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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作者:白落梅

第20章 镜花水月 (3)

  倘若建文帝真的做了高僧,悟了禅理,又怎么还会计较,一场不能回转的靖难旧事?他早已习惯了黄卷青灯的寂静,素食淡饭的清简。就让帝王之梦,随着那场大火焚烧为灰烬,让追寻的人继续追寻,让探秘的人继续探秘,让建文帝,成为历史上一个永远没有结局的谜底,成为一段永远不能参透的玄机。

  春还在,人已天涯

  人间春似海,寂寞爱山家。

  孤屿淡相倚,高枝寒更花。

  未来无色相,何处着横斜。

  不识东风意,寻春路转差。

  ——清·敬安禅师

  我记得一枝梅花,白梅,开在高墙内,墙壁是秋天银杏的颜色,青瓦还刻着某个年代的字。就是这么一枝开在山林古刹的梅,让我此生难忘。都说莲花有佛性,它似灵,飘荡在寺院每个角落,无孔不入。而梅花,忘记人间春色,不识东风情意,疏淡寂寞,安之若素。我是个念旧的女子,喜欢唯一,却对这两种花,难以取舍。季节安排好了,与梅相逢,便要与莲相离。

  我并不是一个绝对相信宿命之说的人。但承认,我信因果,信缘分。有江湖术士说过,我前世与佛结缘,所以今生要再续未了之缘。后又有寺庙高僧,说我佛缘甚深,要度化我。这些,我都不以为然,我是个散淡的女子,守不了清规,所谓的缘,只是某种灵魂上的相许。我不信佛,但我不能否认,我喜欢寺院空灵的禅境,喜欢檀木的冷香,喜欢佛前,一株草木的慈悲,还喜欢梁柱上,那一面古老的铜镜。但我更贪恋凡尘,贪恋抱薪煮火的暖,贪恋五味俱全的香。我之心愿,是在江南,一扇木格的窗下,与一个温和庸常的男子,素食布衣,安度流年。

  读一首梅花诗,一首僧人写的梅花诗。僧者心境,参着禅意,让梅花,也素雅出尘。“人间春似海,寂寞爱山家……未来无色相,何处着横斜……”这树梅花,不在如海的人间春色里,与百花争艳,却甘于寂寞,在山林独妍。它将时光挂在斑驳的山墙上,让遁世之人,可以看到它雅洁的模样、幽淡的清香。它从来不渴望春光,也不对任何人吐露眉间的忧伤,只偶尔和月亮倾诉些许清瘦的衷肠。它有时如同一个久居深闺的妇人,有时又恍若一位闲隐林泉的高士,还有时像一个禅坐云中的僧人。无论它是谁,我们只须记住,它慕清幽不羡繁华,它爱天然不喜轻妆。

  后来得知,写这首梅花诗的僧人,叫敬安禅师,又称寄禅、八指头陀,是声望卓著的奇僧。但我却偏爱他另一个雅号,白梅和尚。就是这位卓绝的诗僧,百花之中,独爱梅花,著有《白梅诗集》。许是因为名字相似的缘故,又或是因了同为爱梅之人,更巧的则是,我与这白梅和尚的生辰,皆为腊月,仅相隔一天。腊月,梅花的季节,冥冥中真有注定,不容许你去猜疑。若用平常心看待,世间万物都相生相连,擦肩而过,也算是一种缘。缘分,没有空间和时间的距离,只需一瓣心香,隔了万水千山,终能走到一起。

  敬安禅师,佛缘深厚。生于清咸丰元年,幼时随母拜月,喜母亲为他讲述佛祖、菩萨和神仙的故事。后父母双亡,家境贫寒,早尝人间辛酸。但他小小年纪,心存善念,所以他与佛门,只隔了一道薄薄的音墙。在他十四岁那年,一日风雨,见篱院满地零落的白桃花,感而大哭。落花为他开启了心门,于是去了湘阴法华寺,依一位东林和尚剃度出家。起法名敬安,字寄禅。从此断绝尘念,坐禅苦修,寒来暑往,几十年的光阴,都交给了佛祖。敬安禅师有着融通万物的襟怀,普度众生的悲悯,他以诗言志,脱去人间烟火,传达深深禅意。

