舒：展。妙婧（jìng）：细腰貌。

　　［18］袿（guī）：妇人上衣。徽（huī）：妇女衣服上的彩带。

　　［19］离：开。

　　［20］的：李善本作“的”，五臣本作“的皪”，光彩闪动貌。遗光：犹留光。

　　［21］环：玉佩，环形。琨：圆形中有孔的玉璧。玙缡，上有玉佩的香带。玙，《文选》作“琛”，美玉。缡，同褵，香带。

　　［22］申：申结，结好。厥：其。玄黄：指缯绮。

　　［23］艳：美。指二女之色。赂美：指二女所赠，即环琨、玙缡、玄黄之类。

　　［24］浩荡：广大。嘉：赞许。此二句言不以玉女及所赠之物为美。

　　［25］双材：谓玉女、宓妃。不纳：不被接受。

　　［26］烟煴：同“缊”，云气升腾鼓动的样子。

　　［27］葩（pā）：花。

　　［28］鸣鹤：《周易·系辞上》：“鸣鹤在阴，其子和之。”

　　［29］处子：处女。怀春：指少女思婚嫁。《诗·召南·野有死麇》：“有女怀春。”

　　［30］精魂回移：犹言心神不宁。

　　［31］淑明：善美贤良之人。指张衡。

　　［32］忘我实多：二女之怨词。《诗·秦风·晨风》：“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将答赋而不暇兮［1］，爰整驾而亟行［2］。瞻昆仑之巍巍兮［3］，临萦河之洋洋［4］。伏灵龟以负坻兮［5］，亘螭龙之飞梁［6］。登阆风之曾城兮［7］，搆不死而为床［8］。屑瑶蕊以为糇兮［9］，白水以为浆［10］。抨巫咸以占梦兮［11］，乃贞吉之元符［12］。滋令德于正中兮［13］，含嘉禾以为敷［14］。既垂颖而顾本兮，尔要思乎故居［15］。安和静而随时兮，姑纯懿之所庐［16］。戒庶寮以夙会兮［17］，佥恭职而并迓［18］。丰隆其震霆兮［19］，列缺晔其照夜［20］。云师以交集兮［21］，冻雨沛其洒涂［22］。琱舆而树葩兮［23］，扰应龙以服辂［24］。百神森其备从兮［25］，屯骑罗而星布［26］。振余袂而就车兮［27］，修剑揭以低昂［28］。冠咢咢其映盖兮［29］，佩以辉煌［30］。仆夫俨其正策兮［31］，八乘摅而超骧［32］。氛旄溶以天旋兮［33］，蜺旌飘而飞扬［34］。抚轵而还睨兮［35］，心灼药其如汤［36］。羡上都之赫戏兮［37］，何迷故而不忘［38］。左青雕以揵芝兮［39］，右素威以司钲［40］。前长离使拂羽兮［41］，委水衡乎玄冥［42］。属箕伯以函风兮［43］，澄淟涊而为清［44］。曳云旗之离离兮［45］，鸣玉鸾之NFEAFNFEAF［46］。涉清霄而升遐兮［47］，浮蔑蒙而上征［48］。纷翼翼以徐戾兮［49］，焱回回其扬灵［50］。叫帝阍使辟扉兮［51］，觌天皇于琼宫［52］。聆广乐之九奏兮［53］，展洩洩以肜肜［54］。考治乱于律钧兮［55］，意建始而思终［56］。惟盘逸之无兮［57］，惧乐往而哀来。素抚弦而馀音兮［58］，大容吟曰“念哉”［59］。既防溢而静志兮［60］，迨我暇以翱翔［61］。出紫宫之肃肃兮［62］，集大微之阆阆［63］。命王良掌策驷兮［64］，逾高阁之锵锵［65］。建罔车之幕幕兮［66］，猎青林之芒芒［67］。弯威弧之拨剌兮［68］，射嶓冢之封狼［69］。观壁垒于北落兮［70］，伐河鼓之磅硠［71］。乘天潢之汎汎兮［72］，浮云汉之汤汤［73］。倚招摇、摄提以低回剹流兮［74］，察二纪、五纬之绸缪遹皇［75］。偃蹇夭矫以连卷兮［76］，杂沓丛飒以方骧［77］。戫汨NFEB1戾沛以罔象兮［78］，烂漫丽靡藐以迭逿［79］。凌惊雷之砊磕兮［80］，弄狂电之淫裔［81］。逾庬于宕冥兮［82］，贯倒景而高厉［83］。廓荡荡其无涯兮［84］，乃今穷乎天外。

　　［1］赋：指玉女所歌之诗。

　　［2］爰：于是。亟：急。

　　［3］巍巍：雄伟高大。

　　［4］临：从上向下看。萦：弯曲缭绕。河：黄河。洋洋：河水盛大貌。

　　［5］坻（chí）：水中小洲。

　　［6］亘：横。螭龙：无角之龙。梁：桥梁。

　　［7］阆风：山名，在昆仑山上。李善注引《淮南子》：“昆仑虚有三山，阆风、桐版、玄圃，层城九重。”曾（céng）城：即层城。因其有数重，故云。

　　［8］搆：构架。不死：李善注引《山海经》：“昆仑开明北有不死树，食之长寿。”

