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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随笔年度佳作》 作者:耿立

第63章 只爱娥眉不爱官(1)

  ——艳事背后的政治阴霾

  黄波

  纳妓自劾,哄传海内

  光绪八年,大名士李慈铭在其《越缦堂日记》中记了一道“上谕”:

  侍郎宝廷奏,途中买妾,自请从重惩责等语。宝廷奉命典试,宜如何束身自爱,乃竟于归途买妾,任意妄为,殊出情理之外。宝廷着交部严加议处。

  不久,他又在日记中抄录一份“邸报”:“诏礼部右侍郎宝廷照吏部议,即行革职。”

  这就是当时哄传海内的“纳妓自劾”事件。

  事件的主角宝廷,字竹坡,其家世十分显赫,他是宗室出身,隶满洲镶蓝旗,系郑献亲王济尔哈朗八世孙,可谓天潢贵胄。宝廷还是晚清诗坛之一大家,文章学问俱佳,于同治七年中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光绪七年,朝廷擢授内阁学士。他在出京赴福建主持选拔举人的乡试的时候(着名学者钱仲联谓,宝廷出京,是去任福建学政一职,主管当地教育事务,并非主持乡试。待考),途中于浙江衢州乘船,迷恋性质在“船妓”与“船娘”

  之间的舟女,纳为妾。按照清朝法律,官员纳妓为妾是要受处分的,尽管这一条款在实际生活中的执行力大成问题,晚清官员纳妓早成风气,但如果当事人自请其罪,朝廷和法律又怎么好意思继续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呢?

  宝廷自劾的折子也很有意思,折中写道:“钱塘江有九姓渔船,始自明代。奴才典闽试归至衢州,坐‘江山船’,舟人有女年已十八。奴才已故弟兄五人皆无嗣,奴才仅有二子,不敷分继,遂买为妾。奴才以直言事朝廷,屡蒙恩眷,他人有罪则言之,己有罪则不言,何以为直?”

  李慈铭于日记中痛诋宝廷“素喜狎游,为纤俗诗词,以江湖才子自命,都中坊巷,日有踪迹”,意思是此人猎艳成癖,还揭露了宝廷此前娶船娘失败的“阴事”。据李所记,宝廷主持浙江乡试时,就曾经买过一船妓,“吴人所谓花蒲鞋头船娘也”,“入都时,别由水程至潞河。及宝廷由京城以车亲迎之,则船人俱杳然矣。时传以为笑”。用现在的话说,宝廷想纳船妓的心情太急切,结果被人“放了鸽子”。而这一次,当然不肯再上当了,因此要和新纳的船妓“同行而北”。

  李慈铭嘲笑宝廷“明目张胆,自供娶妓,不学之弊,一至于此”,还不忘捎带一笔,讥其并不懂欣赏美女,因为听说新纳的船娘“面麻,年已二十六七”。

  宝廷过去在翰林院的时候,前工部尚书贺寿慈认市侩李春山妻为义女,后来贺寿慈东山再起,出任都察院的长官副都御史,这是监察官员维护风纪的职位,宝廷认为贺氏现有身份与之前认李春山妻为义女的行为悖谬,乃上疏弹劾,弄得贺氏弃官而去。这次宝廷纳妓自劾,惹好事者为诗嘲之:

  昔年浙水载空花,又见闽娘上使查。

  宗室八旗名士草,江山九姓美人麻。

  曾因义女弹乌桕,惯逐京娼吃白茶。

  为报朝廷除属籍,侍郎今已婿渔家。

  此诗首联即指宝廷两娶船妓,颈联拿宝廷的宗室身份与江山九姓渔船上的美女作比,因宝廷诗集名为《宗室一家草》,以“草”对“麻”,自然成趣;颔联上句写宝廷当年在翰林院弹劾贺寿慈事,“乌桕”典出《汉书·薛宣朱博传》,借指御史府,“弹乌桕”者,弹劾他人之奏折出手也,上句实为了衬托下句,喻其言行不一;尾联讽其宁愿弃官而婿于渔家。就诗而论,确是妙趣横生的雅谑,李慈铭在日记中录下了这首诗,并附加按语曰“一时传诵,以为口实云”,实则他就是此诗的作者。

  像李慈铭这样的人对宝廷嬉笑怒骂,被朝廷革职的宝廷本人的态度又如何呢?

  果然是诗人,也以诗应之:

  江浙衡文眼界宽,两番携妓入长安。

  微臣好色原天性,只爱娥眉不爱官。

  “微臣好色原天性,只爱娥眉不爱官”,说得何等坦荡!宝廷后来还有诗曰:“那惜微名登白简,故留韵事纪红裙。”表示自己为了“红裙”不惧被人弹劾,又倡言“本来钟鼎若浮云,未必裙钗皆祸水”,更可见其人对女性之态度。

  为了娶船娘,宝廷不怕失败,一娶再娶。难免叫人疑惑:这“九姓渔船”

  上的船娘,究竟是何种尤物?

