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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精品选》 作者:戴望舒

第3章 诗歌(2)

  (载《新文艺》第一卷第四号,一九二九年十二月)

  百合子

  百合子是怀乡病的可怜的患者,

  因为她的家是在灿烂的樱花丛里的;

  我们徒然有百尺的高楼和沉迷的香夜,

  但温煦的阳光和朴素的木屋总常在她缅想中。

  她度着寂寂的悠长的生涯,

  她盈盈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远处;

  人们说她冷漠的是错了,

  因为她沉思的眼里是有着火焰。

  她将使我为她而憔悴吗?

  或许是的,但是谁能知道?

  有时她向我微笑着,

  而这忧郁的微笑使我也坠入怀乡病里。

  她是冷漠的吗?不。

  因为我们的眼睛是秘密地交谈着;

  而她是醉一样地合上了她的眼睛的,

  如果我轻轻地吻着她花一样的嘴唇。

  (载《新文艺》第一卷第四期,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十五日)

  八重子①

  八重子是永远地忧郁着的,

  我怕她会郁瘦了她的青春。

  是的,我为她的健康挂虑着,

  尤其是为她的沉思的眸子。

  发的香味是簪着辽远的恋情,

  辽远到要使人流泪;

  但是要使她欢喜,我只能微笑,

  只能像幸福者一样地微笑。

  因为我要使她忘记她的孤寂,

  忘记萦系着她的渺茫的乡思,

  我要使她忘记她在走着

  无尽的,寂寞的凄凉的路。

  而且在她的唇上,我要为她祝福,

  为我的永远忧郁着的八重子,

  我愿她永远有着意中人的脸,

  春花的脸,和初恋的心。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一卷第六号,一九三○年九月)

  ① 日本舞女名。

  梦都子①

  致霞村

  她有太多的蜜饯的心—

  在她的手上,在她的唇上;

  然后跟着口红,跟着指爪,

  印在老绅士的颊上,

  刻在醉少年的肩上。

  我们是她年轻的爸爸,诚然

  但也害怕我们的女儿到怀里来撒娇,

  因为在蜜饯的心以外,

  她还有蜜饯的乳房,

  而在撒娇之后,她还会放肆。

  你的衬衣上已有了贯矢的心,

  而我的指上又有了纸捻的约指,

  如果我爱惜我的秀发,

  那么你又该受那心愿的忤逆。

  ① 日本舞女名。

  我的素描

  辽远的国土的怀念者,

  我,我是寂寞的生物。

  假若把我自己描画出来,

  那是一幅单纯的静物写生。

  我是青春和衰老的集合体,

  我有健康的身体和病的心。

  在朋友间我有爽直的声名,

  在恋爱上我是一个低能儿。

  因为当一个少女开始爱我的时候,

  我先就要栗然地惶恐。

  我怕着温存的眼睛,

  像怕初春青空的朝阳。

  我是高大的,我有光辉的眼;

  我用爽朗的声音恣意谈笑。

  但在悒郁的时候,我是沉默的,

  悒郁着,用我二十四岁的整个的心。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一卷第六号,一九三○年九月)

  单恋者

  我觉得我是在单恋着,

  但是我不知道是恋着谁:

  是一个在迷茫的烟水中的国土吗,

  是一枝在静默中零落的花吗,

  是一位我记不起的陌路丽人吗?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我的胸膨胀着,

  而我的心悸动着,像在初恋中。

  在烦倦的时候,

  我常是暗黑的街头的踯躅者,

  我走遍了嚣嚷的酒场,

  我不想回去,好像在寻找什么。

  飘来一丝媚眼或是塞满一耳腻语,

  那是常有的事。

  但是我会低声说:

  “不是你!”然后踉跄地又走向他处。

  人们称我为“夜行人”,

  尽便吧,这在我是一样的;

  真的,我是一个寂寞的夜行人,

  而且又是一个可怜的单恋者。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二号,一九三一年二月)

