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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告白》 作者:余杰

第73章 71 行善事

  这位天才艺术家逃脱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毒气室,幸运地拥有了长达四十年辉煌的艺术生涯。

  他亲眼目睹了盛极一时的纳粹帝国的灭亡。

  他全身心地从事戏剧表演的事业,把小小的舞台变成了一处作光、作盐的地方。

  他一个人坚韧地活着,也是为了一个民族乃至全体人类而活着。

  金斯伯格在《诀别》一文中概括了自己在“第二艺术故乡”度过的岁月:“如果我有幸全力投入某项事业;如果有幸在衰落时期能为保持已往的价值而共同努力;如果有幸在非人时代和精神毁灭时代去作人与精神的见证;如果有幸自由地为完成上述使命而奋斗、乃至臻于完成,那么我们也许可以称为幸运的人,就像现时代的少数精英一样。”在他的心中,这种不可消灭的“共同价值”就是:爱比恨更有力量,也更长久;希望比绝望更适合人类,它是上帝播撒在人心中的种籽。

  然而,金斯伯格并非“幸运儿”,他还将被放入炉火之中冶炼。

  与那些瞬间便死于集中营毒气室中的数百万同胞不同的是,他所遭受的苦楚迟迟才来临,而且是那样的漫长无期。

  晚年的金斯伯格一连遭受了多次意外的打击:先是失去了结婚三十二年的妻子,然后是身体瘫痪、失明和失语。

  他是那样地热爱舞台,在那里他的生命可以延伸为无数人的生命;但是,残酷的命运偏偏让他告别了舞台,他生命里的最后几年不得不躺在病床上,他那曾经那样灵巧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他连一块肌肉也指挥不了;他那曾经像天使般动听的嗓音也消失了,他的嘴巴在动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眼前五彩斑斓的世界也逐渐黯淡、模糊乃至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像婴儿一样靠别人来喂食,终而至于以鼻饲苟延残喘。

  一般来说,这样的病人大多悲观而凄凉,脾气怪异,难以伺候。

  金斯伯格却始终保有充盈的幸福感和含蓄的快乐。

  思想和感觉在他僵硬的身体里流动着,他通过字母表口述了许多感人的诗句,如:在心和视觉崩溃以前,那就是感激的时间,那就是感激的时间!

  正如纳粹集中营的幸存者凯尔泰斯•伊姆莱所说:“不管你相信什么,你都会死掉;但是,假如你什么都不相信的话,那么对活人来说,你已经死了。”晚年的金斯伯格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抱怨,只有感激;没有绝望,只有希望;没有哀伤,只有虔敬。

  是的,他的祈祷词只有“感激”。

  他曾经陷入动摇和怀疑的信仰至此终于无比坚定:他深知人可以永生,在精神的维度上是没有终点的,因此肉体的衰朽无法击垮他。

  这样的考验让他变得更加虔诚,更加坚定。

  这就是希望和爱的力量。

  金斯伯格相信自己被神所爱,神必不抛弃自己。

  到了肉体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再次申明自己献身于十字架的收获:“我以感激之心承认,信仰已成快乐、幸福、慰藉;信仰是对我和属于我的生命的祝福;承认我在写这篇东西的日子里会得悉对这种信仰的最后认可和笃信:一场致命的瘫痪症,使我突然面临死亡;如果不是信教,像这样的一场严重疾病,只能以海明威武的行动告终,但是,只要仰望十字架,那么信仰就会使人经得住疾病的折磨。”以“硬汉”形象为标榜的海明威,最后却因为无法忍受病痛的折磨而开枪自杀,他塑造了《老人与海》中那个决不放弃的老人,他自己却无法成为那个老人;与之相反,瘫痪在床上的金斯伯格,多次使用“感激”和“希望”这样的词语,他把苦难的炉看作是上帝的恩赐,他把疾病的侵袭和折磨悄然转化成“感激的时间”,这种磐石般的信心就是神对他最大的祝福。

