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如果，有一天(1)

　　北京师范大学 若眉。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人，不管我们先前有没有见过面不管我认不认识他也不管我们是在哪里相遇哪怕是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我一定会鼓起勇气对那人说，我喜欢你，然后就跟着他走只顾默默地跟着他走哪怕是他骂我我也跟着他走不管是到天涯还是海角。晖这么说。她很坚决。嗯，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情真的很坚定，晓儿你相信我。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了言语，似乎同时被一颗子弹击中了。

　　当时，我们整个宿舍都在看韩国片《妙手情天》，都在为默默暗恋张贤宇的韩秀延着急，看着她那娇柔无助的样子，真恨不得能帮她点什么，小女子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周末的宿舍原本很热闹，大家嘻嘻哈哈地瞎聊着。

　　当时，我们又一次谈到了爱情。消遣嘛，她何必如此认真？把大家唬得一愣一愣的。看你，也给唬住了吧，呵呵，当时我们正是你这个样子，瞠目结舌的。我当时也很惊讶，近乎不解她的如此痴情与疯狂。

　　相信并理解晖所说的，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当时，我真是不解。

　　当时，是什么时候呢？野花四处肆意盛开着，杨絮漫天飞舞如残雪，一如那时的心情，一如那没有线的风筝，在四月的风中胡乱地舞着。

　　“四月是残酷的季节。”艾略特这么说，冷冷的。

　　野花盛开的时候，一场世纪的喧嚣扰乱了一场世纪的宁静。

　　那时候，我们宿舍就菁有男朋友，其余七个女孩都还是静悄悄的--虽然都很不错，都很“可爱”（我们戏谑为“可怜没人爱”），想来这是师范大学的悲哀。恋爱大家都没有经历过，便想从菁那儿套出些恋爱秘诀来。我猜，此刻的你，就在打算从我嘴里套出些故事来。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你讲述我和他的故事；但菁是那种很内秀很古典的女孩，只会脸一红，微微一笑，什么也不会对你讲的。

　　我们上完课，便呆坐在宿舍里，看着电视里的男男女女发愁，为什么没有能够让我们心动的男孩出现，好带上我们远行。就像你现在这么郁郁寡欢的样子。偶尔丫丫说个笑话，说是在图书馆上自习时，有个男孩子羞涩地给她递小纸条，话没说完就窝在被子里笑成一团了。我们也都笑了。可笑过之后还是觉得乏味，乏味就是没劲，没劲就是郁闷，郁闷就是空虚，空虚了做什么事情都索然寡味，于是，上QQ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看电视的看电视，手里的遥控器翻来覆去都不知转了多少遍也没有一个中意的节目。

　　说笑归说笑，真要被人追求，我们宿舍一个个就都躲了起来。老大一向以英雄侠气自诩，轮到她被人盯上，也是高高挂起免战牌。电话铃一响，她就紧张兮兮地示意接电话的：如果是找她，先问对方是谁，不要直接说她在宿舍。晖可逗了，每次都会一个劲地追问那人是哪儿的多大了长什么样子有多高皮肤白不白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笑起来有没有酒窝有的话是一个还是两个是一个的话长在脸的左边还是右边。我们就笑着骂她，又不是选美，那么挑剔干嘛。然后她辩驳着，还大声宣布，她心中的白马王子要一身白衣剑眉星目要长得像宋承宪那样帅要有何家劲般的灿烂笑容还要有酒窝。

　　大二的时候，是挺热闹的。老有人被迫得忙不迭地逃，被你不爱的人爱上决非幸福的事情，虽然女孩很虚荣喜欢被追的感觉。如果说别人拒绝是因为不中意对方，那么，晖拒绝痴痴追她的宇就让我们大伙很有些不解了。那个男生是北邮的，大家见过，长得还不错，他俩在一起彼此都很轻松很开心。可是，自打宇对她表白了，她就赶紧躲开了。他一天数次打来电话找她她明明在却不接要不索性跑到图书馆不到深夜十一二点不回来，他多次留言说要她回电话她也不回，他写来一封又一封信她随手放在抽屉里连看也不看做得相当坚决而冷酷。我们便合力劝她，念在往日两人的情分上好歹看看信，给人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要这样硬生生地断绝来往啊。她却很坚决乃至固执，说，做不了男女朋友，也做不了普通朋友了。两个人的想法都变了，还怎么面对？她说得那么坚决而又无情。

