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随笔(4)

　　此人便是方晓。

　　方晓有此胆识，源于他自幼博览群书，且更酷爱红楼。爱红楼者古往今来不胜枚举，当代近代，就有让红楼人物婀娜入画的戴敦邦，《张看红楼》的奇女子张爱玲，电视上煞有介事宣讲的也比比皆是。而《色裁红楼》的独特之处在于读此书，每翻一页，如同方晓扯张凳子坐在你面前娓娓道来，邀你一起伤春悲秋，引领你体验红、蓝、黄、绿四色性格处世的人生哲学。如果你想做一个《红楼梦》的好读者，那么在读完《色裁红楼》后再回头分析里面的人物，就会轻而易举地归纳出都是性格色彩惹的祸。

　　虽然接触性格色彩之前，方晓便有了文青的潜质，但敢于用性格色彩阐述红楼，这意味着方晓至少要有三个本钱：首先，要对《红楼梦》的细节鞭辟入里；其次，要深谙性格色彩的真谛；第三，文字不能太理论太呆板。

　　前者，方晓幼功深厚，2002年开始被网友广泛流传的“史上最全红楼梦人物关系图”，正是方晓以“吴蓉生”的笔名传世的巨牛之作，这让他在本书列举案例时不需思索案例的出处，只需斟酌用哪个最能说明问题。书中使用性格色彩的地方比比皆是，不仅论据翔实，而且解析到位。比如这段，分析蓝色黛玉：

　　黛玉用情专一，自然也容不得情人用情不专。痴情和小性、信任和猜疑，本就是硬币的两面，宝玉的招蜂惹蝶更加剧了这种敏感和猜忌。在这种敏感和猜忌的高度情绪化压力下，蓝色性格很容易陷入低落、自怜和抑郁中，发之于外，林妹妹第一动作就是耍小性子，要不发脾气，要不就哭闹，宝玉就只有立刻乖乖低头的份。

　　其次，方晓不仅喜闻善问，且乐于每日做头悬梁、锥刺股的宅男，其用功与恒定打破了红色性格在写作节奏上率性而为、忽上忽下的规律。这样刻苦的结果，是《色裁红楼》一书有着严谨的性格色彩逻辑体系，这在目录中就能看出端倪。除了职场红人凤姐出场较晚外，所有章节的排列都环环相扣、引人入胜，比如“宝黛恋爱报告”，相信小资美眉们会争相传阅先睹为快；而“宝黛婚后会怎样”又将再次吸引缠绵少妇们掩卷内省、沉思良久。

　　第三，对大众而言，越深奥复杂的理论越不易传播，性格色彩的传播强调复杂事物简单化，方晓雅致而不乏幽默的语言为这一核心原则提供了强大保障。比如这个题目，“有文化的焦大，会不会成为屈原”，看着就想乐。再看下面这段，黛玉如何应对宝玉的多情：

　　丫鬟辈如袭人，升了级，大不了也就是个妾，黛玉自不在意，还赶着袭人叫嫂子，然而一旦事关“金玉良缘”，情关宝钗、湘云时，越发留心起来，战备等级立刻提升。不过黛玉毕竟不是凤姐般的“醋缸醋瓮”，吃醋耍小性历来也是以委婉见长的，善于旁敲侧击、指桑骂槐的，一会儿“暖香”、“冷香”，一会儿“奇香”、“俗香”，一会儿“姐姐”、“妹妹”，一会儿“宝姑娘”、“贝姑娘”，一会儿“金锁”、“金麒麟”，总之变幻莫名，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也正因黛玉有此才，方许她妒，若是村妇撒泼，每次都拿同一个剧本来闹，想来宝玉早要烦了。

　　另外，方晓写作时并非目中只有红楼心无旁骛。相反，点评红楼时，每每有其他引证相佐，使得文字轻灵丰富：

　　若是天幸，王子和公主成了亲，本该是如童话般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鲁迅先生早就问过“娜拉走后如何？”可见戏文是不可信的。琴棋书画烟酒茶，那是纳西族的男人，而宝玉当家，几百号人的大家族，立刻就要开始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

