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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告白》 作者:余杰

第43章 41 蘑菇

  忽然,天上下起了小雨,这是我到美国遇到的第一场雨。

  也许是瓦尔登湖故意要与我捉迷藏吧,或者她要向我展示在雨中更具魅力的一面。

  孩子们呼喊着、奔跑着躲雨,我却依然沿着岸边漫步。

  这雨水来自于瓦尔登湖,有一种香草的味道。

  雨水在湖面溅出点点波纹,像是一双双看不见的手在弹奏钢琴。

  远处的风景模糊了,雨幕和轻烟让湖对面的森林成为一幅中国式的水墨画。

  我还是借用梭罗的文字来描述我所看到的一切吧:湖岸千曲百回,毫不单调。

  我用心灵之窗扫视着:两岸是纵横交错的深水湾,北岸更为陡峭雄伟,南岸犹如精美的扇贝,玲珑剔透,一个岬角连着一个岬角,让人感到中间会有一些人类从未涉足的小湖湾。

  湖边,群山耸峙。

  从这个山中小湖的湖中心放眼望去,山景如此令人目眩心驰,湖山清奇超凡。

  森林倒映湖面,湖水不仅使近景犹如仙山琼阁,而且湖岸蜿蜒曲折,形成一条洒脱明快的轮廓线。

  如今,湖岸经过几次整修,自然的原生态已经受到了一些伤害,湖岸的曲折迂回逐渐变得平缓而柔和。

  因此,景色比起梭罗的时代来也许略有欠缺。

  这大约是人类文明发展所带来的必然的丧失吧。

  我也是一个在湖边长大的孩子,来到瓦尔登湖,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久别的家乡。

  跟梭罗一样,我亲近湖泊甚于亲近海洋和河流。

  海洋过于浩瀚,让人产生深刻的无力感,海洋是严厉的祖父,而不是亲密的朋友;河流则过于漫长,让人产生浓重的虚无感,难怪孔子在河边感叹说:“逝者如斯乎!”而湖泊就像能给你带来安慰的朋友,它不炫耀自己的力量,只是默默地、温情地拥抱你。

  梭罗把瓦尔登湖比喻为“大地的眸子”,他说:一个湖是自然风光中最美妙、生动的所在。

  它是大地的眸子,凝望着它的人可反省自我天性的深度。

  湖畔所生树木是睫毛一般的镶边,而四周苍翠的群山和峰峦叠嶂是它浓密突出的眉毛。

  是的,瓦尔登湖不仅是大地的眸子,而且还是心灵的眸子。

  只有到了这里,你才能毫无遮掩地面对自己的精神世界喃喃自语;只有到了这里,你才能放下傲慢之心在大自然面前真诚地祈祷和忏悔。

  梭罗是一个隐者,更是一个劳动者。

  他记录下了靠自己耕种所得的每一笔收入——大豆、土豆和干草,除去工具和日用品的基本开支,他还有八美元的盈余。

  然而,梭罗又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他同时坚守着一个知识分子的人文立场。

  他离世而不弃世,他孤独而不忧愤。

  梭罗参加了在瓦尔登湖畔召开的废奴协会的集会,他公开支持以武装起义反抗暴政的约翰•布朗,他还因为政府延续奴隶制而拒绝支付几年的人头税。

  他因此而被捕入狱。

  在他的姑姑替他缴纳了税款之后,他还是拒绝出狱,最后被强行赶了出去。

  由这段遭遇,梭罗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论文——《论公民的不服从》。

  在梭罗心目中,瓦尔登湖比一个帝国更重要,而他自己也比一个国王和总统更重要。

  这不是自恋,这是自尊。

  梭罗十分蔑视诸如“爱国主义”之类蛊惑愚民的说辞,他骄傲地宣称:每个人都是自己王国的国王,与这个王国相比,沙皇帝国也不过是一个卑微小国,犹如冰天雪地中的小雪团。

  可是,有的人就是不自尊自重,却妄谈爱国,为了维护少数人的利益,却要大多数人献身。

  他们喜爱上了他们将来的葬身之地,却漠不关心那使他们的躯体重新具有生命的精神。

  爱国仅仅是他们大脑的凭空之想。

  梭罗所信仰的“爱国主义”,是建立在对每一茬庄稼和每一波湖水的珍爱的基础上,也是建立在对每一位朋友和每一位黑奴的关爱的基础上。

  他才是真正的爱国者。

  令人遗憾的是,梭罗倡导的“简朴生活”的方式,并没有为今天大部分的美国人所接受,今天的美国人正走在一条越来越奢侈浪费的道路上。

  但是,梭罗所强调的个人的独特性不可抹杀、个人的自由不可剥夺的思想,却成为美国人思考一切问题的起点,也成为美国社会活力的源泉。

  美国人都是先爱自己再爱国家的,他们不承认存在着某种高于个人利益的国家利益。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梭罗生活在每个美国人中间,他的思想成为“美国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瓦尔登湖,梭罗发现了上帝的大能,也发现了生命的价值,他找到了一种“心灵探险”的生活方式。

