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塞赋

　　边韶

　　边韶（约100—约165），字孝先，陈留浚仪（今河南开封市）人。善文章，有口辩。汉桓帝时，为临颍侯相，征拜太中大夫，著作东观。入拜尚书令，后为陈相，卒于官。据《后汉书》载，著诗、颂、碑、铭、书、策凡十五篇。《后汉书》卷八〇上《文苑传》有传。

　　塞：通“簺”，古代的一种博戏。《说文》：“簺，行棋相塞谓之簺。”又名格五。《汉书·吾丘寿王传》载寿王“以善格五召待诏”。注：“苏林曰：‘博之类，不用箭，但行枭散。’孟康曰：‘格音各。行伍相各，故言格。’刘德曰：‘格五，棋行。《簺法》曰：簺白乘五，至五格不得行，故云格五。’”《后汉书·梁冀传》注引《簺法》为鲍宏《簺经》，其文作“有四采：塞、白、乘、五是也。至五即格，故谓之格五”。

　　余离群索居，无讲诵之事［1］。欲学无友，欲农无耒，欲弈无塞，欲博无楮［2］。问：“可以代博、弈者乎？”曰：“塞其次也。”［3］试习其术，以惊睡救寐，免昼寝之讥而已［4］。然而徐核其因通之极，乃亦精妙而足美也［5］。故书其较略，举其指归，以明博弈无以尚焉［6］。曰：

　　始作塞者，其明哲乎［7］。故其用物也约，其为乐也大［8］。犹土鼓块桴，空桑之瑟［9］。质朴之化，上古所耽也［10］。然本其规模，制作有式［11］。四道交正，时之则也［12］。棋有十二，律吕极也［13］。人操厥半，六爻列也［14］。赤白色者，分阴阳也［15］。乍亡乍存，像日月也［16］。行必正直，合道中也［17］。趋隅方折，礼之容也［18］。迭往迭来，刚柔通也［19］。周则复始，乾行健也［20］。局平以正，坤德顺也［21］。然则塞之为义，盛矣大矣，广矣博矣［22］。质象于天，阴阳在焉［23］。取则于地，刚柔分焉［24］。施于人，仁义载焉［25］。考之古今，王霸备焉［26］。览其成败，为法式焉［27］。

　　（《艺文类聚》卷七四，中华书局1965年版）

　　［1］索居：独居。讲诵：讲学诵读。

　　［2］友：《说文》：“同志为友。”耒：一种农具。弈：围棋。塞：充实之意，下围棋时要用棋子布满棋盘，故此指棋子。博：古代一种博戏，又称“六博”。通“簙”。《说文》：“簙，局戏也。六箸，十二棋。”《后汉书·梁冀传》注引鲍宏《博经》曰：“用十二棋，六棋白，六棋黑。所掷头谓之琼。琼有五采：刻为一画者谓之塞，刻为两画者谓之白，刻为三画者谓之黑，一边不刻者五塞之间，谓之五塞。”楮：通作“箸”，六博中的用具。《韩非子·外储说》中所谓“博箭”。

　　［3］其次：谓次于博、弈。

　　［4］惊睡救寐：谓使人惊醒不致睡着。昼寝之讥：《论语·公冶长》：“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5］徐：缓慢。核：考核。因通：联系贯通。指与社会人事的联系。

　　［6］较略：大概。指归：主旨。尚：通“上”，超越。

　　［7］始作塞者，其明哲乎：此用《孟子·梁惠王上》载孔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语的句型。明哲：聪明智慧。

　　［8］其用物也约，其为乐也大：言塞戏使用材料简约，但造成的快乐巨大。约，简约。

　　［9］土鼓块桴（fú）：用土块制成的鼓和鼓槌。空桑之瑟：用空桑之地出产的木材做成的瑟。《周礼·春官·大宗伯》：“空桑之琴瑟。”

　　［10］质朴之化：质直朴素的教化。耽：好也。

　　［11］本：作动词用，追溯本源。规模：结构组织。式：法式。

　　［12］四道交正：谓塞局上纵横各有四条直线相交。时：指四时。则：法则。

　　［13］棋有十二：言塞戏用棋子十二枚。律吕：古代音律共十二律，分为六律六吕。极：标准。

　　［14］操：持也。厥：其。六爻：《周易》六十四卦，每卦由六爻组成。此指塞戏双方各执的六枚棋子。高亨先生认为阴阳爻分别是古代占筮时用的一节两节的竹棍。（《周易杂论》，山东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

　　［15］赤白色者：言十二枚棋子分赤色和白色各六。分阴阳：大致赤色为阴，白色为阳。

　　［16］乍存乍亡：指赤白棋子更替而行。像日月：像日月相继而行。

　　［17］行必正直：指棋子行走依循局上直线。道中：即中道，中正之道，

　　［18］趋隅方折：言棋子行至角落处要直角转弯。礼之容：《礼记·玉藻》：“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还中规，折还中矩，进则揖之，退则扬之，然后玉锵鸣也。”按：“趋隅方折”，即“折还中矩”之意。

　　［19］迭往迭来：指己方棋子前往，对方棋子过来。刚柔通也：和刚柔相通。《易·系辞传下》：“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

　　［20］周则复始：指塞戏一局结束后再重新开始。周则复始原指天道运行，《管子·形势解》：“天覆万物，制寒暑，行日月，次星辰，天之常也。治之以理，终而复始。”乾行健也：言天道运行不息。《易》乾象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天也。

　　［21］局平以正：谓塞戏之局平整端正。坤德顺也：古人以为天圆地方。坤：指地。德，犹性质。

　　［22］义：意义。盛：繁多。

　　［23］质象：符合，相像。

　　［24］取则：取法。

　　［25］施于人，仁义载焉：言塞的法则用在治理人民方面就包含了仁义的道理。施，用。

　　［26］考之古今，王霸备焉：《礼记·杂记》：“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文武：指周文王与周武王。王，指统一天下者。霸，通“伯”，诸侯之长。周武王灭商，建立周王朝。周文王曾为西伯，为诸侯长。

　　［27］成败：胜负。法式：榜样。

　　评

　　本篇对塞这种游戏加以介绍，主要介绍一些相关规则。因为塞作为器具，形象并不突出，材质要求也不很高，所以在以体物为主的赋中很难描写。就规则来说，简单介绍也很抽象，即体现不出作者的写作才能，也提不起人们的阅读兴趣。这样，作者把塞这样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游戏规则和自然现象生活道理结合起来，使之变得趣味盎然，再不感到枯燥乏味，体现出作者渊博的学识和丰富的艺术想象力。

　　浦铣《复小斋赋话》云：“边孝先以欲眠见嘲于弟子，今观其《塞赋序》云：‘可以代博弈者曰塞，试习其术，以惊睡救寤，免昼寝之讥而已。’予读之笑曰：‘此老韶《解嘲赋》欤！’”

　　（郭令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