　　［9］屑：碾碎。瑶蕊：玉英。瑶，五臣本作“琼”。糇（hóu）：粮。

　　［10］（jū）：酌。白水：李贤注引《河图》：“昆仑山五色流水，其白水东南流，入中国，名为河。”则白水即黄河水。

　　［11］抨：使。巫咸：殷中宗时名巫，又成神话中神巫。《山海经·大荒西经》：“大荒之中，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罗十巫，从此升降。”

　　［12］元：善。《左传·文公十八年》：“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之民，谓之八元。”杜预注：“元，善也。”

　　［13］滋：培植。令德：美德。

　　［14］嘉禾：《文选》作“嘉秀”，嘉谷也。敷：布。

　　［15］颖：穗。尔：《文选》作“亦”。此言由梦中禾穗垂根顾本的内容，推占出人之思念故居的结论。

　　［16］姑：姑且。懿：美。庐：居。言宜以和静自安，姑且在此纯美之居所栖身。

　　［17］戒：命令。庶寮：指下文丰隆、列缺等。夙：早。会：会合。

　　［18］佥：皆。恭：谨慎供职。《文选》作“供”。迓：迎。并：五臣本作“来”。

　　［19］丰隆：此指雷师。（pēng）：雷声。震霆：霹雳。

　　［20］列缺：闪电。晔：五臣本作“烨”，闪光貌。

　　［21］云师：云神屏翳。（dàn）：阴貌。

　　［22］冻雨：暴雨。沛：下雨貌。涂：通“途”。五臣本、六臣本作“途”。

　　［23］（yǐ）：车衡上贯穿缰绳的大环。此处作动词。琱（diāo）舆：用玉装饰的车。树：立。葩：花。言在车上建立花盖。

　　［24］扰：驯。应龙：有翅之龙。辂（lù）：车。李善本作“路”，“辂”之假借。

　　［25］森：众盛貌。

　　［26］屯：聚。

　　［27］袂（mèi）：袖子。就：靠近，走向。

　　［28］修：长。揭：一头扬起。

　　［29］咢（è）咢：高貌。李贤校：“一作岌。”李善本、五臣本作“岩岩”。义并同。

　　［30］（lín）（lí）：五臣本作“丽”，盛饰貌。辉煌：闪光貌。

　　［31］俨：敬貌。策：马鞭。

　　［32］八乘：八龙。摅（shū）：展开，尽情。《文选》作“腾”，奔。超骧（xiāng）：很快地奔驰。

　　［33］氛旄：云气的旗。氛，云气。旄，用牦牛尾装饰杆头的旗，泛指旗。溶：盛貌。

　　［34］蜺（ní）旌：虹蜺的旗。而：《文选》作“以”。

　　［35］（líng）轵（zhǐ）：车厢前面和左右两面横直交结的栏木。还睨：回过头来斜视。

　　［36］灼药：逝貌。《文选》李善本、六臣本作“勺”，五臣本作“灼烁”，义同。如：《文选》作“若”。

　　［37］羡：欲，想。上都：上天。赫戏：光明貌。

　　［38］何迷故：为何迷惑于故旧。旧，指都城洛阳。

　　［39］青雕：青文龙。以：《文选》李善本、六臣本作“之”。揵：树立。五臣本作“犍”，“揵”之假借。芝：指芝形（如香菌）伞盖。

　　［40］素威：白虎。钲：铃。

　　［41］长离：朱雀。

　　［42］水衡：官名，主水之官。此处指玄武，即龟神。玄冥：水神。言委玄冥以水衡之职。委水，李善本作“后委”，六臣本作“后委水”。

　　［43］属：嘱。箕伯：风师。函：含。

　　［44］淟（tiǎn）涊（niǎn）：污浊。澄：李善本作“惩”。

　　［45］曳：拖。指使旗迎风展开。李善本作“拽”。离离：飘飞貌。

　　［46］鸾：铃。NFEAFNFEAF：即嘤嘤。铃声。

　　［47］霄：云。升遐：即升假，指升上天空。《淮南子·齐俗训》：“其不能乘云升假亦明矣。”注：“假，上也。”“遐”、“假”古音同可以假借。

　　［48］蔑蒙：游气。《文选》李善本、六臣本作“蠛蠓”。上征：上行。

　　［49］翼翼：飞貌。徐：缓。戾：至。

　　［50］焱（yàn）：火花。回回：火光貌。扬灵：扬神灵之光。

　　［51］叫：呼。阍：主管门者。辟扉：开门。

　　［52］觌（dí）：见。天皇：天帝。琼宫：天帝所居。

　　［53］聆：听。广乐：乐名。

　　［54］洩（yì）洩：舒散。肜（róng）肜：通“融融”。和睦愉快貌。《左传·隐公元年》：“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大隧之外，其乐也洩洩。”

　　［55］考：考究、考定。治乱：原作“理乱”，避唐讳改，《文选》作“治乱”，今改回。律：十二律。钧：调音之器。《文选》作“均”，义同。

　　［56］建：立。此句言听九奏之乐，考政化之得失，而思其终始。

　　［57］惟：思。盘逸：放纵游乐。盘：《文选》李善本作“般”，读如“盘”。（yì）：厌。

　　［58］素：素女。“素”下《文选》有“女”字。《史记·封禅书》：“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

　　［59］大容：《文选》作“太容”。黄帝乐师。李贤注：“念哉，戒逸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