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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纳事件》 作者:尼采

瓦格纳事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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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认我们的演员比任何时候都更值得尊重,并不等于低估了他们的危害性……但是,谁还能怀疑,我所希望的究竟是什么?——就是我的愤懑、我的忧虑、我对艺术的爱使我在这里启齿提出的三个要求:

其一:剧场不应当支配艺术。

其二:演员不应当引诱真诚的艺术家。

其三:音乐不应当成为说谎的艺术。

附言一

——最后这些话的严肃性允许我在这里透露一篇未付印的文章里的某些内容,它们至少可以使人们不再怀疑我对待这一问题的严肃态度。文章的标题是:《瓦格纳使我们付出多少代价》。

追随瓦格纳代价甚高。即使在今天,这方面的阴郁情绪依然存在。瓦格纳的成就和胜利也不能根除这种情绪。但是,在从前,这种情绪如此强烈、可怕,如同一种阴暗的仇恨——几乎笼罩了瓦格纳四分之三的生涯。他在我们德国人中遇到的反对未能得到足够的估价和尊重。人们抵抗他如同抵抗一种疾病,并非理直气壮(他们没有重新制止一种疾病),而是缩手缩脚,顾虑重重,怏怏不乐,满心厌恶,怀着一种阴惨严肃的心情,仿佛在他身上有一种巨大的危险正在悄悄蔓延。美学家诸君和他们一样出丑,从德国哲学的三个学派出发,用“如果”、“因为”和瓦格纳的原则打一场荒谬的战争——在瓦格纳看来,甚至在这些美学家们自己看来,问题全在于原则!——甚至在德国人的本能中,也有足够的理性,以禁止在这里侈谈任何“如果”、“因为”。当本能理性化之时,它被削弱了,因为它通过理性化而削弱了自己。如果有迹象表明,尽管不脱欧洲颓废的总体性质,德国人仍然有着一定程度的健康,对于危害和危险的迫近仍然有一种本能的嗅觉,那么,我宁愿不低估他们中间对于瓦格纳的这种抑郁的反对。它使我们尊敬,它甚至令人产生希望,法国人未必健康得足以经受这么多的消耗。德国人,历史上卓越的姗姗来迟者,如今是欧洲文化最落后的民族:这是他们的优点——他们正因此而相对是最年轻的民族。

追随瓦格纳代价甚高。德国人不久前才忘掉对他的畏惧——他们一有机会就想向他示威①——人们可记得一种奇特的情境,那时一种逝去的情感终于又突然浮现?在瓦格纳的葬礼中,德国第一个瓦格纳协会,即慕尼黑的协会,向瓦格纳墓献了一个花圈,花圈上的题词立刻不胫而走。它大书特书:“拯救者得救了!”(Erl氹sungdemErl氹ser!)人人都佩服发明这题词的巧妙灵感,人人都佩服瓦格纳的追随者们特有的鉴赏力;可是,许多人(真是难得!)替他们把题词作了一个小小的修改:“摆脱拯救者了!”(Erl氹sungdem Erl氹ser!)——人们松了一口气。

①原注:人们有一定理由寻问:瓦格纳究竟是一个德国人吗?要在他身上找到某种德国特征是很难的。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学生,善于模仿许多德国东西——如此而已。他的本性是同迄今被感受为德国东西的一切格格不入的:更不必说德国音乐家了!——他的父亲盖尔是一个演员,一个盖尔差不多就已经是一头鹰了……迄今被当作“瓦格纳生平”流传的东西充其量只是约定的传奇(fable convenue)罢了。我承认我怀疑仅由瓦格纳自己证实的每一件事。他对有关自己的任何真相缺乏自豪,比谁都缺乏;象维克多·雨果一样,他始终在传记中忠于自己——他始终是个演员。

