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思玄赋［1］(4)

　　［60］溢：满，指过度纵乐。静：《文选》作“靖”。

　　［61］迨：乘。暇：闲。翱翔：谓远逝。

　　［62］紫宫：星宿名，象征天帝宫垣。肃肃：清。

　　［63］集：止息。大微：即“太微”，星垣名，象征天帝宫垣。李善本、五臣本作“太微”，李贤注中作“太微”。星宿名。阆（láng）阆：高明貌。

　　［64］王良：传说中上古之善御者。又为星名，一作“王梁”。驷：星名。《汉书·天文志》：“营室为清庙，曰离宫、阁道。汉中四星，曰天驷。旁一星曰王梁。王梁策马，车骑满野。”

　　［65］锵锵：《文选》作“将将”，高貌。

　　［66］罔（wǎng）车：毕星，西方白虎七宿之一，罔，同“网”，毕星像网，故谓罔车。幕幕：网张开的样子。

　　［67］青林：天苑星，天帝蓄养禽兽之处。由十六星组成。芒芒：广大貌。

　　［68］弯：引弓。威弧：星名，在狼星东南，为天弓。拨剌：李善本、五臣本作“拔剌”，弯弓貌。

　　［69］嶓（bō）冢：山名。李善注引《河图》曰：“嶓塚，山名，此山之精，上为星，名封狼。”封狼：大狼。此处为星名。

　　［70］壁垒：星名。北落：星名，在壁垒旁。《史记》曰：“羽林天军西为壁垒，旁大星曰北落。”

　　［71］河鼓：牵牛星又名天鼓。磅硠（láng）：鼓声。

　　［72］天潢（huáng）：天河渡口。《史记·天官书》：“王良旁有八星绝汉，曰天潢。”汎汎：同“泛泛”，浮动貌。

　　［73］云汉：天河。汤（shāng）汤：水流貌。

　　［74］招摇：星名，靠近北斗星。摄提：星名，大角星两旁各有三星成鼎足状，左为左摄提，右为右摄提，直斗柄所指，以建时节。低回剹（jiū）流：回转旋绕貌。言招摇、摄提随时节而回转，可据以观四时。回，同“徊”。

　　［75］二纪：日月。五纬：五星。绸缪：连绵。遹（yù）皇：往来貌。

　　［76］偃蹇：屈曲而不合规范貌。夭矫：自纵恣貌，义同偃蹇。（miǎn）：跳。《文选》李善本作“娩”，五臣本无“以”字。连卷：长曲貌。

　　［77］杂沓丛（cuì）：众多貌。飒：群飞貌。骧：弛走。以上二句形容天象之纷纭复杂。

　　［78］戫（yù）汨（yù）、NFEB1（liáo）戾：皆迅疾貌。沛：水流迅疾貌，此处用以形容天象之运动。罔象：若有若无貌。

　　［79］烂漫：分散、普遍貌。丽靡：相连不绝貌。藐：远。迭逿（dàng）：同“迭荡”。往复摇荡貌。

　　［80］凌：乘。砊（kāng）磕（kē）：雷声。

　　［81］淫裔：闪电貌。

　　［82］庬（máng）（hóng）：充塞宇宙的元气。李善本作“庬鸿”，五臣本作“濛鸿”，义同。宕冥：形容宇宙的广大空旷。

　　［83］贯：穿。倒景：倒射的日光。景：日光。此言所至已高于日月，故见日光从下向上照射。厉：起。升起。

　　［84］廓：广大。荡荡：辽阔貌。

　　据开阳而盼兮［1］，临旧乡之暗蔼［2］。悲离居之劳心兮，情悁悁而思归［3］。魂眷眷而屡顾兮［4］，马倚辀而徘回［5］。虽遨游以媮乐兮［6］，岂愁慕之可怀。出阊阖兮降天涂［7］，乘飙忽兮驰虚无［8］。云菲菲兮绕馀轮［9］，风眇眇兮震余旟［10］。缤联翩兮纷暗暧［11］，倏眩眃兮反常闾［12］。收畴昔之逸豫兮［13］，卷淫放之遐心［14］。修初服之娑娑兮［15］，长余珮之参参［16］。文章焕以粲烂兮［17］，美纷纭以从风。御六艺之珍驾兮，遊道德之平林［18］。结典籍而为罟兮［19］，欧儒、墨而为禽［20］。玩阴阳之变化兮［21］，咏《雅》《颂》之徽音［22］。嘉曾氏之《归耕》兮［23］，慕历陵之钦崟［24］。共夙昔而不贰兮［25］，固终始之所服也［26］；夕惕若厉以省諐兮［27］，惧余身之未敕也［28］。苟中情之端直兮［29］，莫吾知而不恧［30］。墨无为以凝志兮［31］，与仁义乎消摇［32］。不出户而知天下兮［33］，何必历远以劬劳［34］？

