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古诗十九首部分 (9)

　　远方来了一个客人，送我两条鲤鱼。我赶紧找人把鲤鱼烹煮，却在鱼肚子里，发现你给我写的信。真的欣喜若狂啊，我展开书信阅读，不禁漫上了一丝惆怅，看看你都说了什么呀：要我好好生活，不要过分思念，你会永远想念我！我不想听这个，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上山采蘼芜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阁去。”“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馀。将缣来比素，新人不如故。”

　　诗解：上山采蘼芜，打算用来佩戴，我喜欢蘼芜那清纯的香气。没想到，在下山的路上，居然遇到了前夫。

　　我赶紧用最讲究的礼节，跪下来，轻轻问他：新人怎么样啊？他看了我一眼，回答说：新人是很不错的，长相和你不分上下。

　　原来是这样啊，当日，她进门的时候，我正好从后门出去，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不知道她和你会不会相配啊！

　　他内心被触动，一丝莫名的情愫上涌。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对我说：实话告诉你吧，新人织布只会织那种粗布，而你当日织的，可都是上好的料子啊。就算是织这样的粗布，她的速度跟你也差得多呢，她一天只能织一匹粗布，不像你，哪怕织那么华丽的布料，一天也能织五丈多。如果这样比较，她比你可差远了！

　　猛虎行

　　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恶木岂无枝，志士多苦心。整驾肃时命，杖策将远寻。饥食猛虎窟，寒栖野雀林。日归功未建，时往岁载阴。崇云临岸骇，鸣条随风吟。静言幽谷底，长啸高山岑。急弦无懦响，亮节难为音。人生诚未易，曷云开此衿。眷我耿介怀，俯仰愧古今。

　　诗解：圣人说，渴了不能喝盗泉的水，热了，也不能在难看的树木下乘凉。那么，就想办法远离是非之地，保全君子名声吧。

　　对君王的命令一丝不苟，哪怕受再多的苦。可是，这样又如何呢，多少年过去了，功名未建身先老。高天流云依然在，风过林梢心也凉，只剩下无可奈何，在谷底空悲伤，跑到高山上发泄。

　　这样情操高尚、文才武功都了得的人才，为什么就得不到认可，找不到知音呢？

　　想来，人生真是不容易啊，我如何才能放开胸襟，远离这些纷扰和古人一样呢？说真的，和古人比起来，我真的是惭愧！

　　娇女诗

　　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晳。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浓朱衍丹唇，黄吻澜漫赤。娇语若连琐，忿速乃明集。握笔利彤管，篆刻未期益。执书爱绨素，诵习矜所获。其姊字惠芳，面目粲如画。轻妆喜楼边，临镜忘纺绩。举觯拟京兆，立的成复易。玩弄眉颊间，剧兼机杼役。从容好赵舞，延袖像飞翮。上下弦柱际，文史辄卷襞。顾眄屏风画，如见已指摘。丹青日尘暗，明义为隐赜。驰骛翔园林，菓下皆生摘。红葩棳紫蒂，萍实骤抵掷。贪华风雨中，倏忽数百适。务蹑霜雪戏，重綦常累积。并心注肴馔，端坐理盘槅。翰墨戢闲按，相与数离逖。动为垆钲屈，屣履任之适。止为荼菽剧。吹嘘对鼎铄。脂腻漫白袖，烟熏染阿锡。衣被皆重地，难与沉水碧。任其孺子意，羞受长者责。瞥闻当与杖，掩泪俱向壁。

　　诗解：我的小女儿纨素，皮肤白皙，口齿伶俐。梳着浓浓的刘海儿，露出一双美玉一样的耳垂。她喜欢摆弄母亲的化妆品，笨拙地画眉毛，画得又黑又粗，像扫帚扫地留下的痕迹一样，接着又用胭脂化嘴唇，把嘴唇化得通红。她也会偶尔安静下来，坐在那里写字，却是为了那支好看的笔。每当学会了一点知识，就马上到处炫耀。

　　大女儿惠芳呢，已经是个小美人了。她化妆可不是为了玩，化得淡雅又认真，拿着铜镜斜倚在楼梯口的亮堂处，大概是惦记着母亲布置的纺织任务，化得很着急，不满意，就擦掉，继续化。

　　惠芳学跳舞的时候也很美，长袖轻舒。弹琴时，因桌子太短，她只好将桌子上的书都堆在一起。她不喜欢读文史。有时候，和她一起看画，她竟然有了自己的见解，一边看，一边评论。

　　这两个孩子啊，可真是淘气。春夏的时候，她们上树摘果子，把半生不熟的果子摘下来，满院子扔着玩。下雨的时候她们该安静一会儿了吧？也不会，一到下雨，她们更欢喜了，来回跑闹，为了看风雨中的花，将衣服都淋湿了。冬天，下了雪，家人在煮茶，被她们看见了，撅着屁股帮忙吹火，不一会儿，就将新衣服弄脏了，连本来的颜色都看不见。

　　这样调皮的孩子，不打一顿行吗？要用棍子教训一顿才好。两个孩子听见要惩罚她们，捂着脸向墙壁去流眼泪。

　　豫章行苦相篇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心乖甚水火，百恶集其身。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胡秦时相见，一绝逾参辰。

　　诗解：作为一个女孩子，一生下来，自卑是无法改变的了。女孩和男孩是不一样的，男孩生下来，就是一家之主，与生俱来带着尊贵。所以，他们可以胸怀远大的理想，甚至可以云游四海。女子就不一样了，没有人会在意，更别提去培养你的兴趣或者志向了。