瓦格纳的继父名盖尔(Geyer),在德语中为鸢的意思。

追随瓦格纳代价甚高。让我们根据它对于文化的影响对它作一估量。瓦格纳的活动究竟长了谁的威风?它始终在助长什么?——首先是外行、艺术门外汉的狂妄无知,他们现在组织协会,他们想贯彻他们的“趣味”,他们甚至妄图充当音乐和音乐效果之谜画(rebusmusicis et musicantibu s)的裁判。其次,对于艺术事业中各种必要的严格认真训练愈来愈漫不经心;代之以天才信仰,戳穿来说,就是厚颜无耻的一知半解(其形式见之于《名歌手》)。最后,也是最糟糕的,是剧场迷信,愚蠢地相信剧场的优先权,相信剧场对于艺术的支配权……然而,应该成百次地直面奉告瓦格纳之徒,剧场曾是什么:它始终只是艺术的下乘,始终只是二等货,粗俗化的东西,适合于群众、为群众制造的东西!在这一点上,瓦格纳也毫无不同之处:拜洛伊特是大歌剧——而且从来不是好歌剧……剧场是趣味问题上的公共厕所,剧场是一种群众暴动,是反对良好趣味的公民投票……瓦格纳事件正证明了这一点:他赢得了群众——他败坏了趣味,他甚至为歌剧败坏了我们的趣味!

追随瓦格纳代价甚高。它把精神弄成了什么?瓦格纳解放了精神吗?——他的特点是事事态度暧昧,处处模棱两可,总是向人劝说一些不确定的东西,不让人明白为何要这样劝说。因此,瓦格纳是伪造伟大风格的盅惑者。在精神的事物中,容不得任何疲惫的、陈腐的、危害生命的、诽谤世界的东西,他的艺术却公然保护这些东西——这是黑暗的蒙昧主义,他给这蒙昧主义罩上一层理想的光辉。他迎合一切虚无主义的(佛教的)本能,把它们乔装为音乐,他迎合一切基督教精神,一切颓废的宗教表现形式。留神听着:凡是从贫瘠生命的土地上生长起来的一切,种种所谓超验和彼岸的伪币制造,在瓦格纳的艺术中都得到了最巧妙的辩护——不是用公式,瓦格纳对于公式来说是太精明了——而是用对感官的诱惑,借助感官不断地使精神腐败而疲惫。这种音乐宛如喀耳刻……在这一点上,他的最后一部作品乃是他最伟大的杰作。《帕西法尔》作为诱惑的大手笔,将在诱惑的艺术中永暮不朽……我佩服这部作品,但愿是我创作了它;既然并非如此,我便理解它……瓦格纳从来不象垂幕之年这样富有灵感。在这部作品中,美与病态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简直使瓦格纳以前的作品黯然失色——它们都好象是过于明朗,过于健康了。你们可明白,健康、明朗显得骤然失色,几乎象是一种反衬?……简直使我们成了地道的傻瓜……在阴郁僧侣的香烟缭绕中,从未有过一位更伟大的大师——从未有过一位同样的行家,如此擅长一切渺小的无限,一切令人颤栗和慷慨激昂的东西,一切出自幸福的陈词滥调的女权主义!——我的朋友,痛饮这杯艺术的琼浆吧!你们不可能找到一种更愉快的方式来麻痹你们的灵魂,来把你们的男子气掩埋入玫瑰花丛中……呵,这个老魔术师!这个头号乐师!他怎样以此向我们挑战呵!我们,自由的精神!他怎样顺从现代人的怯懦心灵,用魔女的声音娓娓劝诱呵!——对于知识从未有过这样一种殊死仇恨!——在这里,人必须是犬儒主义者,才能不受诱惑;在这里,人必须善于讽刺,才不至于顶礼膜拜。好吧,老盅惑家!犬儒主义者警告你——当心狗(cavecanem)……