　　系曰［35］：天长地久岁不留［36］，俟河之清只怀忧［37］。愿得远度以自娱，上下无常穷六区［38］。超逾腾跃绝世俗，飘飖神举逞所欲［39］。天不可阶仙夫希［40］，《柏舟》悄悄吝不飞［41］。松乔高跱孰能离［42］？结精远游使心携［43］。回志朅来从玄NFEB4，获我所求夫何思［44］！

　　（《后汉书·张衡传》，中华书局1962年标点本）

　　［1］开阳：北斗第六星。（fǔ）盼：俯视。“”同“俯”。《文选》李善本、六臣本作“眡”，五臣本作“俯视”。

　　［2］临：居高临下。暗蔼：昏暗不清。

　　［3］悁（juān）悁：忧悒。

　　［4］眷眷：回顾貌。

　　［5］辀：车辕。

　　［6］遨游：游玩。媮：同“愉”。

　　［7］阊阖：天门。降：下。涂：通“途”。

　　［8］飙忽：疾风。

　　［9］霏霏：云飘动貌。绕余轮：萦绕我的车轮。

　　［10］眇眇：风吹貌。旟：上面画有鸟隼的旗。

　　［11］缤：纷乱。联翩：连绵不断貌。暗暧：昏暗不明貌。

　　［12］倏：忽然。眩（xuàn）眃（hùn）：眼睛模糊不明。常闾：故乡。言于云雾缭绕、疾风劲吹中恍恍惚惚回到了故里。

　　［13］畴昔：往日。逸豫：游乐。

　　［14］卷：收。淫放：过度放纵。言将此前放纵游于天地四方之间的心思收起。

　　［15］初服：初始服。《离骚》：“进不入以离忧兮，退将复修吾初服……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此下数句即由《离骚》化出。娑（suō）娑：衣服披拂貌。

　　［16］参参（shēn）：长貌。

　　［17］焕：鲜明。粲：同“灿”。

　　［18］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孔子以六艺教弟子。谓以六艺为车而驾，以道德为林而游，并言修身养德。

　　［19］典籍：古圣贤书。罟：网。

　　［20］欧（qū）：同“敺”。李善本、五臣本作“驱”，义同。儒墨：儒家、墨家之学说、事理。禽：指猎物。

　　［21］玩：习。阴阳：指阴阳学，具有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

　　［22］徽音：美音。

　　［23］曾氏之《归耕》：李贤注引《琴操》：“《归耕》者，曾子之所作也。曾子事孔子十馀年，晨觉，眷然念二亲年衰，养之不备，于是援琴鼓之曰：‘往而不返者年也，不可得而再事者亲也。歔欷归耕来日，安所耕历山盘乎！’”

　　［24］历陵：《文选》作“历阪”，相传为帝舜所耕处，即今山东历山。钦崟（yín）：山高貌。

　　［25］共：《文选》作“恭”，恭敬。夙昔：李善本、六臣本作“夙夜”，早晚。不贰：专一。

　　［26］服：行。

　　［27］夕惕若厉：《易·乾卦》：“君子夕惕若厉，无咎。”孔疏曰：“夕惕者，谓终竟此日，后至向夕之时，犹怀忧惕。若厉者，若，如也；厉，危也；言寻常忧惧，恒如倾危。乃得无咎。”省：减少。諐（qiān）：同“愆”，过错。

　　［28］敕：整。《文选》敕下无“也”字。

　　［29］苟：如果。

　　［30］莫吾知：没有人了解我。恧（nǚ）：惭愧。

　　［31］墨：借作“默”。《文选》作“默”，不出声。凝志：使心思收敛。

　　［32］消摇：同“逍遥”。悠闲自得貌。《文选》作“逍遥”。

　　［33］不出户而知天下：《老子》第四十七章：“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河上公曰：“圣人以己身知人身，以己家知人家，所以见天下矣。”