  瓦尔登湖是梭罗的朋友,也是梭罗的导师。

  我能理解梭罗对瓦尔登湖如此的赞美:“在我见过的特异个性之物中,或许瓦尔登湖最为奇崛,它一直坚持着自身的纯洁。

  许多人被喻做瓦尔登湖,但当之无愧者不多。”在梭罗的眼里、在梭罗的心中,瓦尔登湖充满了人性的光辉。

  的确,世界上再没有比瓦尔登湖更好的朋友和更好的导师了,几乎所有梭罗的朋友和导师们都被瓦尔登湖所折服,包括爱默生、霍桑和惠特曼这些文坛巨子。

  “瓦尔登”得名于一位印第安老妇的名字,但它却超越了单一的时间和空间。

  梭罗写道:或许上溯到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之时,那个春天的早晨,瓦尔登湖已经存在于天地之间,甚至可能就是那个早晨,随着飘拂而来的细雾和习习南风,撒落下一阵金色的春雨,打破了宁静的湖面……

  就是那个时刻,瓦尔登湖涨落起伏,湖水变得晶莹,呈现各样光泽,拥有这一角天空,成就了举世无双的瓦尔登湖,它是天上露珠的升腾之处。

  我在湖边也发现了各种飞鸟和游鱼,它们骄傲地向人类展示着它们的自由。

  它们的先辈曾经陪伴过漫步的梭罗吧?

  我也愿意化作飞鸟和游鱼,长久地生活在这里。

  可以说,没有瓦尔登湖就没有梭罗;同样的道理,没有梭罗也就没有瓦尔登湖。

  梭罗与瓦尔登湖之间的依存关系,乃是人类与自然融和的一个典范。

  梭罗曾经说过:谁知道呢?

  在多少部已经遗失的部落英雄史诗中,瓦尔登湖是他们的喀斯塔里亚灵感之泉。

  人类最早的黄金时代,又有多少山林水水泽的仙女在这里嬉戏?

  这是康科德桂冠上最璀璨的一颗钻石。

  正是有了梭罗的这些文字,小小的瓦尔登湖才得以成为美国文学的圣地和美国精神的家园。

  从湖边的一条小径走入森林数百米,在一个小山坡上,有一间按照原样复制的梭罗的小木屋。

  木屋外的林地上铺满了金色的树叶。

  这间所谓的“小木屋”,比我想像的还要小,大约只有十多平方米的见方,里面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几乎就没有什么空地了。

  这是我看到过的最为简朴的“名人故居”。

  梭罗在笔记中这样写道:我正独居于一处小木屋里。

  小木屋就在这片森林中,距任何邻居都有一英里之遥。

  它是我亲手所建的,位于马萨诸塞州的康科德镇,瓦尔登湖的湖畔。

  我全凭自己的双手劳作,来自谋生路。

  我在此居住了两年零两个月。

  在这间小屋里没有任何一件奢侈品,但却拥有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爱默生曾经到这里来与梭罗彻夜长谈,他们思想的火花燃烧得比壁炉里的柴禾还要旺盛。

  梭罗的雕像就在树林中,他的容貌正如霍桑的形容“带着大部分原始的天性”、“丑陋、堕落、长鼻、怪声怪调,举止尽管彬彬有礼,总带有点粗俗的乡村野气”。

  而恰恰正是这种“乡村野气”,使之超拔于虚伪的时代和孱弱的文人之上。

  我在小木屋书桌上的一册签名本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仔细翻了翻厚厚几十页的签名,没有找到一个中国同胞的名字。