  我想起了史铁生,想起了他的《我与地坛》,想起了他困顿在轮椅上的身体和飞翔在天空中的灵魂。

  人与人是如此地不一样,作家与作家也是如此地不一样——那些身体健康的作家,精神却深陷在废都的丰乳肥臀之中;而身体残缺的史铁生,精神却漫步于流淌着奶与蜜的迦南地。

  史铁生在《重病之时》中这样说:“重病之时,寒冷的冬天里有过一个奇迹——我在梦中学会了一支歌。

  梦中,一群男孩和女孩齐声地唱:生生露生雪,生生雪生水,我们友谊,幸福长存。

  莫名其妙的歌词,闻所未闻的曲调,醒来竟还会唱,现在也还会。

  那些孩子,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从未见过,他们就站在我儿时的那个院子里,轻轻地唱,轻轻地摇,四周虚暗,瑞雪霏霏。”史铁生失去了行动的自由,梦见的依然是孩子,是歌唱,是美和幸福,“那群如真似幻的孩子,在我昏黑的梦里翩然不去。

  那清明畅朗的童歌,确如生命之水,在我僵冷的身体里悠然荡漾。”这不是浅薄的乐观,而是对希望的执著;这不是自我的麻醉,而是对苦难的超越。

  正是在这样的精神维度上,史铁生与金斯伯格相遇了,他们会成为朋友的。

  时间的交错并不能形成某种阻碍,因为“当一颗距离我们数十万光年的星星实际早已熄灭,它却在我们的视野里度着它的青春时光”。

  (三)巴西作家保罗•科埃略是当今拉美世界最伟大的作家之一。

  他善于在平淡而富于生气的日常生活中发现崇高的神性,他的重要作品几乎都与信仰有关——如《朝圣》《主神的使女们》《光明斗士手册》等这些作品探讨了信仰是如何赋予人的生命以意义的。

  科埃略的寓言小说《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讲述了一个西班牙牧羊少年跨海到埃及寻宝的故事,一路上奇遇迭起,最后这个终于看到了金字塔,并悟出了藏宝之地。

  这个故事启示人们实现梦想要经历一个艰难的过程,需要勇气、智慧、希望和执著。

  少年时代的科埃略因为醉心写作而曾经被父母送进疯人院,那段疯人院里的经历令他更加坚强,并由此创作了《韦罗尼卡决定去死》。

  这部小说描写了一个自杀未遂的姑娘如何在精神病院挣脱非人待遇,寻求意志、尊严与爱情的历程。

  这个故事跟《肖申克的救赎》十分相似:最坚强的人是有希望的人。

  比起巫师般故作玄虚的马尔克斯及其他一些拉美作家来,保罗•科埃略的作品充沛着一种朴素而高贵之美。

  在《我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一书的序言中,他指出:“我们爱得越多,我们就离心灵经验越近。

  那些真爱在心中燃烧的感悟之人,才能战胜一切世俗偏见。

  他们歌唱,他们欢笑,他们高声祈祷,他们婆娑起舞,他们分享圣保罗所说的‘圣洁的疯狂’。

  他们是愉快的——因为有爱的人能够征服世界,不怕失去什么。

  真正的爱是一种全部付出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说,爱和希望是绝境中的人惟一的拯救之道。

  科埃略写过一篇题为《三棵雪松》的千字短文。

  在我看来,其内涵甚至超过了作为鸿篇巨制的《百年孤独》——有一个著名的古老神话,说的是昔日美丽的黎巴嫩森林长出了三棵雪松。

  众所周知,雪松长大需要很长时间,所以它们度过了整整几个世纪,对生命、死亡、自然和人类进行思考。

  它们目睹了所罗门派遣的一支以色列远征军来到此处,后又看到了与亚述人交战期间血染的大地。

  它们认识了耶洗别和先知以利亚,那是两个不共戴天的死敌。

  它们观察到字母的发明,并被过往的满载花布的商船弄得眼花缭乱。

  风和日丽的某一天,它们就前程问题进行了一场对话。

  “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我想变成世上最为强大的国王的宝座。”第一棵雪松说。

  “我愿意永远成为某种永远把恶变为善的某种东西的组成部分。”第二棵雪松说。

  “我希望每当人们看到我的时候,都能想到上帝。”第三棵雪松说。

  过了段时间,伐木人来了,三棵雪松被砍伐,一艘船把它们运往远方。

  每一棵雪松都怀有一个愿望,然而现实却从不询问何为梦想。

  第一棵雪松被用来修建一个牲口棚,剩余部分则做成草料架。

  第二棵雪松变成了一张十分简陋的桌子。

  第三棵雪松因为没有找到买主,便被截断放进一座仓库里。

  三棵雪松都深感不幸,它们抱怨说:“我们的木质虽好,却没有人把我们用于某种美好的东西上。”上帝却命令它们梢安毋躁、保持希望,并应许说它们的梦想必将实现。

  过了一段日子,在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有一对贫穷的夫妇在旅途上未能找到栖身之处,妻子却快要临产了。

