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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史精品年度佳作(2011)》 作者:耿立

第24章 一生功过谁人知(3)

  二十八日,后金兵临宁远城下。袁崇焕下令部队在城外列阵,以城墙为依托,用火炮为掩护,与敌周旋。皇太极打算狂飙突进,发起猛攻,贝勒阿济格也急于交战,但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皆以距城近不可攻,劝上勿进,甚力”。皇太极闻听大怒:“昔皇考太祖攻宁远,不克;今我攻锦州,又未克。似此野战之兵,尚不能胜,其何以张我国威耶!”

  两军骑兵随即展开激战。矢镞纷飞,马颈相交,刀兵搏击,人喊马嘶。满桂身中数箭,坐骑被创,尤世威的坐骑也被射伤。双方战成平手,局面一时难下。

  城外骑兵接战,城上炮火支援。袁崇焕亲临一线指挥,“凭堞大呼”,激励将士,协力还击。参将彭簪古以红夷大炮击碎八旗军营大帐一座,其他大炮则将“东山坡上奴贼大营打开”,后金军伤亡惨重。后来监军刘应坤奏报:“打死贼夷,约有数千,尸横满地”。后金贝勒济尔哈朗以及大贝勒代善的三子萨哈廉、四子瓦克达全部重伤;蒙古正白旗牛录额真博博图等也战死。

  宁远血战,锦州不闲。二十八日,明军突然杀出锦州,突袭得手后又迅速撤回。战报传到宁远,皇太极深感局势不利,只得从宁远撤军,合力攻打锦州。六月初三,后金发起最后一轮猛攻,但依然未能得手;恰恰此时,毛文龙又在敌后打响,出兵攻击昌城与辽阳。

  没办法,那就撤吧。初五凌晨,皇太极灰溜溜地撤军。

  战后赵率教疏报战果,后金兵伤亡“不下二三千”;太监纪用奏报:“初四日,奴贼数万,蜂拥以战。我兵用火炮、火罐与矢石,打死奴贼数千,中伤数千,败回贼营,大放悲声。”袁崇焕上奏朝廷,着重强调满桂的功劳:“一战挫之,满镇之力居多。”他与满桂一度不睦,曾经请求将他调走;王之臣调满桂为山海关总兵时,他又上疏反对。尽管如此,此时他依然积极为之请功;他也没有忘记毛文龙:“径袭辽阳,旋兵相应,使非毛帅捣虚,锦宁又受敌矣!毛帅虽被创兵折,然数年牵制之功,此为最烈!”

  如果说此前的宁远血战只是精神鼓舞,那么宁锦大捷就是名利双收。可尽管前方得胜,依然还有高居台省的文臣口沫飞溅,说长道短。河南道御史李应荐弹劾袁崇焕“假吊修款,设策太奇,顷因狡虏东西交讧,不急援锦州,此似不可为该抚”。被魏忠贤把持的皇帝,御批道:“袁崇焕暮气难鼓,物议滋至,已准其引疾求去。”因为父亲病故,袁崇焕此前多次要求离职守制,朝廷都不同意,宁锦大捷后,他一请病假,便获批准。更可笑的是,论功行赏,他仅仅涨了一级工资:“文武增秩赐荫者数百人,忠贤子亦封伯,而崇焕止增一秩。尚书霍维华不平,疏乞让荫,忠贤亦不许。”

  要知道这个霍维华可是阉党。也就是说,这事儿阉党自身都看不下去了。袁崇焕两次在宁远挫败敌军,虽然没能从根本上扭转辽东局势,但也让后金尝到了厉害,从此再不敢轻易出兵,为明朝赢得了调整巩固防御体系的宝贵时间。可惜的是,就在宁锦大捷的当年,明朝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民变在陕西爆发。其中一个当时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李自成,后来给了明朝致命一击。

  平台召对

  就在那年八月,天启皇帝朱由校一命呜呼,他的几个儿子已先后死去,帝位便由其异母弟、信王朱由检继承。这就是明思宗崇祯皇帝。

  当时的崇祯不过十七岁,拿现在的观点看还是未成年人,典型的少年天子。有明一代,皇帝兴趣广泛,爱好众多,可谓人才辈出:有人立志学习鲁班,整天做木活;有人渴望建军功,自封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镇国公朱寿”;像袁崇焕刚到兵部那样几天不上班不难,难能可贵的是有人几十年如一日地不上班;致力于采阴补阳的,更是不胜枚举。相形之下,崇祯简直就是个淡寡无味的“呆瓜”,既无兴趣又缺爱好,一心用于国事;偏偏还就是他,“非亡国之君,而当亡国之运”。