　　［34］劬（qú）：劳。

　　［35］系曰：犹“乱曰”，赋末结束全文之词。

　　［36］天长地久：《老子》第七章：“天长地久。”“久”《文选》五臣本、六臣本作“远”。

　　［37］俟河之清：《左传·襄公八年》：“周诗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言人寿促而河清迟。相传黄河千年一清。

　　［38］穷：穷尽，走遍。六区：上下四方。

　　［39］逞：极。

　　［40］阶：登阶而上。仙夫：仙人。希：《文选》作“稀”，少。《论语》：“夫子之不可及，犹天之不可阶而升。”

　　［41］《柏舟》：《诗·邶风》篇名。其诗曰：“泛彼柏舟，亦泛其流。忧心悄悄，愠于群小。静言思之，不能奋飞。”郑玄注：“舟，载度物者也。今不用，而与众物泛泛然俱流水中，喻仁人不用，而与群小并列。”悄悄：忧貌。吝：怜惜。臣不遇君，不忍奋翼而飞去。张衡不遇其君，又被宦官所谗，故引以自喻。

　　［42］松：赤松子。乔：王子乔。李贤注引《列仙传》：“赤松子，神农时雨师，服水玉，教神农；能入火自烧。至昆仑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随风上下。王子乔，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鸣，游伊洛间。道士浮丘公接上嵩高山，三十馀年。后来于山上见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缑氏山头。’果乘白鹄住山颠，望之不得到，举手谢时人，数日去。”跱（zhì）：踞。离：附。

　　［43］精：精神。携：牵引，此指一同行动。

　　［44］“回志”二句：《文选》吕向注曰：“回其志情，以从玄圣之道而复行之，亦可谋获我所求之事，夫复何思虑也？”回，《文选》作“迴”。朅（jié），去。NFEB4（qí），谋。

　　评

　　《思玄赋》是张衡辞赋中一篇很重要的作品，也是两汉赋坛上富有特色的抒情名篇。

　　全篇可分为三部分：一、从开头至“留则蔽而不章”写作者修德洁身，却遭奸人排斥，遂产生远游念头。二、从“心犹与而狐疑兮”至“何必历远以劬劳”铺写远游的经历及结果。三、用七言古诗作结，归纳全篇之意。

　　《思玄赋》在艺术方面最突出的特色是继承了《离骚》的浪漫主义手法，以大胆奇幻的想象，神奇瑰伟的夸张，展示了一幅幅多姿多彩、斑斓绚丽的动人画面。作者在远游中，饮朝露、食玉英、宿扶桑、出汤谷、越钟山、过昆仑。他仿佛插上了双翅，漫游八荒，纵横六合，下入地阴，上游天宫。起乎日升处，栖于日落处，东至蓬莱瀛洲，南过昆吾火山，西越轩辕沃民，北临极寒之地，“精骛八极，心游万仞”（陆机语）。仿佛苍茫茫一片大地无不在他的脚下，浩渺渺整个人间无不在他的眼底。不管是地上的圣哲先贤、鸟兽草木，还是天上的玉帝众神、日月星辰，无不参与他上天入地的求索。真所谓“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览人物”。结合作品所表现的思想看，应更多地受了《远游》的影响，与班固的《幽通赋》有相近处。明孙月峰就说：“此盖本《幽通赋》来，法屈《骚》而加以精刻，尽有独至语。但稍觉漫衍，精神不甚紧凑。”所指出的缺点也较准确。

　　值得注意的是《思玄赋》一脱以往辞赋中乱辞之窠臼，改乱辞之“乱”而称“系曰”，并从民间歌谣中汲取营养，独创了七言十二句古诗的乱辞格式。该诗语言古朴凝重，两句一换韵，是一首成功的七言古诗，在我国诗歌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此外，篇中二女所歌之四言诗，语言清新流丽，典雅可味，堪称四言诗中有滋味者。张衡在辞赋中对于诗歌的吸收融会，体现了他试图打破屈、宋后赋“与诗画境”的局面的探索精神，从而为以状物为主的汉大赋向抒情小赋的转变作出了贡献。

　　（赵逵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