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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作者:白落梅

第7章 三生石上 (2)

  当时长安城内,许多王公名流都想结交这位狂僧。许多人为求得他的草字,知他爱酒,便买下好酒将他款待。酒后的怀素,写起书法来,更是疾风驰雨,如壮士拔剑,如飞鸟出林,如惊蛇入草。挥毫落纸如云烟,变化无穷,其中的妙处,需要心灵有一定境界的人才能体悟出。怀素与唐代另一草书家张旭齐名,人称“张颠素狂”或“颠张醉素”。

  读怀素的一首诗,只觉洒脱非凡。有如一个人在云海松涛,一手执酒痛饮,一手蘸墨狂书,似行云万状,流水千行,剑舞落花,拨琴洒月。“人人送酒不曾沽,终日松间挂一壶。草圣欲成狂便发,真堪画入醉僧图。”现实中,怀素就是一位醉僧,他虽出家为僧,似乎从不坐禅。他性情疏放,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四件事,喝酒、吃肉、云游、草书。就连睡觉,也是在喝醉之后,他的草书,也都是在醉态中完成。一个和尚,修炼到这层境界,让人觉得实在是不枉此生。

  “饮酒以养性,草书以畅志。”每当怀素喝下酒,就觉得自己是飘飘欲仙的神人,手中的笔,也成了神笔,可以恣意挥洒,幻化无穷。他在云中悟到多奇,在风中悟出美妙,听流水悟到曲折,听琴音悟出清韵。所以怀素的书法,天然不修雕饰,让人看了,愿意抛掷一切,只在那缥缈虚空的水墨中,尽情游弋。这让我想起了世俗中相爱的男女,明明说好了要一路同行,携手到老,但是,在半路上他也许会轻易就抛下你,甚至连理由都没有,连借口都给不出,连谎言都懒得说。也许他们不会为一幅书法而舍弃尘缘,但尘世里繁芜的诱惑,有时候,不及一幅画、一首诗、一首歌,更让人刻骨难忘。

  怀素和尚的草书,已到了须臾之间就能纵横挥毫千万张之境。一个苦行僧,买不起纸,便在寺院外的荒地,种上了万株芭蕉。每日取蕉叶临帖挥洒,寒来暑往,从不间断。这也就是著名的典故,怀素书蕉。因他的住处是一片蕉林,故称“绿天庵”。他每日里磨墨洗笔的地方,称“砚泉”。而他写坏的盘、板,还有许多写断的笔头,都埋在一起,名为“笔冢”。怀素这些点滴的岁月,都成了让人称奇的故事,然而,故事的长短,从来都无关生命。无论他消逝了多少年,那些故事,一如陈年窖酿,历久弥香。

  怀素的许多书法,都被他换成了酒肉,支付给了生活。他的一些书法,和许多收藏者一同死去,葬在一些我们寻不见的地方。但是无论在哪儿,哪怕散如尘灰,我们都该坚信,那些附了灵魂的字,就在脚下。留下的,被世人好好珍藏,可以换取更多的酒肉,只是怀素不需要了,他将这些赠送给了岁月。

  一个不需要荣耀和光环的人,很努力地想要将自己隐藏,甚至躲在潮湿的角落,埋在积岁的尘泥中,但他的光芒,依然遮掩不住。一梦千寻,我们无须乘一匹时间的快马,飞奔赶往唐朝。因为我们找不到他的踪影,就算找到,也终究隔了云端。莫如做一只不怕秋寒的云雀,穿过烟水岚雾,去追云踏梦,窥探尘间锦绣和尘外孤禅。如果尘内和尘外,只是一梦之隔,那么世间许多不能相爱的男女,是否可以在梦里,不分你我?

  我们都是红尘过客,背上的行囊,装满了世味,沉重得压弯了腰。这一路仓促地拎起,到离开的那一天,却不知道该如何放下。我们总是给自己找出许多理由和借口,将所有的悲哀,怪罪给时光。用薄弱的谎言,搪塞真实的幸福。告诉别人,我们的爱,我们的恨,我们的开始和结束,都是身不由己。

  静下心,看着怀素的不拘一格的草书,一切悲伤和疼痛,皆如昨日之风。他虚渺洒脱的字体,似流水行云,无来无往。仿佛在告诉我们,凡尘的一切纠缠,无论深浅,无论冷暖,无论难易,无论贫富,转瞬即是烟云,又何必那么执著,那么在意。

  在红尘中,开一扇般若门,携一壶酒,栖一片云,泼水墨,挥洒一卷草书。就这样,凭我老去,过往里施过的恩,欠下的债,是否都可以一笔勾销?

