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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些青春要被辜负》 作者:一路开花

第26章 菩提歌(3)

  当我因为父亲的去世而重回大山,才忽然看到,那条已被荆棘肆虐的小路。它似乎还是那么幽深神秘,还是那么笔直,还是那么忠诚地等待着一个狂追日出的少年的脚步。

  可为何,当日的少年会再也找寻不到那份狂追日出的勇气和重修山路的豪情?

  山路上的小伙儿

  村里新建希望小学,特意把我们几个大学生请了回去,说是看能不能在开学典礼之后给学生们上几堂课。

  当年,我和雷小虎是村里第一批走出去的大学生。当时家里贫困,别说念书,就连买张长途车票都困难。村长挨家挨户动员,走访,硬是给我们凑足了第一年的学费。

  我和雷小虎二话没说就坐夜车赶回了村里。数学好得不能再好的雷小虎,后来学了金融贸易,据说在深圳当市场总监。我混的一般般,在湖南当个语文老师,闲暇时写点文章,换点稿酬。可村里不这么认为,硬说我和雷小虎一个是文学家,一个是数学家。因此,回村那天,山路上全都站满了报名读书的孩子和灰头土脸的乡亲。

  十年没有回村,很多东西都已经陌生了。说惯了普通话,忽然转成地道方言,真有点别扭。村长一见我和雷小虎下车,就赶忙上前来接笨重的行李。

  一路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嘹亮的唢呐声掩盖了我和雷小虎的窃窃私语。

  十年过去了,村里仍旧还是老样子。没有公路,没有企业,甚至没有自来水。当天晚上,雷小虎就因为水质问题闹了一夜肚子。噌噌噌起床,咚咚咚往厕所里跑,硬是折腾了一整晚。

  后来,村长知道了这个事,大清早把土郎中带了过来。雷小虎吃了一把黑乎乎的山草药,很快便精神起来。

  村长把我们带到地里,坐在田埂上,诚挚恳切地央求:“你俩是村里第一批走出去的大学生,都在大城市工作,世面见得多,一定要多留些日子,好好给孩子们讲讲知识,说说外面的世界。”

  “唉,出去十几个大学生,就只有你们俩愿意耽搁时间回来。”说完,年迈的村长用粗糙的大手擦擦眼泪,把旱烟抽得吧吧响。

  怎不心酸?这些孩子都是乡亲们省吃俭用卖鸡卖米凑钱送出去的,如今,却没一个肯回来帮帮这些乡亲的孩子,想想都觉得心里压了块大石头。

  开学典礼那天,村长硬让我和雷小虎上台说几句话。上课的时候,不但教室里坐满了天真的孩子,教室外面,也是站满了憨厚的乡亲。他们似乎都想知道,这大学生的课,到底有多好听。

  因为学校设施简陋,所以房顶根本没有隔热层。三伏天气,没有风扇,没有空调,我和雷小虎一面写字,一面擦着满头大汗。

  虽说是乡里娃子,可到底是在城市习惯了,因此,一喝村里没有经过消毒的天然水就闹肚子。天气又热得不得了,不喝两口下去,感觉嘴唇都要裂开似的。

  学校木工房的小伙看出了我们的难处。因此提议给我们买些冰镇啤酒。他骑着单车刚要跑,我和雷小虎就把他给拦下了,硬往他兜里塞了二百块钱。他尴尬地笑笑:“要是乡亲们知道我收你们钱,肯定会骂死我的。”

  临行前他说:“可能时间会久一点,因为村里没有啤酒卖,所以我只能去镇上买。等我回来。”我和雷小虎兴奋地点点头,似乎光明就在不远处。

  木工房的小伙一去就没再回来。第二天,我和雷小虎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收拾行李上了路。一路上,我和雷小虎还嘀咕:“看来,这村里人也不实诚了,才二百块钱嘛,至于这样吗?”