  船娘妖娆

  清末民初人曾朴所着的《孽海花》虽名为小说,但实则多据真人真事演绎而成,而且有幸被作者选为小说角色的人物,均系当时之显贵和名流。宝廷眷恋钱塘江船娘,不惜弃官迎娶,即为小说中活色生香的段落之一。

  《孽海花》第七回写道:“钱塘江里有一种船,叫做江山船,只在江内来往,从不到别处。如要渡江往江西,或到浙江一带,总要坐这种船。这船上都有船娘,都是十七八岁的妖娆女子,名为船户的眷属,实是客商的钩饵……做这项生意的,都是江边人,只有九个姓,他姓不能抢的,所以又叫‘江山九姓船’。”

  曾朴已经将船娘的性质和江山船、江山九姓船之得名说得十分清楚。但为何以江山船谋生的只有九个姓,而且“他姓不能抢”,其实还有一段传闻。

  据徐珂《清稗类钞》所记:“九姓渔船,唯浙东有之。人有谓为陈友谅部曲之子孙者。凡九姓,不与齐民结婚,始以渔为业继而饰女应客……盖友谅败于鄱阳,其部曲九姓,悉远窜,至严州之建德,而拏舟往来于杭州、严州、金华、衢州也。”

  《清稗类钞》这里说到的陈友谅,是元末大乱中与朱元璋争夺天下的群雄之一,而且一度实力和声势均在朱元璋之上,但终在鄱阳湖大战中为朱元璋所败。权势角逐中失败者如果不自行了断,其命运当然都掌控在胜利者手中,陈友谅身死,残部还有不少人马,据说这些余部共有九姓,他们逃到杭州、严州、金华、衢州一带,以操舟为业。朱元璋为了表示惩罚,将这九姓打入另册,列为贱民,不能与其他百姓通婚,因此乃自成一系统,在江上营业的“江山九姓船”也就具备了垄断性。自然,《清稗类钞》只是野史,这里所写只能聊备一说了。

  江山九姓船的船家靠水吃水,其主业当然是客、货运和打鱼了。船娘之登场,应该是市场需求的一种自然产物。起初未必全为“神女”,或为照顾船家生活或为招徕客人。江山九姓船虽无外人掺入其中,但九姓内部也肯定会有一种竞争关系,可想而知,第一个“引入”船娘的,在竞争中必然具有优势,然而这种优势却是无法长久维持的,因为市场中的其他竞争者肯定会群起效仿,这样一来,船上是否有船娘势必成为这一行业的准入门槛之一了。

  随着船娘的普遍进入,人性的欲求自然也会被激发出来,但如《孽海花》所说,船娘都是客商的钩饵,纯粹是为了给客人提供性服务恐怕也不尽合实际。

  我们只能说船娘是服务业的从业人员,性也可能是其中之一,而这种可能是否会成为现实,则完全视主客双方的意愿。

  不能将船娘等同于船妓,从宝廷的痴迷也可窥出端倪。像宝廷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如果要纳妓,何必要几次三番到钱塘江上去找呢?而且他喜欢的这位船娘,“面麻,年已二十六七”,在常人眼里未必十分漂亮。经常出入欢场的宝廷之所以眷念她,只有一个合乎情理的猜测:她终究还是一个渔家女子,并非欢场老手,和纯操妓业的女子相比,她的健康、活泼和纯朴足以让一个见过大世面的老男人沉迷。

  不纯为妓女却被当时人们视为船妓,这里反映的是社会对贱民阶层的轻视。前引李慈铭日记,“吴人所谓花蒲鞋头船娘也”,这种社会意识已从此一口语中表露无遗。“蒲鞋”,浙江兰溪的方言,即民间草编凉鞋,浅口,穿脱方便,“花蒲鞋头”,指蒲鞋制作特别讲究,鞋头绣花。“花蒲鞋头”

  和“船娘”绑在一起,即指船娘虽然漂亮,毕竟是轻贱之物,人人可穿人人可踩也。

  “清流”的漩涡

  宝廷娶一个属于贱民阶层的船娘为妾,卫道者讥其“不学”,他自己也承认“好色”,但也有人认为,作为宗室的宝廷行此常人眼中的“悖谬之举”,实则大有深意。

  宝廷辞世,其好友、晚清另一位大诗人陈宝琛所撰的挽诗中有两句诗值得玩味:“梨涡未算平生误,早羡阳狂是镜机。”

  “梨涡”即酒窝也,梨涡云云,用的是南宋名臣胡铨的故事,胡铨以气节着称,但贬官途中却为一个名叫黎倩的女子而动心,后来大儒朱熹于此大为不满,赋诗讥之曰:“十年浮海一身轻,归对梨涡却有情。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陈宝琛的意思是说,宝廷当年颇招非议的纳船娘,其实根本不算什么过错,而是他佯狂避世的韬晦之计,显示他对时世有先见之明。

  陈宝琛这两句充满感慨的诗,揭破了艳事背后的政治阴霾。

  原来,陈宝琛和宝廷均为当时人所称“清流党”之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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