　　做才子的，偏偏生于帝王之家，又偏偏做了帝王，那不得不是一种悲哀。“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李后主、宋徽宗，一个大诗人，一个大书法家，还有通音律、有诗才的陈后主，只因命太好，朝政不修，国破家亡。宝玉算不得真正的才子，不懂世故经济，倒是一样的，若由宝玉来掌家，只怕败落得更快些。宝哥哥陪林妹妹说话的时候谁来回事，宝哥哥大约也和木工皇帝朱由校一样的答案：我都知道了，你们去办吧。

　　由此方晓推断：

　　面对宝玉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健康的宝姐姐好歹还能挨到他留下孩子考上进士，林妹妹的身子本来就弱，家里家外一折腾，思虑太过，只怕是个可卿的下场，就算万幸，撇下做诗、只顾家事的黛玉，还是宝玉心中的那个黛玉？只怕也要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芸娘若不是早夭，哪里来的《吃粥记》？唐晓芙嫁了人，或也就成了孙嘉柔。若如此，黛玉嫁不得宝玉，反是大幸了。

　　如此游刃有余的点评和畅快淋漓的推断，方晓不仅针对宝黛--这对知名度最高的文学红人，也包括众多其他的红楼人物：“被误读的贾政”【红色性格】、“居安思危的元春”【蓝色性格】、“吵架高手麝月”【黄色性格】、“迎春拖字诀【绿色的慢性自杀】”……不说了，说多了难免有书托之嫌。

　　想当初方晓混迹于性格色彩讲师班众多学子中时，他不擅言谈性格平静，外表无特别过人之处。谁知蔫人出豹子，当其他人纷纷选择在讲台上慷慨激昂传播“色”学时，方晓以自己喜欢的不张扬的方式发了内功，将心得从口头语言变为书面语言，成为其他未来诸如《“色”小说》、《“色”影视》系列的作者们的文字楷模。如今方晓的出现，让更多人看到运用性格色彩结合自己的学问，然后衍生出更有力量的思想，不只是停留在可能的层面。

　　最后再揶揄一句：性格色彩与“红楼”暗结珠玑，是早晚的事。曹公把鸿篇巨制冠以这样一个名称，没准儿就是想给读者点“颜色”看看。如此说来，红色性格的方晓与红楼，怎一个“红”字了得？还是“色”的缘分啊。

　　10.“小姐”中的聪明人和笨蛋

　　学员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数人到夜总会应酬，流连于声色场所。头脑迷失者如甲君，沉醉于开叉至香臀的透明旗袍，为性感的“小姐”所迷倒，忘掉了游戏规则，将家花和野花本末倒置，最终家破人亡；头脑清醒者如乙君，即使下半身动而上半身岿然不动，内心反复默念“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咒语，最终结局是“家花野花齐开放”。学员问我，甲乙两君分别是什么性格？

　　这个问题在“多情男人如何可以不多情”【详见本书“情感篇”】一文中已作回答，因为很多红色性格的女人红颜薄命，就先聊聊“小姐”这个特殊群体的规律。

　　香港影片《性工作者十日谈》对夜总会“小姐”的白描很是生活化，虽然不像电视连续剧《给我一支烟》那么煽情，然而确有质朴真实的美。

　　我一直认为，“小姐”们应该崇拜的偶像是“杜十娘”，不是说崇拜她的为爱情而死亡，而是应该学习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为了目标和早日脱离困境而持续不断地奋斗，这对于大多贪图眼前利益不懂得自我控制的“小姐”来讲，是她们付出代价后才会明白的。

　　本片中的“小姐”HAPPY，一直保持七年快快乐乐做下去的良好心态，最后终于自救，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让人敬佩。HAPPY的职业精神和坚强意志，已经转化为她的一种信念。她扛住了所有的压力毅然展现出开心的一面。如果说杜十娘是典型的蓝色性格，那HAPPY则是非常明显的红+黄性格。