  老之将至

  我怕自己将慢慢地慢慢地老去,

  随着那迟迟寂寂的时间,

  而那每一个迟迟寂寂的时间,

  是将重重地载着无量的怅惜的。

  而在我坚而冷的圈椅中,在日暮,

  我将看见,在我昏花的眼前

  飘过那些模糊的暗淡的影子:

  一片娇柔的微笑,一只纤纤的手,

  几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或是几点耀着珠光的眼泪。

  是的,我将记不清楚了:

  在我耳边低声软语着

  “在最适当的地方放你的嘴唇”的,

  是那樱花一般的樱子①吗?

  那是茹丽萏②吗,飘着懒倦的眼

  望着她已卸了的锦缎的鞋子?……

  这些,我将都记不清楚了,

  因为我老了。

  我说,我是担忧着怕老去,

  怕这些记忆凋残了,

  一片一片地,像花一样,

  只留着垂枯的枝条,孤独地。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一号,一九三一年一月)

  ① 樱子,日本妇女名。

  ② 茹丽萏,法语的音译,妇女名。此处用以指诗人心目中的美女。

  秋天的梦

  迢遥的牧女的羊铃,

  摇落了轻的树叶。

  秋天的梦是轻的,

  那是窈窕的牧女之恋。

  于是我的梦是静静地来了,

  但却载着沉重的昔日。

  唔,现在,我是有一些寒冷,

  一些寒冷,和一些忧郁。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一号,一九三一年一月)

  前夜—一夜的纪念,呈呐鸥兄 ①

  在比志步尔启碇的前夜,

  托密②的衣袖变作了手帕,

  她把眼泪和着唇脂拭在上面,

  要为他壮行色,更加一点粉香。

  明天会有太淡的烟和太淡的酒,

  和磨不损的太坚固的时间,

  而现在,她知道应该有怎样的忍耐:

  托密已经醉了,而且疲倦得可怜。

  这个的橙花香味的南方的少年,

  他不知道明天只能看见天和海—

  或许在“家,甜蜜的家”里他会康健些,

  但是他的温柔的亲戚却要更瘦,更瘦。

  (载《现代》第一卷第一期,一九三二年五月号)

  ① 呐鸥,即刘呐鸥(1900-1939),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作家。

  ② 托密,一日本舞女的绰名。

  我的恋人

  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

  我的恋人是一个羞涩的人,

  她是羞涩的,有着桃色的脸,

  桃色的嘴唇,和一颗天青色的心。

  她有黑色的大眼睛,

  那不敢凝看我的黑色的大眼睛—

  不是不敢,那是因为她是羞涩的;

  而当我依在她胸头的时候,

  你可以说她的眼睛是变换了颜色,

  天青的颜色,她的心的颜色。

  她有纤纤的手,

  它会在我烦忧的时候安抚我,

  她有清朗而爱娇的声音,

  那是只向我说着温柔的,

  温柔到销熔了我的心的话的。

  她是一个静娴的少女,

  她知道如何爱一个爱她的人,

  但是我永远不能对你说她的名字,

  因为她是一个羞涩的恋人。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十号,一九三一年十月)

  村.姑

  村里的姑娘静静地走着,

  提着她的蚀着青苔的水桶;

  溅出来的冷水滴在她的跣足上,

  而她的心是在泉边的柳树下。

  这姑娘会静静地走到她的旧屋去,

  那在一棵百年的冬青树荫下的旧屋,

  而当她想到在泉边吻她的少年,

  她会微笑着,抿起了她的嘴唇。

  她将走到那古旧的木屋边,

  她将在那里惊散了一群在啄食的瓦雀,

  她将静静地走到厨房里,

  又静静地把水桶放在干刍边。

  她将帮助她的母亲造饭,

  而从田间回来的父亲将坐在门槛上抽烟,

  她将给猪圈里的猪喂食,

  又将可爱的鸡赶进它们的窠里去。

  在暮色中吃晚饭的时候,

  她的父亲会谈着今年的收成,

  他或许会说到他的女儿的婚嫁,

  而她便将羞怯地低下头去。

  她的母亲或许会说她的懒惰,

  (她打水的迟延便是一个好例子,)