  村长一直把我们送到路口。转弯处,刚准备离别,木工房的小伙儿就迎面推着几近报废的自行车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二位老师,实在是对不住!昨晚山路太暗,没留神儿,一不小心骑到了山沟里,这不,单车坏了,啤酒瓶也碎了,我只能推车去镇上拉两箱回来……”

  看着小伙浑身泥泞和血迹未干的手臂,我和雷小虎忽然不知该说点什么。十几里的山路啊,他就这么独自一人顶着黑暗,推车拉着两箱啤酒踉踉跄跄地往回赶……

  最后,这个固执的小伙子,硬是跟着我们,推着叮呤当啷的自行车把两箱啤酒送到了车站口。他一面把啤酒往汽车上搬,一面咧着嘴说:“二位老师,天气燥热,要是渴了,就喝点冰啤酒。”

  临行前,我拉住小伙的手,告诉他:“回去告诉乡亲们,以后每年我都会来村里上几堂课,让孩子们好好读书。”

  他双手死死地抓住单车龙头,眼里险些掉出泪花。

  当他推车转身的一瞬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十几里的漫漫山路。不过,那山路已不再黑暗。因为它充斥着无处不在的明媚和亘古不变的真情。

  通往自由的186封信

  十四岁的那年,他进城念书。在村校里当惯了佼佼者的他,忽然不习惯名列倒数的生活。他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成绩补上来,可无论怎样努力,都只能勉强挤进中等生的行列。

  后来,他终于发现,那些成绩优异的同学几乎没人都有几本昂贵的习题册,上面写满了各类同步精华习题以及多种解答方法。

  几次回家,他都想告诉父亲,自己有多么渴望得到一本厚厚的习题册。可那些鼓足的勇气和想好的话,总会在见到父亲的一刹那消失殆尽。他的视线始终离不开父亲的手。纵横斑裂的沟壑,发黄坚硬的老茧,像一条条蜿蜒的河,湿润着他的眼睛。

  班里很多男生都笑他是乡巴佬,并给他取了各式各样的绰号。那些笑声和面容,时常会如尖刀一般扎进他的胸膛。

  经过再三思索,他决定将班里最坏那位男生的习题册偷走,藏在宿舍的被子下面,每逢四下无人便翻寻出来细致研习。

  次日,这位调皮的男生在班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逐个搜查班里同学的课桌。全班54名同学,惟独他的书本在这个过程中被扔得满地皆是。血气方刚的他一再要求调皮男生将书本放回原位,向他道歉。结果,他所得到的,不过是一记又一记闷响的拳头。

  班长将此事报给了老师,调皮男生终于受到了严厉的责罚。他以为,事情将会就此告一段落。恕不料,调皮男生竟在周末拦住了他的去路。

  激烈的扭打中,一本熟悉的习题册从他的背包里恍然飞落。站在阳光明媚的车站旁,他忽然没了半点气力,任凭调皮男生的拳头在他脸上呼喝有声。

  偷窃事件很快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老师找到了他,语重心长地向他阐述了各种人生道理。他心中澎湃的浪潮渐然得以平息。

  回到学校之后,刚进教室,以调皮男生为首的那些孩子便一面叫嚣着抓贼,一面大肆地朝他乱扔果皮纸屑。他在一片哗然中跑出了教室。一路上,委屈的泪水像奔流的长河,覆盖了他的脸庞。

  愤怒至极的他,手握一块板砖,潜伏在了调皮男生回家必经的路上。当夜,调皮男生的惨烈呼喊使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慰,似乎所有丢失的尊严都已在这场暴力的冲刷中夺回。

  调皮男生因重伤被送进了医院。而他,则被自己的老师扭送进了少年监狱。

  他不曾料到,一向和蔼可亲老师,竟会在此刻对自己这般残忍。

  坐在黑暗冰凉的地板上,他的内心一片枯寂。记忆中,这世间的不公像蚂蚁一般啃食着他的灵魂。

  劳教学习的第一天,他收到了老师的来信。信中恳切的言辞,使他慢慢开始自省。他一想起家中的苦难父亲,将要为一笔巨额的医疗费碰破头皮,热泪便难以抑止。

  半年的时间里,他每天都会收到老师的来信。那些充满睿智的名言和哲理故事,像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穿透阴翳的乌云。