　　我只好遵从社会道德，天天守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客人来了就赶紧躲起来，好像女子见了生人就多不检点似的。

　　以为长大了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结束这种不受待见的日子，于是，永诀了父母家人，带着对爱情婚姻的憧憬，远嫁他乡！就像一滴水珠那样，从天下落下来，就属于大地了，既然嫁进了别人家，就要表现得和顺温柔一些，不能多言语。谁知道，婆家的规矩好多啊，比娘家的时候更严厉。

　　好在，和丈夫感情还算好，就是聚少离多，他整天在外面干事业。但是，我认定了这个男人，就像向日葵追随着太阳一样仰望着他，就算是这样，随着流年消逝，我的美丽被岁月吞噬了，他不可避免地爱上了新人。爱上新人也可以理解，让人生气的是，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的头上。将我遗弃，并且赶出家门。

　　曾经恩爱的丈夫，曾经憧憬过的生活，成为了永诀！

　　塘上行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诗解：蒲草长满了水池，但是它们的叶子一片是一片，正如你的宽厚正直，我是知道的。你离开我，是因为流言，当大家都在传说一个流言的时候，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我知道你也没有办法，不得不离开我。

　　可是，我是那么想你，心里打上了千千结。我知道，你是和我一样悲伤的，夜夜不能入睡！

　　好吧，就这样吧，你的事业为重，不要因为我而留下不好的名声。

　　希望你不要以繁忙为借口；不要以为鱼肉方便了就只吃鱼肉；不要以为麻枲多了，菅草和蒯草就不再值钱。我真怕你会这样，愁得我，一刻也不能安闲。

　　还有好多的战事和国事需要你料理，一想你会更远地离开我，心，就像秋叶被风吹落一样凄凉。没有我在身边，你记得要快乐，要好好地活下去。

　　燕歌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名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诗解：深秋到处都是一片萧飒的景象，树叶落了，天气清冷，草木凋零，白露都凝成了霜，燕子南归。

　　在这样一个情景下，我独守在空空的房间里，想念离别已久的丈夫。我能想象你在别处伤心着急的样子，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呢？这样一想，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滚滚而下，连衣裳都淹湿了。

　　思念越深，痛苦越深，为了排遣这相思之苦，我去弹琴，可是琴声幽怨，仍然想你；我去唱歌，可是歌声凌乱，我仍在想你！怎么办？

　　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后，我每天一个人，就这样，想你，想你，还是想你！

　　月亮升上来了，夜色来临，我无法安睡，更不舍得放下帐子——现在，只有月光能陪伴我了。

　　一夜无眠，看银河缓缓西去，夜，一点点结束了，我还盯着牛郎星和织女星，心生怨恨：你们干嘛要分开这么久，给地上的人们找到离别的借口！

　　美女篇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摇，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借问女何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诗解：美丽妖娆的女子，在大路分岔的小路上采桑。桑树的枝条柔韧纤细，叶子翩翩浮动。

　　因为要够高处的叶子，美女只好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垂下来，露出洁白的手腕，隐约能看见手腕上金光闪闪的镯子。

　　再看美女的整体打扮：头上戴着金雀钗，乌发如云，和金钗相映；腰间佩戴者琅玕美玉，玉与丝带双双垂挂。这成串的美玉，有珊瑚珍珠，也有珍贵的木难。

　　忽然一阵风来，美女的裙子翩然飞起，羽衣纱裙，飘逸秀美。等风一停，那纱衣就回落在脚边。

　　远远看去，这女子光彩照人，吐气如兰，简直像飞落人间的仙女。

　　路上的行人都开始驻足，步行的停下脚步，赶车的勒住马车。看着这么美的女子，不吃饭也是好的啊！

　　大家开始互相打探：这是谁家的女子？有人就说了：她住在城南，家里高楼大户，书香门第。

　　如此完美的家世，美丽的相貌，会有人不喜欢吗？

　　可是，她却是一个盛年待嫁的女子啊！媒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来下聘礼！

　　其实，也不全是媒人的错，如此的美人，自然想要心心相印的良婿，可是这样的人好难寻！大家只知道她嫁不出去，谁能明白这心灵深处的心思呢？

　　没人理解，是一种深深的孤独，她只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这人生，发出幽幽怨叹！

　　定情诗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何以答欢悦？纨素三条裙。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与我期何所？乃期东山隅。日旰兮不来，谷风吹我襦。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逍遥莫谁睹，望君愁我肠。与我期何所？乃期西山侧。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襟。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褰衣蹑花草，谓君不我欺。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诗解：我在郊外认识一个男人，我们俩一见钟情，有了欢爱的事实和相爱的约定。

　　为了表达我的情义和白头相守的决心，我赠他金臂环，银戒指，耳坠，香囊，手镯，珠钗，丝带，手帕。

　　谁能想到，我送他这些定情信物，都成了悲伤的代名词，想起来，就让人绝望和伤心。

　　我在约会的地点等他，他不来，一直等到很晚了，他还没有来。

　　山谷的凉风吹动着我的裙子，我从中午一直等到傍晚，心里的失望像山谷里的水。

　　再一次相约，这次约在山北的一个小丘上，他依然没有来，凄凉的风，将我的裙子吹得飘飞起来。

　　我爱惜我自己，好好地打扮自己，只是想在青春正好的时候，找到你这样的如意郎君，可是，你却辜负了我。

　　天已经黑下来了，明知道你依然不会来，我还是不忍离去，提着裙子，在黑暗的草丛间徘徊，踟蹰，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是不会欺骗我的。

　　就算你不爱我了，也是我自己的容颜变老，渐渐憔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