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烧肉

　　儿子顽皮成劣，喜欢往楼下扔东西，有好几次，楼下的李奶奶喘着粗气，将一大堆的衣服拽到我家门口。我伸手想打，沧桑的面孔与双手拦住了我的不可一世：“有了孩子要疼他。”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下楼，坐在仅有的阳光下面，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分内职责：喃喃自语，形影相吊。

　　听人说她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一个儿子在海南，每月邮钱过来；另一个在本城，是个职业的经理人。

　　儿子转眼间便不见了人影，我担心他的伎俩，便四处寻找，果然在楼下，发现了他正与李奶奶聊天，旁边放着一只我家的碗，李奶奶正高兴地将碗中的食物放在自己的嘴中咀嚼着。

　　我瞪大了眼睛，差点叫了出来，那是一碗过期的红烧肉，已经泛白了，我从冰箱中拿了出来，准备倒掉，调皮的儿子竟然送给了老人。

　　我冲了过去，准备给老人讲清楚，吃坏了肚子，如何了得？

　　却听到了老人与儿子的对话。老人道：“这是什么肉呀？味道独特。”

　　儿子回答着：“白烧肉，你看颜色多白呀，我妈做的，我们每周吃一次，味道特好吧。”

　　老人意犹未尽：“你妈好手艺，我年轻时也是好手艺，可惜太老了，得有人送饭了。”

　　儿子一脸严肃地说道：“以后我家里有啥？我就给你端来。”

　　儿子是出于好心，我不想将事情的原委讲出来，破坏老人与孩子的好心情。

　　家里的食物一直在减少。在午后的阳光下，儿子与老人说着普通人听不懂的怪话，有时候，老人会哈哈大笑起来，儿子也兴奋地手舞足蹈。

　　儿子向我要白烧肉，我吱唔了半天时间，没有讲出实情，我害怕破坏一个孩子的善心。我想了半天，答应了儿子的要求，我努力了两个小时，终于端出了一碗一模一样的白烧肉来，其实，我是在佐料上下了工夫，我尝了一口，味道十分怪诞，但总算不太难吃。

　　那盘白烧肉很快消失了，老人将整个碗底舔了个精光，伸出大拇指赞叹我的手艺奇佳。

　　儿子头一次晚饭的时候表扬了我，我照例没有捅破这个美丽的谎言，以后，每周一次的白烧肉成了惯例。

　　老人与儿子成了好朋友，儿子要上幼儿园了，老人竟然缝了一只可爱的小书包给他。

　　国庆长假，我们回老家，回来后，竟然发现楼下停满了车子。

　　老人猝然离世，两个儿子大操大办，光是乐团请了两大车人，整个大街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儿子拿着老人的遗言四处问询，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说老人留下一道菜名，她的儿子遍寻了全市的大厨们都不曾做过，儿子们说对不起老人，在老人下葬那天，一定要找到会制作这道菜的厨师。

　　楼道里贴满了启示，我挤过人群，看到了老人的遗言，只有三个字：白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