  即位之初,崇祯便表现出了少有的机敏与干练。当时阉党盘根错节,为防止被投毒,初进宫时,他甚至自带水和食物。客观而言,阉党形成气候,与东林党不无关系。因为后者出手太狠,齐党、楚党、浙党等走投无路,便顺水推舟,与魏忠贤互为声援。属于楚党的熊廷弼之所以惨死,东林党便有落井下石之功。正好熊廷弼答应给魏忠贤四万两银子,最后又拿不出来,终于被“传首九边”;而责任更大的王化贞,却多活了好几年。

  东林党也好阉党也罢,其实都是毒瘤。崇祯出手稳准狠,将魏忠贤流放凤阳,可流放途中,他身边竟然还有一批死党追随。崇祯闻听大怒,命锦衣卫前去捕拿审判,魏忠贤这才一根绳子结果自身。

  魏忠贤手下为害最大的爪牙还是崔呈秀。大树已倒他自知不免,便“列姬妾,罗诸奇异珍宝,呼酒痛饮,尽一卮即掷坏之,饮已自缢”。

  后来定性的阉党有二百六十余名,或处死、或发配、或终身禁锢。朝廷气象顿时为之一新。崇祯同时启用袁崇焕,先提拔他为右都御史、视兵部添注左侍郎事,也就是编外的国防部副部长,次年四月,又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出镇行边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前面说过,袁崇焕的成绩类似艾森豪威尔,名气在国内也类似艾森豪威尔,唯独提拔不同。艾森豪威尔从中校晋升四星上将虽然只用了四年,但晋升中校却足足用了二十多年。袁崇焕可没那么费劲,转眼间已经有了国防部长的荣衔。

  七月袁崇焕到达北京,崇祯在平台召见,多有奖誉慰劳。皇帝如此锐意进取,隆恩浩荡,袁崇焕内心无比激动,再度表现出了孙承宗所谓的“多事”,以及王在晋所谓的“轻进”,信口拍了胸脯:约期五年,恢复全辽。毛泽东说五年解放全中国,有周密的判断和计算为基础,袁崇焕可没有这个。他的这个虚妄承诺,只不过是要“聊慰上意”。

  崇祯哪里知道,闻听不觉一振。给事中许誉卿觉得太过突然,后来得知袁崇焕并无把握,非常担忧:“上英明,安可漫对。异日按期责效,奈何?”袁崇焕这才回过神来,想起事情的严肃性,便又给皇帝提条件要政策:“东事本不易竣。陛下既委臣,臣安敢辞难。但五年内,户部转军饷,工部给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须中外事事相应,方克有济。”

  崇祯一一应允。

  袁崇焕到底吃过暗亏,害怕朝堂上有人使绊子,于是又说:“以臣之力,制全辽有余,调众口不足。一出国门,便成万里,忌能妒功,夫岂无人。即不以权力掣臣肘,亦能以意见乱臣谋。”

  崇祯到底想做有为之君,因此郑重其事地“起立倾听”,最后严肃表态:“卿无疑虑,朕自有主持”。随即收回王之臣和满桂的尚方剑,转赐袁崇焕,将辽东大计全权委托给他。

  这些话其实完全流于形式。当时同意是真诚的,事后反悔也是真诚的。类似谈恋爱,爱与不爱全都发自内心,很少有人处心积虑,成心欺骗。

  宁锦虽然取得大捷,但袁崇焕还是感受到了皇太极的难对付,痛感后者“著著皆狠,而著著不后”,他想联合蒙古,皇太极就攻击蒙古;他要用朝鲜牵制,皇太极就逼迫朝鲜;他想修复锦右,皇太极就分兵阻挠。着着不离后脑勺。因为这个原因,这次平台召对,袁崇焕再度调整自己的辽东战略:“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增添了一个“和”。而这一点,正好埋伏着他死亡的诱因。

  私斩“岛帅”

  如果说“五年复辽”起初只是善意的谎言,那么袁崇焕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还在北京尚未出发赴任时,他便开始着手筹划,第一把火要烧的是毛文龙。

