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金饰物解析

　　道听途说，妙龄女士，尤其有情人即将成为眷属的，都要身具三金。三金是什么，曾承既好事又通世风的人见告，不幸我老朽昏沉，只恍惚记得一种：金项链。这大概不错，因为同单位几个小字号（其实都不小于而立之年），人在背后誉为佳人的，果然都有黄澄澄的一缕，缠在颈上了。只要不危害他人，处理生活上的事，人人有自己的自由。我，欣赏也罢，不欣赏也罢，都不该过问。可是不巧，有些麻烦事偏偏找上门来，老伴受世风之吹，竟也有入时的想法。我欲沉默而不得，幸而这是在家门之内，无妨信口雌黄一番。

　　先总的说一句，我以为大可不必。理由有属于物的，计有两种，好说。其一是这要用钞票换，而钞票之来，就我这除拿小毛锥之外什么也不会的人说，是难上加难的。其二是，即以我老伴而论，穿家常衣服出门，浑身上下不值两张大团结，如果外加三金，那就有些不相称。本之墨子利取其大、害取其小的原则，当然以不买为是。

　　理由还有属于心的，所谓心指有思辨之力的心，比较难说。要由远大处说起。生而为人，总是要挣扎着向上的，先入关者王之，金榜题名，写点什么藏之名山，直到买一件名牌风雨衣，穿上招摇过市，都是这种想做人上人或想出众心理的表现。应该不应该？那是形而上方面的事，只好不管。且说如想居人之上，以何为资本？计有才、貌（尤以女士为甚）、禄位、财富、学业、德行等等。这几种性质有别。天之生人，如陆机患才多，卓文君眉如远山、肤如凝脂，非人力所能左右，作为向上的资本则可，作为吹嘘的资本则未必合适。禄位和财富，问题很复杂，一牵涉到怎么来，二牵涉到怎么用。

　　换个说法，它可以香，也可以臭。而抚昔思今，因搞邪门歪道而臭的情况不少，这样，作为吹嘘的资本，合适不合适也就很可疑了。剩下的还有学识和德行，立德和有识要靠自力，用则有济世之功，所以自古就视为不朽的资本（《左传》所谓立德、立功、立言），死后不朽，生时可居人之上当然更不成问题。言归正传，三金属于哪一类？显然是财富。上面提到的那位小字号会反驳，这是装饰，不是显阔。我也反驳，我装做欣赏的时候，你为什么说这是K金，不算什么？而如果我不幸而言中，身具三金是显示财富在人上，恕我直言，如此显示，大可不必；至于我，即使做卢生之梦发了横财，也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