  第186封信里,有一张宝贵的照片,那是父亲的手和脸。照片后面,贴着一页白色的医疗费用清单。原来,这些琐碎的费用,一直都是老师在默默支付。他知道,他必须努力成长,靠自己的能力来偿还这笔数目。

  当然,他也知道,真正爱他的人,总会用使他最痛的方法来制止错误,并帮他在迷途中找到正确的归路。

  生命的海洋

  午时一点十五分。

  一群神色慌张的汉子,顶着冷雨一路狂奔。送到X光室的时候,他已奄奄一息。众人身上的泥泞和尘埃在冷雨中结成了块。

  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周旁全是他的工友,无不苦苦哀求,拜托我救救这个担架上的男人。

  剥去上衣,推上机台,他瘦骨嶙峋的上身使所有肋骨显得异常刺眼。

  煤矿坍塌,他是受伤最重的一位。

  皮肤黝黑的汉子们,说什么也不肯退出X光室。他的呼吸正在慢慢减弱。

  一个蓬头垢面的工友忽然铺上前来哭喊:“小段,你坚持住!已经到医院了!已经到医院了……”

  这是我职业生涯里的第一场生离死别。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第一次看到坚实男人的热泪,第一次清晰地觉察到一个鲜活生命的渐行渐远。

  送往急救室的路上,工友们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衣服依旧沾满灰尘,热泪仍在继续,窗外,还是细细簌簌的冬日冷雨。

  内心沉寂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病历上的资料,始终深深盘踞在我的脑海里。

  段国新,35岁,男,飞龙公司员工。

  此刻,他的妻子兴许还在家中清理着温暖的餐桌。餐桌不大,但有他最喜欢吃的菜。如果他喜欢喝一口高原老白干,那餐桌上兴许还会出现一只瓷质的酒杯,一根没有抽完的烟,一段忘了交代妻子的话。

  而他的孩子,兴许正走在通往学校的路上。这个躲藏在花伞下的烂漫精灵,一定还不知道,自己勤劳质朴的父亲,已在这场淅淅沥沥的冷雨中命悬一线。前方,是窗明几净的教室,是同学的笑脸,是父亲不厌其烦的嘱托。

  这个年岁,他的父母应该尚在人世。双亲眼花了,耳聋了,记性不好了,可始终还是放不下这个苦命的孩子。为了撑起这个小小的家,他在风雨烈阳中磨破了肩膀,沧桑了面容。

  这是他的真实世界,也是每一个病人的真实世界。

  当日下午,他又重新回到X光室复查。身旁的工友少了,但家人多了。他依旧浑身泥泞,依旧瘦骨嶙峋,依旧一言不发。

  段国新,35岁,男,飞龙公司员工……我的热泪险些掉落下来。

  这份毫不起眼的病历,记载着一个鲜活生命的由弱到强,一个普通家庭的破碎与完整。

  医者之伟,不在于攻破多少疑难杂症,研究出多少高深莫测的论题,而在于他是否平等而又仁慈地重视每一条性命,不论其身份高贵或者卑微。

  每一条鲜活的生命,都牵连着一个温暖的家庭。因为他们的汇集,才有了人世这个庞大而又真实的生命海洋。汪洋之中,他们随时会触礁,随时会碰上狂风巨浪,随时会命悬一线。他们是否能得以拯救,是否能安然无悔地离世,都只在医者的一颗慈悲心,一双济世手。

  敬畏每种职业

  小镇没有小镇该有的东西,譬如,公交车。

  小镇里的人向往城市,他们把去遥远的城市旅行当作一种荣耀。归来之时,有意无意地对周邻旁舍说起,惹得一片惊羡。

  当浓烟滚滚的破旧汽车驶入安静的小镇,所有在田间劳作的人都顺声抬头,远远望去。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欢呼高喊。他们知道,小镇政府前五年所构想要在此地设几个公交车站点的方案,已经实现了。