  云林深处,结一段尘缘

  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唐·贾岛

  小小的时候,就在课本里,读过这么一首诗。后来再不曾在书里相逢,却记得好清晰,启唇就能念出:“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首诗,在我记忆里,是一幅会游走的画,山中云雾,缥缈朦胧,却又洁净如洗。一棵松,站成简单的姿态,松下的童子,正轻摇蒲扇,烹炉煮茶。一位老者,其实并不沧桑,眉似清风,眼中透着一种淡定。他询问童子:“师傅哪儿去了?”童子答:“采药去了。”老者又问:“何处采药呢?”童子一手执扇,一手遥指深山云林,说道:“就在此山,只是云深雾浓,不知道在何处。”

  多么让人羡慕的地方,年少的我,不懂得诗中意境,却心存向往。总是站在雨后的楼阁,看远处云雾萦绕的山峦,傻傻地告诉自己,那里居住着白发神仙。此刻也许背着竹篓,在崖边采药,也许在云松下,和访客对弈品茗,也许在丹炉前,修炼丹药。儿时的想象,单纯也天真,我却一直将这片记忆珍藏。因为我始终相信,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安静而柔软的角落,那里藏着一瓣落花的忧伤,一朵云霞的美丽,还有一滴露水的感动。

  那时居住在南方一个小小的村庄,几十户人家,山水环绕,日子过得简单朴实。喜欢一个人在木质楼阁上,做一个纯真的梦。喜欢在弯曲的山道上行走,拣上几枚落叶,带回家,夹在课本里,为了纪念一片朦胧的心情。也喜欢折一枝荷叶,当伞撑着,挡几丝烟雨或一缕阳光。流年打马而过,那段时光,已经山长水远,不复再来。如果可以,我愿意在这个初秋,行去山间,采一束雏菊带回家,插在青花瓷瓶中,看它静静地开放,像曾经某段年华。尽管,它不能取代年少,不能取代青春,可它一生,也只开这么一次,只一次,就让我记住它的美,它的好。

  连绵的山,睡卧如佛,岩石是山的性格,草木是山的性灵,鸟雀是山的语言。这些平凡的物象,都隐透着禅意,尽管它们只是漫不经心地生长,与人无尤。没有谁,可以改变岩石的命运,亦没有谁,可以阻挡寸草的潦生。而鸟雀也和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的轮回。而我却不知何时成了天涯的流云,尽管我们停留的是同一片天空,却总幻想着,和唐时的贾岛一样,背着简单的行囊,行囊里只一把旧伞,一身换洗衣裳,几卷线装书,别无其他。来到幽深的山林,寻找一个遗世的隐者,和他下一盘棋,品一壶茶,说几句闲话。可叹,连问话的童子也觅不见,云雾深处,只有灵魂和孤单的自己,在说话。

  来时的路,去时的路,都在唐朝。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去山中寻访隐者的诗人,果然与佛结缘。他叫贾岛,年少落魄时,在唐朝某个不知名的寺院出家为僧,法号无本。所谓无本,即无根无蒂、空虚寂灭之意。有时候,一个名字,都会注定一生的命运。他虽喜禅佛清净,又难忘红尘中蝶满枝头的春天。他是个诗痴,常常因了诗中的字句,苦苦冥思,斟酌不定。

  据说,当年贾岛在一个月夜,骑一头瘦驴去长安城外拜访友人李凝。清夜之景,让他起了诗心,即兴吟了一首《题李凝幽居》。当他吟到“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这一句时,不知“推”和“敲”哪个字更妙,在驴背上反复思索之际,撞上了京兆尹韩愈的车队。韩愈是当时诗坛的风云人物,惜才如命。得知眼前这位年轻的僧者,是个爱诗之人,便对他提议“敲”字更佳。贾岛也因此受韩愈知遇之恩,开始走进了长安诗坛,负有才名。

  他还俗,脱下僧袍,成了一个儒雅的书生。得韩愈鼓励,他参加科考,却屡试不第,终究也只是长安城里,一个落拓的诗客。他和友人孟郊、韩愈酒中寻雅,后来二人先后病故,只留下贾岛,独自一个人常常醉倒在长安古道某个阑珊的角落。其实,自古文人墨客的故事大都相同,多是不受君王赏识,满腹才学却落魄不得志,只得踌躇旷野,浪荡江湖。坚定之人,继续留在京城,为圆一场宏伟的心愿,付出青春的代价;灰心之人,选择归隐山林,种一树梅,植一株柳,养只野鹤,相伴老去。

  多么简单的人生,当你觉得乏味的时候,是你还没参透命运的玄机。当你觉得布衣素食,是人间最美妙的清欢,这时的你,已经明白阳光下并无新鲜之事。贾岛这一生,为僧不免思俗,为俗又难弃禅心。枯寂的禅房生活,让他总想起京城的繁华。而身处闹市,他又会怀念山林寺院的清净。那一年,他寻隐者不遇,归来之时,是否被乱花迷了双眼?不然,柳畔的轻舟,又怎会过了万水千山?