　　这真像是一场赌博，表白了之后要么成了男女朋友，要么就连朋友都当不成了。即使他们在同一个城市，相隔如此之近，还曾经那么好。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迷上了聊天，成天泡科技楼的网络机房。一天晚上，我正聊得兴起呢，呼机响了。现在你要找我会打我手机或者发短信给我，那时我还用着数字机呢。前面四个数字6220，是学校里的电话号码，可我并不熟悉。是谁呢？正在奇怪，呼机又响了，还是62208713。于是跑到二楼电话亭回电话。

　　是晖。她说刚做完家教回来，心里有些空落落，约我去乡味庄边吃边聊。又说，担心我不回话，于是一连呼了两次，反正又不要电话费。那端传来她一贯爽朗的笑声。

　　其实她有些无精打采，刚做完家教，想是累了吧。照例，我们要了啤酒。她爱喝点啤酒。前段时间，“三大杯”风风火火地展开，晖参加了“星星杯”排球赛，打得很辛苦却很认真，累了，大家一声招呼就聚到小餐馆撮一顿。她喝得有点凶，还好酒量不错，没醉。一回宿舍，就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我刚买的《挪威的森林》。对，晓儿，就是我老早就推荐给你的那本小说。呵呵，我当时正忙英语六级呢，哪有工夫看啊；晖倒好，反反复复看了三遍。那段日子她看起来很平静，就像今晚的样子，只是有些落寞。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慢慢地吃着花生米和拍黄瓜，慢慢地啜饮着那种黄色的液体。我想它是助兴的好东西，不然，你干嘛也爱喝点？但我不愿意借酒浇愁，因为正在发愁的人肯定一喝就醉。晓儿，你不要那么异样地打量我，我的确醉过。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人，你会怎么办？

　　她问得那么漫不经心，我也笑了，说，告诉他你爱他啊。

　　她又问，如果你爱上一个他不爱你的人，怎么办？

　　我一愣，说，我没有经历过，但我喜欢王菲的《执迷不悔》。我想，真要爱了，我会主动争取。晓儿你笑了，你知道现在的我不会这么说了，与其找一个我爱的人，我宁愿找一个更爱我的人。

　　我忽然想起了当时看《妙手情天》时她那激情慷慨的爱情宣言，便复述了一遍。她也笑了，喟叹一声，幽幽地说，不知道还有没有坚持的勇气。她说从没有对人说起过她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可是今晚，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再次愣住。一向以为她是直爽的女孩，谁知她心里有这样一个人？

　　她说星是她初一时的同学，很帅。她说她老能在演展昭的何家劲身上看到星的影子，她说她之所以最喜欢韩国演员宋承宪也是因为他长得像星。她说每次听到我们有人追就一个劲地问对方的长相，是因为这时候她马上会想到星，因为她对星念念不忘，脑子里全是他的身影，全是他那阳光般帅气的笑，时刻想他，如此情不自禁，如此不由自主。我呆住了。

　　而她浑然不顾我的反应，陷入了往事之中。那时候，她和星同桌，她跟着他学打排球，他则学她那手刚劲洒脱的钢笔字。他很帅气，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很可爱。班上不时有人追他，但是他从未动心过，还曾经把一个女孩的情书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人家，当着她的面。晖脸上浮现着淡淡的微笑，说她感觉星真的很照顾她，很在乎她。

　　后来，她升上初二，星转学了，他们有书信联系，但是断断续续的。“我和我朋友玩占卜，我占到了他，我当时才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传说中，南方有一种珍奇的花朵，经过二十年的等待与寂寞才开放。三秋的草，黄了又绿了，稀疏后又茂盛了，在我们的心上，有什么花要开？

　　但也就是默默地喜欢他，也就是在互相通信，断断续续地。

　　后来，晖的家从西安搬到了郑州，她立刻给星写了封信，告诉他这个新地址。可是星没有回信，不知为什么。高中三年，他们一直没有联系。似乎就这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