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危险性”

文/ Zeme 

　　人人都说读书好，却忘了事物均有两面性。培养读书的兴趣就像坐高铁，上去了不一定下得来。一个人一旦爱上书，那么今生就必定不能脱离它的魔掌。你苦读了许多书，突然有一天抬起头来，就会发现社会在冷冷问你，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这三种纯洁但无比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这是罗素的名句，叫《我为什么而活着》，所有上过高中的人都读过，老师强烈要求背诵，也许高考的试卷上某年会出一道价值2分的填空题。我猜课本之所以选它，应该是因为希望我们能有罗素的思维，我想大部分家长也会爱上这么优美句子。 

　　然而现实是， 对爱情的渴望，极可能让你变成剩下的人，随着年龄增长被一群人逼婚。对知识的追求，可能让你发现国内的课程有点落后，而外网竟然全被和谐了。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会让你在咬牙不喝饮料给红十字捐款的同时，发现钞票都变成了“郭美美的包包”（编者注：2011年6月21日，新浪微博上一个名叫“郭美美Baby”的网友颇受关注，这个自称“住大别墅，开玛莎拉蒂”的20岁女孩，其认证身份居然是“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造成一系列社会事件，引起强烈争议。——来源：百度百科。）。 

　　读书的危险性，就是有可能与外界隔得更远。书籍会给你一些超越现实的价值观，却不能让你直接超越现实。如果你不能依靠读过的书考上名牌大学，赚到黄金屋，娶到颜如玉超越现实，那么极有可能，你所读过的书籍令你对现实非常困惑，陷入尴尬的境地，就像一个半夜就睡醒的人的痛苦。就像美剧《绝望主妇》中的伊芙所说：当你品尝了墨西哥鸡肉卷，怎么会对生菜沙拉感兴趣。 

　　然而，如果现实就是一盘生菜沙拉怎么办？那么有可能你真的会失掉胃口。当渺小的现实不能承载伟大的理想的时候，一部分人产生了，他们在现实中消磨棱角，却在自己的世界里建立理想国，这就是成功学书籍热卖的原因，源自于如此普遍的失望——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叫柏拉图的老头子说的。 

　　两天前，将三大柜的书籍稍稍收拾了一番，响应微博上看到的随手送书下乡活动。总共拣出二十来本青少年阅读书籍——全是良心书，绝无参考书及三点一测系列。摞起的书堆中，大多已书老页黄，外表一副病病怏怏、老弱残兵之态，但内涵却是绝对的鹤发童颜、老当益壮。

　　这么二十来本书，我将其浩浩荡荡铺了一桌，煞有介事地分为九大类，例如，古典类：《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庄子》；外文类：《简爱》、《呼啸山庄》、《安妮日记》；科幻类：《侏罗纪公园》、《海魔》、《飞船奇案》；改编小说类：《西游记儿童读本》；修养类：《钢笔字正楷帖》；笑话类；历史类；现代诗类，以及……买了没看类：冰心《繁心》、《春水》，高尔基《童年》。 

　　不是嫌弃它们老了。恰恰相反，每一本都是热爱的，才愿意割舍，让其传播更远。我还记得小学五年级做完作业，独自在房间里背诵李商隐的情景。第一首背诵的是《无题》，他写了很多无题，这一首是我无论如何不会忘记的，因为其毫不相干的内容让我七荤八素，念了大约二十遍才记住。“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烛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至今，我和那本书的编者都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其中含蓄的哀怨，却渐渐让我玩味出一种东西，此后每每读到古诗词的动人处，不需课本提醒，心间仿佛会自然有一种水滴落入深潭的清悦声响。这玩意儿，也许大约叫做“意境”。 

　　即使是言情小说，英国文艺女青年姐妹花诚意经典之作——《简爱》和《呼啸山庄》，也是那样真诚动人： 

　　“你以为，就因为我贫穷、卑微、不美、渺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跟你一样有灵魂——也同样有一颗充实的心。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上帝没有给我那么多，但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像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我们是平等——本来就是如此。” 

　　“但愿我能抓住你不放，一直到我们两个都死掉！我不应该管你受什么苦。我才不管你的痛苦哩。你为什么不该受苦呢？我可在受呀！你会忘掉我吗？等我埋在上里的时候，你会快乐吗？二十年后你会不会说，‘那是凯瑟琳·恩萧的坟。很久以前我爱过她，而且为了失去她而难过；可是这都过去了。那以后我又爱过好多人：我的孩子对于我可比她要亲多了；而且，到了死的时候，我不会因为我要去她那儿就高兴：我会很难过，因为我得离开他们了！’你会不会这么说呢，希刺克厉夫？” 

看完了这些，还会喜欢咆哮马锦涛和泪水琼瑶么？这就是读书的危险性之一，我发现自己不爱看穿越剧了。《宫锁心计》一集也没看完。 

　　这情形也很像你翻开车迷杂志，欣赏到劳斯莱斯的细节是那么精致唯美，而后你蓦然回首，满屏幕停落的QQ，还是手动版的，是否还有观赏的兴奋？ 

　　提着书袋下楼，正遇上一位阿姨，她热切的看着我手中的一袋书籍，露出渴望的神色，小心地问我是不是已经答应要捐献了。她一边翻看一边惊叹说，现在的书籍印刷得很华丽，定价很高，字体很大，却再也没有当年的版本那样朴实，具有经典独特的味道。然后抬头问我，如果没捐出去，是不是可以先借给她和儿子看看。

　　相当感动。之所以把书捐到乡下去，是认为按这个世界的趋势，以后条件稍好的小孩是不会再看原始意义上的书了。他们一出生，将被大量的电子产品包围，毫无抵抗地缴械投降。电子书、电脑、平板电脑，手机。不必费力地摘抄，只需要复制和粘贴。也许也不再需要背诵，书籍也不再呆板，充满了丰富有趣的图画，文字比蚊子还大。

　　阿姨和我开玩笑，说这些书说不定以后会涨价。其实，即使每本涨价到一千倍，其价值也比不上在一个孩童心中点亮火焰有意义。书籍的使命，是传播它的知识和价值观，而这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读书人都将得到书籍赋予的快乐，也将面对现实的腐朽。残酷的是，如果他们发现看到一方的天空只是一口小井，那么有时候反而不如青蛙愉快。有可能会被时代和现实所抛弃，除非他们有能力去寻找海洋，或者开始懂得妥协并视为艺术。和现实脱节太远都将不会太幸福，无论是落后还是在前。孩子们徜徉书海，以为凭借知识的翅膀无所不能。然而他们终将长大，面对矛盾的价值观，经历蜕变和痛楚。 

　　所以如果你爱读书，那么，就要做好冒险的准备。 

　　来源：左岸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