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高考和藏獒

　　隔着一扇狭窄的玻璃窗，我看到了那个高大白净的孩子，双手上缠着绷带，正然奋不顾身地拽着面前的一条狗。那条狗据说无比贵重，够一个农村家庭三年的收入。我惊恐地望着他，他也将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以玻璃为载体沉重地扔给我，让我望而却步。

　　我不敢告诉他是他父亲派我来游说他参加高考的，他三年参加三次高考，每次都败北，这是第四年了，按照农村的习俗，这时候的他该是儿女成群了，但他的父亲仍然迁就着他不肯停歇的心，执著地望穿秋水。

　　但就在快要高考的前昔，他突然做出了一个举世皆惊的决定：他放弃了高考，去给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养藏獒。我无法平息自己愤怒的心，好想冲上前去给他两记耳光，让他浑沌初开，让他清醒透彻清凉。

　　但我望到了那条名犬深邃的目光，我不敢上前，就像他面对高考时一样的心情。

　　我们坐在沙发上聊天，他指着自己的伤口喋喋不休，倾诉刚来的艰难：藏獒每天都在咬着他，欺负他，他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他搏斗，有好几次与藏獒搂在一块儿摔跤，但他不敢出重手，因为藏獒比他的命都值钱。

　　他又说高考的无奈，又打开网页，告诉我现在学习不值钱，早创业才值钱，又列举了多少做生意者都是小学毕业等，他最后告诉了我的理想：这个小城，没有藏獒训练基地，我将来可以成为始作甬者。

　　我先前准备的豪壮誓言无法正常地论述出来，我原来是想告诉他你的理想跑哪儿去啦？你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家人与昂贵的学费，我现在懂了，他之所以这样做，正是为了解释我前者的担忧，有时候，智慧比循规蹈矩更加重要。

　　但我还是开口了，我不能对不起他父亲的满眼泪水：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最后一次，给自己也是给家人。

　　我已经给这条犬的主人签了一年的合同，我不能食言，再说，我觉得养犬像极了一场高考，全力以赴，这也是一场战争。至于父亲，我之所以不见他，是不想让他伤心，悲痛有时候标有价格，你不见到那件商品，悲痛就会贬值。他的双眼噙满泪水。

　　在大街上无聊地奔走时，正值一群大学生无助地从一家人才中介中心走出来，他们没有刚进去时候的快乐与憧憬，每个人都低头无语，我想上前安慰他们时，他们早已经如鸟兽散，融入在这个城市无尽的黄昏里。

　　想起了一位诗人说过的一句话：慈善会比藏獒更加流行，诗人会比宠物更加优越，理想会比生存更加艰难？现在看起来，生存有时候比理想更加重要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