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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访十年.第4季》 作者:李幺傻

第57章 煤老板发家史之世间再无煤老板(2) (2)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黑娃提着装有十万元的皮包,敲开了张会长的家门。张会长家在县城南郊一片别墅区里,那里的每幢楼房都器宇轩昂金碧辉煌,鹤立鸡群一般地俯瞰着旁边南关村的旧瓦房,那里的每幢楼房造价都在百万元以上。那些楼房的主人都是县城的达官贵人。事先黑娃敲门的时候还担心会引来张会长家的狗,当门环撞击门扉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也没有听到一声狗叫声,黑娃这才心中坦然。我们县的人都有养狗的传统,然而这一大片别墅区居然没有一声狗叫声,黑娃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询问蔡亮子,蔡亮子说:“这些人都不养狗,如果有人送礼,狗就叫起来,旁边的人都知道送礼的人来了。送礼这事都是偷偷摸摸地,怎么敢让人知道。”黑娃恍然大悟。黑娃觉得他是在实践中学会了很多社会知识。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实践出真知。果然是这样。

  给黑娃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的看起来精干利索的女子,后来黑娃去的次数多了,知道她是张会长家的保姆。保姆一看到手提皮包的黑娃,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她将黑娃引到了客厅里。充塞着红木家具的客厅显得古色古香,还氤氲着一种印度檀香的缥缈气味。张会长坐在客厅面对门口的椅子上,神情肃穆,像一尊威严的金刚。黑娃坐在侧翼斜对门口的沙发上,谨小慎微,像一具温柔的弥陀。

  黑娃小心翼翼地说:“张会长,年前本来就想看望您,可是事儿多,就给耽搁了,现在给您拜个晚年。”黑娃把装着十万钞票的皮包向张会长的方向推了推。

  张会长很不乐意地问:“干啥?你准备干啥?”

  黑娃拉开皮包,让张会长看到里面红彤彤的钞票,他笑容可掬地说:“一点小意思。”

  张会长沉着脸说:“你这是叫我犯错误。”

  门外又响起了叩门声,保姆站在院子里,她没有去开门,只是用眼睛看着客厅。她已经习惯了当第一个送礼者还没有离开,而第二个送礼者登门的时候,她应该干什么。她站在庭院里眼望客厅就等于催促黑娃赶快离开,张会长大腿压着二腿,他的眼睛斜视着左上方,没有再看黑娃,那也等于让黑娃赶快离开。黑娃知趣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

  身后传来张会长的说话声:“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从来不收人这东西。”

  黑娃回过头去,看到张会长依然眼望着左上方,脸上看不出喜怒。黑娃没有拿皮包,他匆匆穿过庭院,走出了大门。张会长依然端坐在客厅的紫檀木椅子上,没有再说什么。大门口,一个中年男子像他刚才一样忐忑不安地提着皮包,皮包里肯定也是现金。

  黑娃回到煤矿,以为烧香进贡了,煤矿就能开工了,然而煤矿的封条依然像一道铁闸一样,闸住了矿工们通往矿井的脚步。

  两天后,黑娃又来到了张会长家,包里还是装着十万元现金。

  张会长依旧不冷不热,连一杯水也没有倒给他。黑娃继续赔着小心,像一条哈巴狗一样看着张会长的脸色。黑娃放下皮包后,又匆匆地离开了,张会长依旧威严地说:“把你这个拿走。”黑娃一声不吭。这一切就像提前导演好的戏剧一样。

  走出了张会长家,黑娃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想起来以前给银行人员进贡的情景,银行的人直接就说“给我回扣多少”,而张会长从来不这样说,他还要装出一种两袖清风大公无私的模样。银行的人是真小人,而张会长是伪君子。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

  黑娃回到煤矿后,看到矿工们准备下井。在他还没有回到煤矿的时候,张会长的电话已经打到了煤矿。

  此后,黑娃年年春节前把“分红”送到张会长家中,他的煤矿平安无事。在这个世界上,黑娃最怕的人就是张会长,张会长一把抓着他的命脉,张会长想让他半夜死,他就活不到五更。那次黑娃大闹饭店,就连黑社会老大洪哥都无法劝阻黑娃,而张会长一声怒喝,黑娃就乖乖地缴械投降。

  直到在蔡亮子嫁女的婚礼上张会长被带走,黑娃才敢大骂张会长,黑娃才有了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我一直不明白,一个行业的小小会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黑娃说,张会长不是衙门里的人,但他和衙门里的人熟悉,他霸道残忍,借刀杀人,杀人于无形,全县煤炭行业里的人,没有不怕他的。

  黑娃又说,官场里的人其实不可怕,他们讲游戏规则,他们讲制度,而就是张会长这种人,不官不商,不文不武,不工不农,你说不上来他是干什么的,但是他什么时候都能干,也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他不讲江湖规则,这才是最可怕的。