  他们决定在路边那个由第一棵雪松修建的牲口棚里过夜。

  临产的妇人疼痛地不住呻吟,最后她在这里分娩,并将婴孩放在了草料架上。

  此次此刻,第一棵雪松明白了它的梦想已经实现:这个婴儿便是世上的万王之王。

  又过了若干年,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几个男人围坐在由第二棵雪松制成的那张桌子周围。

  在众人开始就餐之前,其中的一个人就摆放在他面前的面包和葡萄酒说了一些话,然后众人一起含着眼泪分享面包和酒。

  于是,第二棵雪松明白了,此次此刻,它所支撑的不仅仅是一只酒杯和一块面包,而且还是世人与上帝的联盟。

  第二天,有人取出用第三棵雪松切割成的两根木料,将它们钉成十字架的形状,随即将它扔到一个角落里。

  几个小时之后,士兵们强迫一个名叫西门的乡下人背起这个十字架,而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被野蛮殴打遍体鳞伤的男人。

  在各各他,兵丁们把这个男子钉在了用第三棵雪松制造的十字架上。

  第三雪松感到毛骨悚然,对生活留给它的野蛮遗产感到伤心。

  然而,在三天时间过去之后,第三棵雪松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曾被钉在这里的男人如今已成为照亮那一切的光芒。

  用它的木料制成的十字架已不再是苦难的象征,却变成了胜利的信号。

  所有的梦想总是如此,黎巴嫩的三棵雪松履行了它们所希望的天命,但是方式却与它们所想像的不同。

  这是关于三棵雪松的故事,这更是关于整个人类的故事。

  这是我们已经经历的历史和正在经历的现实。

  这也是一个关于希望和爱的故事——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失去希望和爱,都不能自暴自弃,因为我们都是上帝的爱子。

  在上帝的眼里,没有人会被遗弃,没有人会是废物。

  安迪和瑞德战胜了监禁,金斯伯格和史铁生战胜了残疾。

  即便是微不足道的三棵雪松,上帝也仁慈地倾听它们的祷告。

  爱成就希望,希望则支撑着我们活下去——在这个许多时候并不可爱的世界上。

  保罗•科埃略很喜欢修士托马斯•默顿的一段话,这段话大概也是其写作的宗旨吧:“精神生活归根到底就是爱。

  行行善事、帮助或保护他人,并不是爱。

  因为我们如果这样做,那我们只是在把他人当成简单的物品看待,自认为自己是慷慨明智之人。

  这根本与爱无关。

  爱是与他人心灵相通,在他人身上发现神的光辉。”人不是集中营中的号码,人不是大屠杀中的尸骨,人是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制造的,像天使一般可爱。

  科埃略通过三棵雪松的故事告诉我们说“我们极少察觉到我们身边的不凡之事。

  奇迹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上帝在指引我们道路,天使在恳请我们聆听他们。

  然而,我们只知道靠那些已存在的成规法则才能找到上帝,而根本没有去注意身边的事。

  我们不知上帝无所不在。”不必再去寻找其他的答案了,这就是最后的答案:顺服、信靠和聆听;不必再去寻找其他的真谛了,这就是生命的真谛:爱、希望和创造。

  是的,永不绝望。

  我把写作当成祈祷与感恩,即便是谴责与批判以及对公义的彰显,亦是祈祷与感恩的一部分。

  我们都能找到那条活水的江河,那水,我们喝了以后将不再渴。

  但愿我的文字能够给读者带去希望和信心,并且在这文字的因缘里,我们一起学习如何去爱。

  我对近代文学史、学术史和思想史产生兴趣,缘于对当代文学以及当代学术界和思想界深深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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