  这些年来,毛文龙孤悬敌后,兵部对他的评价甚高:灭奴不足,牵制有余。但问题在于,此公“抗战”八年,好事干,坏事也干;正事干,邪事也干;功劳与非议同样突出。

  毛文龙占据的东江也称皮岛,属朝鲜平壤三和县,位于鸭绿江口,战略价值极高。在有力牵制敌军的同时,也常有虚报军饷、杀良冒功的负面新闻。甚至提兵到登州闹饷。因为天各一方,他与朝廷之间严重缺乏沟通:他认为朝臣扯淡,朝臣觉得他不驯。毛文龙曾经这样上疏崇祯,发泄怨气:“臣势处孤危,动遭掣肘,功未见其尺寸,怨已深于寻丈,而皇上知之否?”尽管朝臣整日灌耳边风,崇祯还是有自己的独立判断,因此对此深表理解同情:“毛文龙本以义勇简任东江,数年苦心,朕所洞鉴,人言何足置辩!”

  崇祯元年朝廷派人前往东江核实兵员,仅皮岛就有三万六千人,铁山、昌城、满浦、獐鹿、三山、旅顺等地,以及各个岛上的屯军,全都没有统计,因为钦差不愿去;以偏概全已不合理,最终还要打折扣,核定为两万八千。毛文龙认为此举未免伤良心,崇祯也深以为然,因此这样批复:毛文龙辖境,辽民避难,屯聚海岛,荷锄是民,受甲即兵,不能与内地一概而论。他鼓励毛文龙:“乘机奋勇,著有显效,谁得以糜饷为借口!”

  但说归说,做归做,最终还是按照两万八千人发饷不说,待遇也只有关宁军的一半。毛文龙在奏折中气愤地质问:

  “关门接壤神京每月一两四钱米一斛尚不敷用,况东江悬海,风涛叵测,百物腾贵,而反议每兵银七钱米一斛,使各兵肯安心东江耶?”

  关宁军每月一两四钱的工资,东江只有七钱;还好口粮相同,都是一斛。论说东江属于边防海岛、艰苦地区,应该有额外补贴;不但没有补贴,待遇反倒对折,搁谁也难以气顺。

  明朝的规矩类似宋朝,武将地位很低。即便官居二品的总兵,到兵部汇报工作,也要跪拜。而正常情况下,兵部尚书也不过正二品。武将之上一般都设文臣统领。唯独毛文龙,因为地理原因,实际已成独立王国。无论皇帝如何嘉许慰勉,他与中央的隔阂始终存在。袁崇焕当然也能感受到。按照道理,朝廷并没有明确毛文龙受袁崇焕节制,朝廷为统一事权、避免扯皮,特意收回王之臣、满桂的尚方剑,却并未收回毛文龙的尚方剑,可为明证。

  若是别人,碰上这事可能会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但袁崇焕不会。既然皇帝将辽事全权委托与自己,那他就一定要管。这一点,他对内阁首辅钱龙锡毫不隐晦。钱龙锡问他五年平辽的具体打算时,他说:“恢复当从东江做起,文龙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处之亦不难。”

  也就是说,当时的他已经下定决心:毛文龙服从就用,若不服从,他就要“入其军、斩其帅”。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两败俱伤。

  为迫使毛文龙就范,袁崇焕首先截断其经济来源:不许登州片帆出海,运往东江的粮草物资,一概改道觉华岛经由旅顺口转运,先经督师衙门挂号。由于军饷不足,毛文龙不得不派难民进山采人参,卖给南方过去的商人。此举类似南宋初期的各大将,用生意收入补贴军费。袁崇焕此举一出,毛文龙立即肉痛,上疏抗辩,声称是“拦喉一刀”,但崇祯用人不疑,既然托付袁崇焕,也就不再干涉。

  崇祯二年(1629年)五月二十五日,袁崇焕带着尚方剑和督师印信,以阅兵为名漂洋过海,准备跟毛文龙摊牌。起初他还有两手准备,尚未放弃和平争取,因此两雄相见,把酒言欢,开局倒有一团和气。序曲已过,进入正题,袁崇焕要求今后旅顺以东公文用毛文龙印,以西用袁崇焕印,但毛不同意;袁崇焕要求更改营制,设立监司,派文官前来统领,毛也不肯接受空降的“婆婆”。