　　一位现如今功成名就的企业家，当年曾在声色场所作过“小姐”总管的“妈妈桑”，在我与她讨论弱势群体的话题时，交流过对“小姐”性格的剖析。本书无意评论道德，仅从性格的角度，我一直尝试分析和诠释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物和现象的规律。显然，即使是在“小姐”这样一个被社会鄙视但却广泛存在的群体中，也有着非常明显的性格分布。

　　以性服务者的从业动机来看，排除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家庭困苦的经济因素和社会的客观因素外，以主观而言，自愿从业者中至少有半数是红色性格。她们很难抵抗足够的诱惑，同时天性中的虚荣心也容易作祟，因此会在赚取金钱相对便捷的情况下，纵身投入一条不归路。遗憾的是红色的她们，并不像蓝色和黄色的“小姐”那样，在自己从业初期，就有心知肚明的自控与规划，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下一步的人生目标，知道赚够多少就金盆洗手。

　　以大多“小姐”的入行心态而言，赚到钱以后，或者跑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起来嫁人；或者自己开个服装店之类的做点小本生意；再或者自己摇身一变做了老板开始统领一干姐妹，升级为新一代的“妈妈桑”，而不用自己亲自下海搏肉。这些人生的未来选择，红色性格不是不知道，她们通通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因为她们无法做到自我控制，就算知道，也很难做到，这才是真正的可悲之处。更有甚者，很多红色“小姐”幻想有一天从来往的客人中，找到一个能够为之从良的人，但早在入行之初，就被姐妹们的打击给断了想法，就因为目睹了姐妹们的打击，告诫自己要断绝这种想法，但还是忍不住尝试，直至几番伤心后希望破灭。即使如此，从所有坊间关于这个特殊群体现状的书籍中，我们还是可以推断出来，容易相信别人和虚荣心较强的性格，还是会让她们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红色性格在从业初期，信誓旦旦自己赚到多少就收山。遗憾的是，一旦开始，就由不得自己了。她们很容易挥霍掉自己用青春换来的血汗钱，因为钱赚得相对容易，出手也就???方。红色在情感上本身具有高度的依赖感，当她们工作不顺时开始变得情绪化，而“性服务”的职业本身被社会鄙视，这更加重了她们对尊严的自我践踏。

　　在这样心灵极度空虚的时刻：蓝色可以通过自我的心灵对话来隐忍；黄色可以咬着牙出于对达成目标脱离苦海的执著而忍耐；绿色会说谁让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呢？她们具备可以平缓情绪起伏心态的功夫；唯独可怜的红色，当她寻找不到像另外三种性格那样的宣泄渠道，不少红色的“小姐”开始圈养自己的“小白脸”以弥补自己的心理缺失，当一旦发现“小白脸”又用她们的钱在外面找女人，这下就开始抓狂了。一方面痛骂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开始走入“自残”；另一方面又迅速地自暴自弃，愈发堕落下去。她们赚的钱，就这样，一步步在自己无休止的情绪发作中，被蚕食和耗尽。

　　我们感动于杜十娘，只是可叹她被红色李甲所打击，最后只能以投河来对抗天地不公和自己遇人不淑，这种做法让我们哀叹她的命运尚不如“玉堂春”苏三；我们敬佩小凤仙对蔡锷的情义，即使被蔡的学生和后代所排斥，她也仍旧对他一往情深；我们景仰梁红玉，在从良抗金名将韩世忠后，大败金兀术，演绎千古绝唱；我们歌颂柳如是光明的人格，以“痛哭古人，留赠来者”的心态留下她力劝钱谦益注重民族大节；我们惊叹于赛金花，她从“花船”歌妓到公使夫人，从官宦之家到再落入风尘，一张利嘴，竟说退八国联军总司令的风采无人能及……

　　不说以上诸位流芳百世，就算是为了自己，当红色的“小姐”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全身上下皆伤病的时候，也少有人同情。她们只顾眼前享受，丝毫没有未雨绸缪的心理，终究会让她们付出人生的代价。

　　红色性格是不稳定和散漫的，因为她们无所约束，看不到自我约束的好处，心中充满了不能满足的破碎的梦想，如果能尽早制订人生的目标和规划，她们也许将享有无限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