  中国读者当中喜欢《瓦尔登湖》的人不少,却少有人到此一游。

  也许来到美国的中国人,要么忙碌于学业,要么专著于商务,要么为生计而奔忙,要么为绿卡而忧愁,难得有心情和时间来这里安顿自己的灵魂。

  离小木屋不远的地方还有一间书屋,出售各种与瓦尔登湖和梭罗有关的书籍和画册,以及各种各样的纪念品。

  在诸多版本的梭罗的作品当中,有一种印刷得精妙绝伦的《瓦尔登湖》,像是一个多世纪以前的版本,每一幅拙朴的插图都让我爱不释手。

  本来想买一本作为给妻子的礼物,但想到在美国还有漫长的行程,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后来我才为自己的放弃而后悔。

  里面一个小房间,是一个小型画展,有一位画家在此居住多年,画下了数百幅关于瓦尔登湖的油画。

  看来,这位画家与梭罗一样,是瓦尔登湖的知音。

  天才需要知音,绝美的风景同样需要知音。

  可惜我只能匆匆来去,不能在这里住下来,收获文学和艺术的灵感。

  回去的路上,小雨逐渐下成了瓢泼大雨。

  布瑞克教授比我还要高兴,因为她实现了一位远方的客人的梦想。

  在浓密的雨幕中,高速公路两边的房屋和树林宛如神话中的琼楼玉宇。

  老太太把车开得飞快,大声向我讲述着她数年前在北京的感受。

  而我则轻轻地闭上眼睛,让瓦尔登湖的风景重新在我的脑海里闪现。

  18.那栋朴素的小房子——普林斯顿爱因斯坦故居侧记

  对于一个人自身的存在,何者是有意义的,他自己并不知晓,并且,这一点肯定也不应该打扰其他人。

  一条鱼能对它终生畅游其中的水知道些什么?

  苦难也罢,甜蜜也罢,都来自外界,而坚毅却来自内部,来自一个人自身的努力。

  我孤寂地生活着,年轻时痛苦万分,而在成熟之年却甘之如饴。

  ——爱因斯坦从纽约坐火车到普林斯顿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普林斯顿位于新泽西州西南的特拉华平原,东濒卡内基湖,西临特拉华河。

  它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镇,面积约七平方公里,人口三万多,其中两万多为大学师生。

  就规模而言,它不比中国一个中等的县城大。

  在普通的全美地图上,甚至没有标注这个小镇的名字。

  然而,普林斯顿却是一个世界闻名的地方,它的知名度远远超过了许多号称“国际大都会”的城市。

  普林斯顿的著名,源于普林斯顿大学以及曾经在此居住过的若干宛如星辰般灿烂的大学者们——爱因斯坦就是其中最闪亮的一颗星星。

  普林斯顿的火车站很小,简直就像纽约一个普通的地铁站。

  当我走出站台的时候,普林斯顿大学访问学者、《当代中国研究》杂志主编程晓农先生已经在等候我了。

  从车站到程先生家中只需花费十多分钟的时间,公路沿着河流曲折延伸。

  从绿树的缝隙中可以发现,河水中有一支帆船队在飞速行进。

  公路的另一边则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一路上风景不时转换,处处均是油画般的味道。

  程晓农告诉我说:“这里是美国国家帆船队的训练基地。

  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们也最喜欢帆船运动。”程晓农的家在校园边上,这是一排深红色的平房,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

  前面是小小的停车场,后面是望不到边际的草坪和灌木丛林。

  女主人何清涟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今天我将有幸吃到她亲手做的湘菜。

  在女学者中,何清涟的厨艺堪称一绝。

  我相信,这将是我到美国之后吃到的最为美味的一顿饭。

  何清涟来此已经两年多了,她告诉我,普林斯顿是一处宁静的世外桃源。

  平时写作累了,她经常挎上篮子到后面的草地和灌木丛中采摘蘑菇,又肥又大的蘑菇,采一次几天也吃不完。

  这种诗意盎然的生活,在中国国内早已可望而不可求了。

  离开饭还有两个小时,程晓农驱车带我去参观普林斯顿大学的校园。

  其实,大学与小镇早已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居住区,哪里是纯粹的校园。

  普林斯顿大学跟美国大部分的大学一样,没有高高的围墙,其校门也毫不起眼。

  穿过一条狭小的柏油路,便是一道红砖的拱门,程晓农告诉我,此拱门即为“费兹兰道夫门”(FitzRandolphGate),门内便是大学的核心区域。

  进入拱门并没有任何人检查证件、询问身份,与中国大学校门口森严的保安形成鲜明的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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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与犁压伤的芦苇铁屋中呐喊香草山火与冰沉默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