  毛文龙出生于杭州,有名的销金窟、温柔乡。不肯缴权,那么就此“转业”,回到西湖边安度晚年,也算衣锦荣归,但毛文龙对此建议还是抵制:“向有此意,但惟我知东事,东事毕,朝鲜衰弱,可袭而有也。”口气还很大,解决了后金,准备占领朝鲜。

  就是这句大话,铁定了“岛帅”的末日。那一刻,袁崇焕想必微微心动,但脸上毫不作色。他虽然不比隋朝的杨素治军那么严酷,但杀个把人,岂是高难度动作。

  六月初五,袁崇焕在山上张好大幕,说是邀请诸将看士兵比赛射箭,预先派人带领甲士埋伏在大帐之后,等毛文龙进去,就将其部众卫士全部隔离在外。

  众将坐定,袁崇焕面色肃穆,指责毛文龙抗命;毛文龙不服,当场辩解。袁崇焕疾言厉色,下令将他除去冠带,五花大绑,随即列举十二大当斩之罪。

  督师一声令下,“岛帅”人头落地。

  袁崇焕晓谕东江将士:“诛止文龙,余无罪。”然后下令收敛毛文龙的尸体,次日准备好猪头纸钱,前来落泪祭奠:“昨斩尔,朝廷大法;今祭尔,僚友私情。”

  想当然地认为袁崇焕彼时流下的是鳄鱼的眼泪,是做给活人看,是权术手腕儿,那恐怕是大错而特错。督师当时的愧疚无比真诚。因为他确实有负于死者:他两次作战得胜,背后都有“岛帅”的支援,而等对方有警,他却未曾策应。不仅如此,还必须罗织罪名,将其功绩悉数抹杀。观望养敌即是一例;塑魏忠贤像,也可以理解,袁崇焕自己也干过;擅开马市,逼迫难民采人参等等,更是无奈之举。朝廷的逻辑是你做买卖能挣钱,所以要扣减粮饷,毛文龙的逻辑是你老扣粮饷,我不得不做生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难免扯皮;“铁山之败”云云,算不算战败暂且不论,其背景正是袁崇焕的观望。

  然而毛文龙并非逃兵或者小校。《大明会典》对于处置总兵,有明文规定:

  “总兵镇守官。受朝廷委任、以防奸御侮。凡调度军马、区画边务,风宪官皆无得干预。其相见相待之礼,尤须谦敬。如总兵镇守官有犯违法重事,须用体覆明白、指陈实迹、具奏请旨。不许擅自辱慢。其军职有犯,具奏请旨、已有定例。风宪官巡历去处,亦须以礼待之。并不得轻易凌辱。”

  何谓风宪官?“在京都察院、十三道,在外按察司,俱为风宪衙门”。

  就是中央和地方的监察官。袁崇焕的本官右副都御使,正在其列。照此规定,即便总兵确有严重不法,也得证据确凿,请旨处理。毛文龙还不是一般的总兵官,戴左都督虚衔、持尚方剑。明朝军制,兵部只能调兵,统兵权在五军都督府。袁崇焕的虚衔挂在兵部为尚书,毛文龙的虚衔挂在五军都督府为左都督,也是两条线。正因为如此,事后袁崇焕立即上奏崇祯,说明此前跟首辅钱龙锡透过口风,委婉地减轻罪责,同时郑重请罪:“文龙大帅,非臣所得擅诛,便宜专杀……席藁待罪,惟皇上斧钺之,天下是非之……”

  起初得知此事,崇祯的反应是:“帝骤闻,意殊骇”。转念一想,既然毛文龙已死,边事又要倚重袁崇焕,也就没有追究,反倒“优旨褒答”,在圣旨中列举毛文龙的种种罪恶。不仅如此,他还下令将毛文龙在北京的亲信全部逮捕,“以安崇焕心”。

  需要指出的是,袁崇焕将毛文龙的两万八千人编成四协后,东江的军饷增加了一倍,因为他们与关宁军实现了同工同酬。起初崇祯见“兵减饷增”,很是疑虑,但到底照准所请,原因很简单:“以崇焕故。”

  崇祯对袁崇焕的信任重用可见一斑,袁崇焕揣摩皇帝心思的本事和胆量,也可见一斑。

  东江到底是毛文龙开创的基业,谁的威信也比不上他。从那以后,东江每况愈下,清初的四个异姓藩王,三个出自东江: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当然,那时袁崇焕已死。如果他还活着,威信是否足以控制东江,难说。

  “旁著”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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