  但是她不会听到这些话,

  因为她在想着那有点鲁莽的少年。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十号,一九三一年十月)

  昨.晚

  我知道昨晚在我们出门的时候,

  我们的房里一定有一次热闹的宴会,

  那些常被我的宾客们当作没有灵魂的东西,

  不用说,都是这宴会的佳客:

  这事情我也能容易地觉出,

  否则这房里决不会零乱,

  不会这样氤氲着烟酒的气味。

  它们现在是已经安分守己了,

  但是扶着残醉的洋娃娃却眨着眼睛,

  我知道她还会撒痴撒娇:

  她的头发是那样地蓬乱,而舞衣又那样地皱,

  一定的,昨晚她已被亲过了嘴。

  那年老的时钟显然已喝得太多了,

  他还渴睡着,而把他的职司忘记;

  拖鞋已换了方向,易了地位,

  他不安静地躺在床前,而横出榻下。

  粉盒和香水瓶自然是最漂亮的娇客,

  因为她们是从巴黎来的,

  而且准跳过那时行的“黑底舞”;

  还有那个龙钟的瓷佛,他的年岁比我们还大,

  他听过我祖母的声音,又受过我父亲的爱抚,

  他是慈爱的长者,他必然居过首席。

  (他有着一颗什么心会和那些后生小子和谐?)

  比较安静的恐怕只有那桌上的烟灰盂,

  他是昨天刚在大路上来的,他是生客。

  还有许许多多的有伟大的灵魂的小东西,

  它们现在都已敛迹,而且又装得那样规矩,

  它们现在是那样安静,但或许昨晚最会胡闹。

  对于这些事物的放肆我倒并不嗔怪,

  我不会发脾气,因为像我们一样,

  它们在有一些的时候也应得狂欢痛快。

  但是我不懂得它们为什么会胆小害怕我们,

  我们不是严厉的主人,我们愿意它们同来!

  这些我们已有过了许多证明,

  如果去问我的荷兰烟斗,它便会讲给你听。

  (载《北斗》第一卷第二期,一九三一年十月)

  野.宴

  对岸青叶荫下的野餐,

  只有百里香和野菊作伴;

  河水已洗涤了碍人的礼仪,

  白云遂成为飘动的天幕。

  那里有木叶一般绿的薄荷酒,

  和你所爱的芬芳的腊味,

  但是这里有更可口的芦笋

  和更新鲜的乳酪。

  我的爱软的草的小姐,

  你是知味的美食家:

  先尝这开胃的饮料,

  然后再试那丰盛的名菜。

  (载《北斗》第一卷第二期,一九三一年十月)

  三顶礼

  引起寂寂的旅愁的,

  翻着软浪的暗暗的海,

  我的恋人的发,

  受我怀念的顶礼。

  恋之色的夜合花,

  佻

  的夜合花,

  我的恋人的眼,

  受我沉醉的顶礼。

  给我苦痛的螫的,

  苦痛的但是欢乐的螫的,

  你小小的红翅的蜜蜂,

  我的恋人的唇,

  受我怨恨的顶礼。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十号,一九三一年十月)

  二.月

  春天已在野菊的头上逡巡着了,

  春天已在斑鸠的羽上逡巡着了,

  春天已在青溪的藻上逡巡着了,

  绿荫的林遂成为恋的众香国。

  于是原野将听倦了谎话的交换,

  而不载重的无邪的小草

  将醉着温软的皓体的甜香;

  于是,在暮色冥冥里,

  我将听了最后一个游女的惋叹,

  拈着一枝蒲公英缓缓地归去。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十号,一九三一年十月)