  此一生,因为朝廷动乱,也经历佛事鼎盛,寺宇颓败的起落。但他立志复兴,四季讲禅,传扬佛法,重振宗风。敬安不仅是诗僧、禅僧,也是苦行僧。他喜好吴越山水,曾独自一人,手持竹杖,芒鞋破钵,遍访名山古刹,常啸林泉风月。他以石为枕,云为被,松果为食,和泉水吞之。他曾想过佛前禅定,了无挂牵,甚至连诗也戒掉:从今石烂松枯,不复吟风啸月。然他与诗之缘分,不输与佛缘、梅缘。最后,诗名赢得满江湖,几乎掩盖了他的禅名。这令我更加地相信宿命,有些事,有些人,就是会纠缠一生,无法摆脱。

  就像开在禅院的梅,开在纸端的梅,开在心里的梅,看似几点淡墨清痕,疏离寥落,却花枝相连,难以割舍。守着彼此冰雪天地,安静绚烂,清绝又秀丽,坚定又柔软。一个爱梅的人,应当有梅的风骨、梅的雅洁,在无人赏识之时,也要心存淡定、吐露清芬。假如做不到,也没关系,就做一枝朴素的梅,就将自己搁置在山野驿外、断桥流水边,静静地开落。忘记年岁,忘记自己原来还可以给草木幽香,给尘泥温暖。

  一念起,万水千山皆有情。一念灭,沧海桑田已无心。敬安禅师曾到宁波阿育王寺,去拜佛舍利。当他看到佛陀真身舍利,万分激动,顶礼膜拜后,在自己手臂上剜下一块肉置于灯盏,并燃二指供佛。他禅心坚定,令人震惊,此后自号“八指头陀”。他用一颗慈悲心,去爱梅,写下无数首梅花诗,梅之神、梅之品、梅之骨、梅之韵,皆付诸于笔墨,在宣纸上流淌,似雪轻妍。诗心一明月,埋骨万树花,让人总也忘不了,曾经有个白梅和尚,和梅花的一段情缘。

  佛法无量,人生有涯。想在寺院里住一次,一次就好。听一次钟鼓,读一卷经书,看一抹烟霞,品一盏淡茶,还要折一枝梅花。已记不得,曾经多少次在佛前许下同一个心愿,我对佛说:“佛,你准我今生圆梦,我听你来世说禅。”从一个小小女孩,到如今只能轻轻握住青春的尾巴,虽长不出沧桑的模样,却也回不到昨日的晶莹。而我在佛前,许下的,还是同一个心愿。是梦难圆?还是梦太多?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了。

  古今多少兴亡事,都在杨柳烟幕中,高僧远去,终无缘相逢。我也只是,记得有个白梅和尚,他心系草木尘灰,是否会知道有一个我并不重要。梅花落尽,江山如故,潇湘云水,秋梦无痕。

  镜花水月,转瞬即空

  寄生草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

  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

  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

  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清·曹雪芹

  每个人降临到世上,都是来历劫的,尘缘就是劫数。无论你生在富贵之家,还是贫贱之户,是漫长或是短暂的一生,因果轮回,都在劫难逃。有些人宛若冰洁的霜花,有些人如同漂浮的尘埃,无论是华丽还是朴素,最后都会消散无踪。看香炉上青烟袅袅,刹那间竟然想起一个人——贾宝玉,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贾宝玉是《红楼梦》一书里主要的人物,别号怡红公子、绛洞花主、富贵闲人。

  其实世上原本没有这个人,大家谈论得久了,就以为是真的。这个被封存在书里的人物,几时从书中走出来,和我们一起在烟火中浸泡,发生了属于他的故事,有了真假、善恶和美丑。多么熟悉的一个人,虽然生活在隔世,在钟鸣鼎食之家,可他生动的形象,似乎总萦绕在我们身边。有时候,我们可以近距离地将他观望,一位步入云端的多情公子,却愿意俯视人间的平凡。

  贾宝玉带着传奇色彩来到人间,他由神瑛侍者脱胎而成,对绛珠仙草有灌溉之恩,因此有还泪一说。其出生时口含一块美玉,这块玉伴随了他真真假假的一生。他从虚无的梦中走来,所以最后抛却尘寰,选择出家,回到渺茫的虚无之境。在此之前,没有谁会想到,一个侯门公子,拥有不可一世的荣华和锦绣万里的前程,会以寂灭告终。他就跟霜花一样,人们还没来得及观赏他的美,就这样荣华一时,转瞬即逝。留给我们的,是如同泪珠一样的回忆,还有无奈的叹息。