追随瓦格纳代价甚高。我来考察一下长期受他感染的青年。最直接的、相对无辜的后果是败坏了趣味。瓦格纳之发生作用,犹如连续使用酒精饮料,使人麻醉,使人胃液增生。特殊的后果:节奏感变质。最后,我用希腊谚语称之为“搅动沼泽”的东西,被瓦格纳之徒称作节奏。观念的败坏要危险得多。青年成了怪胎——成了“理想主义者”。他们超越于科学之上;他们在那里居于大师的高位。而且,他们摆出一副哲学家的样子;他们给拜洛伊特报纸撰稿;他们以父亲、儿子和神圣大师的名义解决一切问题。不过,神经的败坏始终是最可怕的。深夜路过偌大一个城市,你到处会听见,乐器受到虐待,勃然大怒,其间混杂着野蛮的号啕。发生了什么事?——青年们正在崇拜瓦格纳……拜洛伊特与一座冷水疗法疗养院毫无二致。——发自拜洛伊特的标准电报:业已后悔。——瓦格纳对于青年来说是不好的;他对于女子来说是不祥的。用医生的方式试问,一个女瓦格纳之徒是什么呢?——在我看来,一个医生不可能足够严肃地向年轻女子提出这种良心抉择:或此或彼。——然而她们已经作出选择。一人不能事二主,倘若其中一主是瓦格纳的话。瓦格纳拯救了女人;女人为此替他建造了拜洛伊特。全是牺牲,全是贡品:若不给他什么,便不会有什么。女人为了大师而变贫穷了,她们大为感动,她们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女瓦格纳之徒是今日尚存的最妩媚的模棱两可;她们是瓦格纳事业的化身——他的事业以她们为象征而获胜了……呵,这个老强盗!他夺走了我们的青年,他甚至还夺走了我们的女人,把她们拖进他的洞穴……呵,这个老弥诺陶洛斯①!他已经使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每年人们把一批最美丽的童女和童男送进他的迷宫,供他乔咽——每年全欧州响彻一个声音:“向克里特岛进贡!向克里特岛进贡!……”