  贾岛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被抛在红尘,潦倒一生,用尽才华却也只谋得官微职小,禄不养身。身死之日,家无一钱,只有一头病驴、一张古琴,和他一起葬在某个城郊的山丘。记得的人,也许很多,却终究也只是一场追忆和悼念。我曾经在阳光下,将纸撕碎,从高高的楼层往下洒落。看小纸片在风中缓缓纷飞,像一只只白色的蝶,寂寞凄美。如今,年华在风中远去,走得那么彻底,连纸屑都没有。

  无论时光走得有多远,无论我们是否已经将自己丢弃,但是一切都还在原地,花在春天绽放,水在夏天澄净,叶在秋天飘落,雪在冬天纷洒。我只是一只假装忙碌的蝼蚁,或是强颜欢笑的花朵,尝尽风尘。不是因为我淡漠,只是流年如风,我顾不得那些摩肩擦踵的人流。

  如果可以,我要做一株微弱的小草,无须害怕别人的眼神,只静静在墙根恣意生长。或做一枝绿萝,爬在老旧的院墙上,为过去的主人,守护一段年少往事。更希望,做深山丛林里,一只修炼的白狐,等待某个寻访隐者的年轻僧人,与他结一段尘缘。

  人间花木,莫染我情田

  喻吟

  日用是何专,吟疲即坐禅。

  此生还可喜,馀事不相便。

  头白无邪里,魂清有象先。

  江花与芳草,莫染我情田。

  ——唐·齐己

  此时,听一曲梵音,将浮尘关在门外。只有那轮清朗的明月,挂在窗边,离人很近,又离人很远。自古以来,人间万事,经历多少风云变幻,桑田沧海,许多曾经纯美的事物,都落满了尘埃。任凭我们如何擦拭,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色彩。纵然是万里青山、百代长河,也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有所转变,留下命定的痕迹。唯有那剪清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一如既往,不为谁而更改半点容颜。

  一位朋友告诉我,她每日晨起,都要静坐半个时辰。我自问是个安静的人,可让我每日静坐这许久,是断然做不到的。莫说是每日,就算是拿一天简短的光阴用来静坐,只怕也有些为难。我问她静坐时想些什么。她告诉我,想宇宙万物、明月星辰,以及世间众生。她还说,以往或许与自我相关的多些,而现在静坐时,想得最多的,则是众生的安宁。我听后,心生感动,因为我分明看到一颗心,那么慈悲,那么明净。她没有信佛,也没有修道,静坐不是禅坐,却有一份禅心,悲悯之心。我相信,一个静坐的人,眉目间一定清澈无尘,她的眼睛,应该有着世俗人不敢逼视的洁净。

  光阴是刀,所以这世间,没有一段不被宰割的人生。而那些贪慕繁华的人,失去得多些,清净无为的人,则失去得少些。只是有没有,一个背着药箱行走江湖的郎中,一路悬壶济世,拯救受伤的世人。而端坐在莲台的佛,会告诉我们,他有着无边的法力,可以超度沉沦的众生。人生走到最后,都要回归朴素和简单,过程所经历的繁芜,只是为平淡的结局,写下深沉的一笔。

  偶读唐代高僧齐己的诗,让我感觉到,他平淡简单的生活,是那么地清静自在。“日用是何专,吟疲即坐禅。”平日里,他只需吟诗,累了就坐禅,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几句朴素的诗行,让一个老僧的形象跃然纸上,生动而真实。高雅的志趣,淡定的禅心,无所求的生活,对他来说,寻常而自然。而对于世俗中的你我,这样的生活,仿佛就是一种奢望。纷扰的俗尘,多少忙碌,多少奔波,让我们几乎忘了,这世间还会有那么一个清静的角落,可以暂时地搁歇疲惫的灵魂。

  都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仿佛要将所有的时光,丝丝缕缕都用得恰到好处,才不算是虚度。然而,当你静下心来,看一枚叶子无声地飘落,看一只蜜蜂栖息在花蕊上,看一炷檀香渐渐地焚烧;或是喝一盏清茶,和某个不知名的路人,若有若无地闲话家常;光阴倏然而过,这时候,你却会觉得,时光是用来浪费的,并且一点都不可惜。因为我们品尝到生活真实的味道,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才是人生的感动。而江湖所酿造的风云和气象,却像一座宽大的囚牢,困住了我们清醒朴素的思想。

  这是一个丰盈饱满的时代,太多的诱惑横在眼前,让醉者会更醉,醒者会更醒。一个富足的人,其实拥有了世间许多的华丽,他却常常感到空虚落寞。一个贫瘠的人,所得到的只是一些微薄的片断,他却有种满足的快乐。一物一风流,一人一性情,每个人落在红尘,都有一份自我的追求,从不同的起点,到不同的终点,历程不同,所悟出的道理也是不同。只是想像的空间越来越狭窄,飞翔的距离好短,就连做梦,都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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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相逢未剃时相思莫相负人生何处不离人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岁月静好 现世安稳烟月不知人事改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陈迹·清欢相逢如初见 回首是一生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爱如禅 你如佛白落梅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