  总觉得,这样一个贪恋世间情爱的人物,应该离不了可以给他无限繁华的尘世。却不知,他内心深处一直被孤独侵占,他倔强的叛逆性格,让他厌恶功名,其实就是对这浮华如梦的凡尘失望。所以其母王夫人,会称他为“混世魔王”和“孽根祸胎”。仿佛他的出生,就是来讨债的,讨回前世的宿债、情债,而今生的功名利禄,被他全然否决。贾氏家族多少人对他寄予重望,他可以视若无睹,甚至憎恶自己的出身,而爱慕和亲近那些出身寒素、地位轻贱的人。他向往的是在大观园中,和诸多女子斗草簪花、低吟浅唱、逍遥自在地生活。事实上,他的心一直都跳跃在朦胧的梦中,这样地躲避现实,是因为他害怕伤害。

  他曾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这一切都是因为女子的温柔,给他带来一种明净和安逸的感觉。那些粗野的男子,多为沽名钓誉之徒、国贼禄鬼之流,有了这些追求,必定会有争斗,以贾宝玉的软弱,无疑会被热浪蒸腾的名利给烫伤。他背负情债来到人间,今生只能纠缠于尘缘中,家国的兴衰、个人的荣辱,都是那么地不值一提。

  一个不热衷于功利的人,他的心应该是澄净的,他带着一种感伤的虚无,生活在大观园。在那里,他邂逅了与他心心相印的林黛玉,一株在前世受了他灌溉之恩的绛珠仙草,一个今生须以泪还之的女子。林黛玉无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道德规范,热衷诗文,才华出众。两个叛逆的灵魂走到一起,获得心灵契合,在彼此心中种下了情根。一起读《西厢记》和《牡丹亭》这样的禁书,为书中男女主角敢于脱去封建礼教的束缚、追求自由爱情的决心而感动。

  正是因为爱得太深,梦得太沉,当美梦被冷酷的现实摧醒的时候,这场戏,才会以悲剧散场。贾宝玉放弃尘世,皈依佛门,其实早已注定。他厌恶功名,反叛封建,其实就是一种遁世。修佛不是思想消极,而是因了人们发现有那么一个地方,比混浊的世俗更加令人向往。那里山水清澈,漫溢莲香,不分贵贱,无关离合。无论你是寻访而至,或是误入迷津,都会被这个清朗的境界所感染,而甘愿放下前尘过往,从此只在莲台下清净自在。

  在《红楼梦》一书中,贾宝玉几次提到要出家做和尚,皆为身边女子所困。在他的思想里,和尚应该是没有情爱,只在深山庙宇撞钟念经的。其实他身边有个带发修行的尼姑——妙玉,然而这位出尘脱俗的尼姑,也没能彻底地摆脱情爱,最终沦陷在泥潭中。宝玉初悟禅理是在宝钗生日的那一回,宝钗点了一出《山门》,并向宝玉推荐其中一支《寄生草》的曲子。宝玉听后,喜得拍膝叫绝,回去之后,写了一段偈语,又题了一首《寄生草·解偈》:“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贾宝玉在感叹人世渺茫,过往的碌碌,却不知是何因。说什么亲近疏密,悲欢愁喜,不过是如同浮云来去,回头试想一切,是那般地无趣。这首《寄生草》,是为了他将来离尘出走,所做的禅悟铺垫。他之所以留恋红尘,不是因为舍不得万贯家财,而是放不下心中的情爱。当他失去了世外仙姝寂寞林,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心绪再也难平。加之盛极一时的贾府,广袤大厦一朝倾,贾宝玉落得个“贫穷难耐凄凉”的下场。他再也不是那个被繁花簇拥的风流少年,所谓春荣秋枯花折磨,生关死劫谁能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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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梅散文集陈迹·清欢烟月不知人事改人生何处不离人相思莫相负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岁月静好 现世安稳恨不相逢未剃时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相逢如初见 回首是一生爱如禅 你如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