①弥诺陶洛斯,希腊神话中住在克里特岛上的半人半牛怪物,每年要吃雅典送来的七个童男、七个童女,后被英雄忒修斯杀死。

附言二

——看来,我的信是以一种误解为前提的。以某种方式表示了谢忱;我甚至还听出一种克制的快意。我宁愿在这里如同在许多事情中一样得到理解。——然而,自从一种新的动物,那帝国怪兽,著名的犀牛(Phinoxera),在德国精神的葡萄园里定居,我的话就不再被人理解了。《十字报》主动向我证实了这一点,不用说《中央文学报》了。——我为德国人写出了他们所拥有的最深刻的书,而德国人连其中一句话也没有读懂,便是充分的证据……当我在这篇文章中向瓦格纳挑战——同时也向一种德国“趣味”挑战,当我严词谴责拜洛伊特痴呆症,我绝对不是想以此向任何别的音乐家致敬。别的音乐家并不被看作瓦格纳的对立面。一般情况很糟。堕落是普遍的。病入膏盲。只要瓦格纳的名字仍然意味着音乐的衰落,如同贝尔尼尼①的名字意味着雕塑的衰落那样,那么,他毕意不是衰落的原因。他只是加快了衰落的速度罢了——诚然是以这种方式:使人们几乎是突然面对深渊和坠落,惊惧万分。他颓废得颇为天真,这是他的优点。他信仰颓废,他不在颓废的必然后果面前却步。而其他人则犹豫不决——这是他们的区别。岂有他哉!……我来列举一下瓦格纳和“别的”音乐家之间的共同点:组织力的衰退;滥用传统手法,却并无达到目的的实际有效的能力;对伟大形式的虚假模仿,而事实上今日没有人强大、骄傲、自信、健康得足于把握这种形式;在琐事未节中苟活;不顾一切地感情冲动;作为贫瘠生活之表现的精巧;总是用神经取代血肉。——我只知道一位音乐家,他如今还能写出一部浑然一体的序曲,然而他默默无闻②……与瓦格纳的比较,如今使人出名的东西不是“好音乐”,而只是优柔寡断的、无足轻重的音乐——之所以无足轻重,是因为只要整体出现,这种半拉货就会报废。但瓦格纳是完整的;瓦格纳是完全的堕落;瓦格纳是堕落的勇气、意志、信念——原因又在约翰内斯·勃拉姆斯③……他的幸运在于受德国人误解:人们把他看作瓦格纳的对立面——人们需要一个对立面!——这没有造成必要的音乐,尤其是这造成了太多的音乐!——当一个人并不富裕的时候,他应当有足够的骄傲安于贫困!……勃拉姆斯在各处引起的无可否认的同情,且不考虑那种派别利益和派别成见,对于我久久是个谜;直到我终于近乎偶然地窥见,他是对某一类人产生了效果。他有一种无能为力的忧伤;他的创作不是出于充实,他渴望充实。撇开他模仿的东西、他从古代或当代异国伟大风格形式借用的东西不谈(他是一个临摹大师),那么,渴望始终是他最大的特色……形形色色的渴望者、不满足者对此心领神会。他太缺乏个性,太不是中心了……“无个性的”、跑龙套的角色对此同病相怜,——他们因此而喜欢他。他尤其是属于某类不满足的女子的音乐家。再往前五十步,就会遇到女瓦格纳之徒(正象在勃拉姆斯五十步之外能遇到瓦格纳一样),女瓦格纳之徒是一种更突出、更引人注目、尤其是更优雅的类型。只要勃拉姆斯悄悄耽于梦想或自哀自怜(在这一点上他是“现代”的),他就是令人感动的;一旦他继承古典音乐家,他就变得冷漠,他就和我们无关了……人们喜欢称勃拉姆斯为贝多芬的继承者,我不知道比这更加审慎委婉的话语了。——所以,如今在音乐中一切“伟大风格”的要求,或者是欺骗我们,或者是自我欺骗。这一抉择足以令人深思,它本身包含着对二者价值的决疑(Kasu-isB tik)。“期骗我们”:多数人的本能起而反抗——他们不愿受骗;我本人当然总是宁要这类型而不要另一类型(“自我欺骗”)。这是我的趣味。——为了使“精神贫乏者”更容易听懂,这样表述:勃拉姆斯——或者瓦格纳……勃拉姆斯不是戏子。——可以把一大部分其他音乐家归入勃拉姆斯的概念中。——我对于那些摹仿瓦格纳的聪明的猴子无话可说,例如戈德马克④人们应当把他的《示巴王后》带进动物园里去

①贝尔尼尼(G.L.Bernini,1598—1680),意大利雕塑家、建筑家,巴洛克艺术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②英译本注:这无疑是指尼采的朋友和崇拜者彼得·加斯特(Peler Gast)。

③约翰内斯·勃拉姆斯(1833—1897),德国音乐家。

④戈德马克(Karl Goldmark,1830—1915),匈牙利音乐家,歌剧《示巴王后》是他的代表作。

——演给自己看。——如今只有细微末节能够被做得尽善尽美,唯有在这方面还有诚实可言。——然而,在最本质的方面,音乐是无可救药了,无法摆脱它的命运,即:成为生理矛盾的表现——成为现代的东西。最好的课程,最负责任的训练,年老大师圈子中的亲密无间甚或隔离疏远——这一切只是治标的办法,严格地说,只是虚幻的办法,因为我们自身已经不具备这样做的前提,即亨德尔式的强壮种族,或罗西尼①式的充溢野性。——并非什么人都配有任何一位教师的,这一点适用于整个时代。——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在欧洲某个地方尚有更强壮世代、更不合时宜的人的类型的残余;从那里出发,一种姗姗来迟的美和完满,即使对于音乐也仍翘首可期。在最好的情形下,我们尚能够经历到某种例外。照常规而论,腐败是主宰,腐败是宿命,没有上帝来拯救音乐。

①罗西尼(Rossini,1792—1868),意大利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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