  张会长在蔡亮子嫁女的婚礼上被带走后,三个月都没有回来。由张会长挖出了一大堆问题官员,牵扯到我们县十几个部门的官员。有的官员被判刑,有的官员被撤职。几年过去后,张会长至今还在监狱里,天天唱着“愁啊愁,愁就白了头”,还有“钱啊,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

  据说张会长在监狱里,也是一夜之间头发全部白了,面容憔悴,仿佛老了十岁。

  据说张会长被判刑了,每个矿区都鞭炮齐鸣,煤老板们组织矿工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把一面面锦旗送给了县委县政府。现在,县委县政府会议室的墙上还挂着这些因为岁月的冲洗而颜色变得暗淡的锦旗。

  张会长被关进监狱后,监狱里的囚犯照样恨透了贪官,他们解下鞋带,一头系在张会长因为苍老而松弛的蛋蛋上,一头系在他因为长期保养而颜色白皙的大拇脚趾上,让张会长行走。曾经威风凛凛趾高气扬的张会长高视阔步了几十年,而现在只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行走。他每走一步,就会发出一声哀号,像被公鸡强奸的母鸡一样,他的哀号声后面,是一大片开怀的笑声。

  多年后,张会长仍然是老家人民谈论的热门话题。

  黑娃的煤矿和家乡的很多煤矿一样,依然昼夜运转,依然日进斗金。

  张会长确实是我们老家的“穆小二”,穆小二在山西一个产煤县的检察院工作,与煤炭行业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是全县煤老板眼中最举足轻重的人。我们老家的张会长没有一个正式工作,和煤炭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却把持着全县煤老板的命运。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想不通。

  那次,从人字形瓜庵离开后,我回到了黑娃的煤矿上。

  我向黑娃谈起了高老伯儿子的赔偿费,我说起了高老伯儿子的遭遇。

  黑娃说这是陈年往事,早就不记得了,该处理的,他以前都处理好了。

  我说高老伯一家生活恓惶,他的煤矿半天的收入就能让高老伯一家人过上传说中的幸福日子。

  黑娃发怒了,他说:“世界上恓惶人多了,我每个人都给钱,我的日子还过不过?”

  我感到极度悲愤。

  于是,我离开了黑娃。黑娃所处的这个阶层,早就站在了普通大众的对立面,我在感情上与他无法沟通。

  我相信了人们口中关于这个阶层为富不仁的种种传闻,这个阶层尽管曾经历尽沧桑,经历了赤贫和苦难,但是暴富蒙蔽了他们的善良和真诚,他们彻底丧失了做人的道德和良知,他们沦为了大众公敌。他们可以在酒桌上夜总会里一掷千金,但是面对劳苦大众的苦难他们熟视无睹。这些年,在多家省市慈善榜中,难觅这个阶层的身影。

  我又开始了等待。等待北方那家报社的召唤。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接近了洪哥。洪哥在县城有多家公司,我一边在洪哥的公司打工,一边等待着继续做记者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平静地流过去了,像河水一样无息无声,那一掬水流过后,再也找不到了……

  张会长后来被判刑20年,他在北京和省城的多处豪宅被没收。

  长生回到了家乡,他用积攒的钱买了一辆卡车,当上了车老板。

  我相信老家人最喜欢说的几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人在做,天在看,啥事都有个因果报应,谁发家了,那是积德行善的结果;谁倒霉了,那是做坏事造孽的结果。所以,做人,要做好人,甭做坏人;做事,要做好事,甭做坏事。

  多年后的今天,煤老板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煤炭资源整合,本来属于全体人民的煤炭终于从煤老板手中被要回来了。不过,政府也为此花费了一大笔钱。

  当初别人笑话黑娃用一头牛的钱买了一头结扎了的老母猪,而现在人们才发现黑娃用一头老母猪的钱买了一头纯金打造的大犍牛。十年过后,黑娃的煤矿储量还是源源不断,谁也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多少煤炭可供挖掘。当初黑娃用8000元买了这个小煤窑,而现在这个大煤窑,政府用8000万买了回去。

  在煤炭行业资源整合的这个季节,房地产业陷入了低谷,股票基金也举步维艰,老家身缠亿贯的前煤老板们也选择了不同的出路:有的移民国外,有的进军汽车制造行业,有的从事石油行业,有的从事建材、园林、通信等行业。黑娃去了陕北,那里的石油天然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黑娃想打出一眼油井,就像当初打出一眼矿井一样。蔡亮子去了加拿大,他到加拿大温哥华继续用家乡话对着金发碧眼的老外喊“操他姥姥的”。

  世间再无煤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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