  他们奔走相告。往后,可以乘这辆不知何名的车去最近的城市了。他们可以看没有尽头的马路,无法用肉眼丈量的大厦,还有,如田野绿草一般绵延的车水马龙。

  他们不知道,这不是公交车。只是私人承办,在利益的驱使下,自作主张要在小镇与城市间往返的旧车。

  它没有固定的到站时间。有时,凌晨便轰隆隆地越过田野,有时,午后都不曾见到它的影子。它的主要乘客不是小镇的穷人,而是那些向往到小镇上一览野外风光的有钱人。小镇的人不管这些,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在乎的只是车与城市。

  几年以后,驶入小镇的汽车越来越多了。小镇不再沸腾,不再欣喜。因为他们几乎都知道,进城市里打工一年,比他们辛苦耕种几年赚的还多。于是,这些轰鸣的汽车就这样把那些孩子的爹,愁妇的夫载到那个陌生,曾无比向往的城市里去了。

  小镇只有一条路,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汽车不会飞驰到路的尽头,往往一半就停下来,调头走了。

  那些聪明的,因身体稍有不便而安于家中的男人们就进城花钱买了一批二手摩托车。他们向一群没有脑袋的苍蝇,静待于烈日风雨下,远望着黄沙漫天的小路。

  汽车缓缓地从远方驶来,他们争先恐后地发动引擎,等车从旁边一晃而过,便紧随其后。车子停了。他们急切地涌向门口,问那些从城市里来,或是回小镇的人:要不要搭车?

  他们的生意不错,和那些进城打工的男人们的收入相差无几。但小镇上的愁妇们不会这么认为,她们不断教育自己的孩子:如果你不好好读书,你就只能和那帮骑摩托车的崽子一样,永远呆在这个鬼地方!

  进城的男人是光荣的,他们看过了无数旁人不曾看过的繁华。这是让小镇上的愁妇们引以为傲的。纯朴的孩子们起初不这么想,可时日一长,大抵也这么认为了。

  她们不会搭那些无用男人的摩托车,即便要走上很远的路,她们也不情愿搭。或许真如她们所说:就算倒贴钱给老娘,老娘都不会坐!

  骑摩托车的男人开始少了一些。大概他们觉得这个工作太苦,太无趣。更或者,他们知道了自己在小镇上的地位。

  小镇上的孩子大都同一时间参加高考,考点在最近的城市。他们的父亲不能来看他们,一切都得愁妇们做主。

  愁妇们想,反正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那么多公交车,总有一辆会早早越过田野,驶进这里的。那时,她们就能塞给孩子自备的早餐和唠叨,安心看着他们奔赴考场了。

  事情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她们捏着已备好的早餐,重复了无数遍前夜想好的话,还是没有看见有任何影子从路的那头忽然显现。

  她们攥紧了双手,一边来回踱步,朝远方眺望,一边安慰自己的孩子:不要着急,车子马上就来。

  清晨六点到七点十分。七十分钟的等待,尽数将她们最后的防线催毁。

  忽然,一位先前无比镇定的母亲,忽然失声大哭起来。他的丈夫在城市的陌生角落,辛苦供养孩子寒窗十余年,就为这一刻。可如今,就算是车来,也怕是赶不及了。

  所有人在这一声破空的嚎啕中猛然惊醒。她们似乎都已知晓,孩子的前途,自己的余生,将在这个明媚的清晨随风而去了。

  正当他们惊慌失措之时,一个面容消瘦,腿脚稍有不便的男人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他对着田野那头惊喊几声后,轰鸣声瞬时震动了静谧的稻穗。

  几十张微笑的脸,几十辆陈旧的摩托车从田野的那头急速飞来。他们二话不说,一人怀抱一个孩子上车。愁妇们还未全然反应过来,他们早已消失在黄沙滚滚的小路尽头。

  那一个清晨,没有一个孩子因迟到而被阻于考场之外。相反,在他们的生命之洋里,涌动着一股无比强烈的波澜。

  多年之后,这些孩子里,或许没有一人会成为伟人,改变世界。但至少他们有了毫不悔憾的人生,并已懂得,这不断变迁的尘世中,没有任何一种职业称为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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