  小.病

  从竹帘里漏进来的泥土的香,

  在浅春的风里它几乎凝住了;

  小病的人嘴里感到了莴苣的脆嫩,

  于是遂有了家乡小园的神往。

  小园里阳光是常在芸苔的花上吧,

  细风是常在细腰蜂的翅上吧,

  病人吃的莱菔的叶子许被虫蛀了,

  而雨后的韭菜却许已有甜味的嫩芽了。

  现在,我是害怕那使我脱发的饕餮了,

  就是那滑腻的海鳗般美味的小食也得斋戒,

  因为小病的身子在浅春的风里是软弱的,

  况且我又神往于家园阳光下的莴苣。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十号,一九三一年十月)

  款步(一)

  这里是爱我们的苍翠的松树,

  它曾经遮过你的羞涩和我的胆怯,

  我们的这个同谋者是有一个好记性的,

  现在,它还向我们说着旧话,但并不揶揄。

  还有那多嘴的深草间的小溪,

  我不知道它今天为什么缄默:

  我不看见它,或许它已换一条路走了,

  饶舌着,施施然绕着小村而去了。

  这边是来做夏天的客人的闲花野草,

  它们是穿着新装,像在婚筵里,

  而且在微风里对我们作有礼貌的礼敬,

  好像我们就是新婚夫妇。

  我的小恋人,今天我不对你说草木的恋爱,

  却让我们的眼睛静静地说我们自己底,

  而且我要用我的舌头封住你的小嘴唇了,

  如果你再说:我已闻到你的愿望的气味。

  (载《小说月报》第二十二卷第十号,一九三一年十月)

  款步(二)

  答应我绕过这些木栅,

  去坐在江边的游椅上。

  啮着沙岸的永远的波浪,

  总会从你投出着的素足

  撼动你抿紧的嘴唇的。

  而这里,鲜红并寂静得

  与你的嘴唇一样的枫林间,

  虽然残秋的风还未来到,

  但我已经从你的缄默里,

  觉出了它的寒冷。

  (载《现代》第一卷第一期,一九三二年五月号)

  过.时

  说我是一个在怅惜着,

  怅惜着好往日的少年吧,

  我唱着我的崭新的小曲,

  而你却揶揄:多么“过时”!

  是呀,过时了,我的“单恋女”

  都已经变作妇人或是母亲,

  而我,我还可怜地年轻—

  年轻?不吧,有点靠不住。

  是呀,年轻是有点靠不住,

  说我是有一点老了吧!

  你只看我拿手杖的姿态

  它会告诉你一切,而我的眼睛亦然。

  老实说,我是一个年轻的老人了:

  对于秋草秋风是太年轻了,

  而对于春月春花却又太老。

  (载《现代》第一卷第一期,一九三二年五月号)

  有.赠

  谁曾为我束起许多花枝,

  灿烂过又憔悴了的花枝?

  谁曾为我穿起许多泪珠,

  又倾落到梦里去的泪珠?

  我认识你充满了怨恨的眼睛,

  我知道你愿意缄在幽暗中的话语,

  你引我到了一个梦中,

  我却又在另一个梦中忘了你。

  我的梦和我的遗忘中的人,

  哦,受过我暗自祝福的人,

  终日有意地灌溉着蔷薇,

  我却无心地让寂寞的兰花愁谢。

  (载《现代》第一卷第一期,一九三二年五月号)

  游子谣

  海上微风起来的时候,

  暗水上开遍青色的蔷薇。

  —游子的家园呢?

  篱门是蜘蛛的家,

  土墙是薜荔的家,

  枝繁叶茂的果树是鸟雀的家。

  游子却连乡愁也没有,

  他沉浮在鲸鱼海蟒间:

  让家园寂寞的花自开自落吧。

  因为海上有青色的蔷薇,

  游子要萦系他冷落的家园吗?

  还有比蔷薇更清丽的旅伴呢。

  清丽的小旅伴是更甜蜜的家园,

  游子的乡愁在那里徘徊踯躅。

  唔,永远沉浮在鲸鱼海蟒间吧。

  (载《现代》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二年七月号)

  秋.蝇

  木叶的红色,

  木叶的黄色,

  木叶的土灰色:

  窗外的下午!

  用一双无数的眼睛,

  衰弱的苍蝇望得昏眩。

  这样窒息的下午啊!

  它无奈地搔着头搔着肚子。

  木叶,木叶,木叶,

  无边木叶萧萧下。

  玻璃窗是寒冷的冰片了,

  太阳只有苍茫的色泽。

  巡回地散一次步吧!

  它觉得它的脚软。

  红色,黄色,土灰色,

  昏眩的万花筒的图案啊!

  迢遥的声音,古旧的,

  大伽蓝的钟磬?天末的风?

  苍蝇有点僵木,

  这样沉重的翼翅啊!

  飘下地,飘上天的木叶旋转着,

  红色,黄色,土灰色的错杂的回轮。

  无数的眼睛渐渐模糊,昏黑,

  什么东西压到轻绡的翅上,

  身子像木叶一般地轻,

  载在巨鸟的翎翮上吗?

  (载《现代》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二年七月号)

  夜行者

  这里他来了:夜行者!

  冷清清的街上有沉着的跫音,

  从黑茫茫的雾,

  到黑茫茫的雾。

  夜的最熟稔的朋友,

  他知道它的一切琐碎,

  那么熟稔,在它的熏陶中

  他染了它一切最古怪的脾气。

  夜行者是最古怪的人。

  你看他走在黑夜里:

  戴着黑色的毡帽,

  迈着夜一样静的步子。

  (载《现代》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二年七月号)

  微.辞

  园子里蝶褪了粉蜂褪了黄,

  则木叶下的安息是允许的吧,

  然而好弄玩的女孩子是不肯休止的,

  “你瞧我的眼睛,”她说,“它们恨你!”

  女孩子有恨人的眼睛,我知道,

  她还有不洁的指爪,

  但是一点恬静和一点懒是需要的,

  只瞧那新叶下静静的蜂蝶。

  魔道者使用曼陀罗根或是枸杞,

  而人却像花一般地顺从时序,

  夜来香娇妍地开了一个整夜,

  朝来送入温室一时能重鲜吗?

  园子都已恬静,

  蜂蝶睡在新叶下,

  迟迟的永昼中,

  无厌的女孩子也该休止。

  (载《现代》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三二年七月号)

  少年行

  是簪花的老人呢,

  灰暗的篱笆披着茑萝;

  旧曲在颤动的枝叶间死了,

  新蜕的蝉用单调的生命赓续。

  结客寻欢都成了后悔,

  还要学少年的行蹊吗?

  平静的天,平静的阳光下,

  烂熟的果子平静地落下来了。

  (载《现代》第一卷第六期,一九三二年十月号)

  旅.思

  故乡芦花开的时候,

  旅人的鞋跟染着征泥,

  黏住了鞋跟,黏住了心的征泥,

  几时经可爱的手拂拭?

  栈石星饭的岁月,

  骤山骤水的行程:

  只有寂静中的促织声,

  给旅人尝一点家乡的风味。

  不.寐

  在沉静的音波中,

  每个爱娇的影子

  在眩晕的脑里

  作瞬间的散步;

  只有短促的瞬间,

  然后列成桃色的队伍,

  月移花影地淡然消溶:

  飞机上的阅兵式。

  掌心抵着炎热的前额,

  腕上有急促的温息;

  是那一宵的觉醒啊?

  这种透过皮肤的温息。

  让沉静底最高的音波,

  来震破脆弱的耳膜吧。

  窒息的白色帐子,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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