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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 作者:蔡澜

第17章 旧时 盛宴(2)

  做《今夜不设防》那个节目时,有马爹利 X.O.和 Otard X.O.两家人赞助,打对手的产品在桌子上同时出现,代理商也不在乎,这也许是喝酒喝出豪气来。

  N兄和黄沾见到有马爹利,要喝先喝它,我觉得对 Otard不起,一个人喝。代理商看到了这小动作,送了两箱给我,二十四瓶,我只拿了四瓶,其他的给他们两人分去。

  节目一录两个小时,剪成四十分钟出街。第一个钟头是用来做热身,和贵宾们一起喝白兰地,到了有点醉意的第二小时才开始用,前面的都剪掉。

  三人之中,N兄酒量最好,黄沾最差。两小时之中,N兄一人要喝一瓶多一点,我半瓶左右,黄沾几杯就要开始脱衣服,他醉了有这个毛病。

  N兄与我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这份量。一次从墨西哥飞旧金山探望N兄,他拿出两瓶珍藏的马爹利EXTRA,我租了一辆由女司机驾的大型长车,打开天窗,露出头来,各自吹喇叭,这是我自己干掉一瓶的记录。

  母亲的酒量要比我们都好,她两天喝一瓶白兰地,只喜轩尼诗 X.O.,一买就是几箱,永不一瓶瓶购入那么寒酸,老爸把母亲喝过的瓶塞收集起来,用水泥堆成一堵墙。

  在日本那段日子,我喝的尽是威士忌,因为日本人没有喝白兰地的习惯,很难买到。回到香港,见大家吃饭都是一瓶瓶的白兰地,我向自己说:“要是有一天我也爱上白兰地,那就可以真真正正成为一个香港人。”

  果然,白兰地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分子,家中白兰地从来没有断过货,也和母亲一样,爱上轩尼诗。现在每一次返家探母,都从柜中拿出一瓶当手信,我已不像从前那么狂饮,剩下不少。

  N兄也说自己喝酒的配额已经用光,但好酒的配额还在。的确,他的酒量是减少了,人家送他的佳酿,一瓶瓶摆在柜子上,看看而已。

  我们都怀念喝白兰地的日子,红酒虽佳,但N兄总觉得酸溜溜的,要喝很多才有酒意,不像白兰地,灌它几口,即刻飘飘然。很想看到白兰地恢复从前的光辉,收回市场的失地。威士忌固佳,但也不能被它淹没。

  好酒,到了某个程度,都是净饮的。白兰地和威士忌一样。一大口灌下,一道热气直逼肠胃;慢慢喝,感觉则像一段段的喷泉,也有同样的感受。只有这种烈酒,扳开瓶塞,香味四溢。红酒只能把鼻子探进玻璃杯才闻到气息。白兰地和红酒,一刚一柔,截然不同,不可比较。

  外国人在饭后才喝,用手暖杯,一小口一小呷。我们的性情比他们豪放,饭前、饭中、饭后,甚至于空肚子,都能喝,就算加冰加水,也是一种喝法,不能像外国人那么墨守成规,不必为之侧目。

  当今酒量浅了,要不就喝得少,要不就加冰和苏打,像威士忌一样喝,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是了,反正不是由别人请客,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深信身体之中有一个刹车的功能,如果不能再接受酒精,喝下去不舒服,便甭喝了。身体还能享受时,多多少少都要喝一点,朋友们都说不如改喝红酒,我总是摇头。

  陪伴我数十年的白兰地,已是老友,红酒则是情妇,遇到标青的,偶一来之,两者之分,止于此。

  脑中出现一个画面,在幽室之中,斜阳射入,桌上摆着一瓶白兰地,N兄与我,举着圆杯,互相一笑,一口干之。

  白兰地万岁。

  忆故友

  老朋友像古董瓷器,打烂一件少一件。好的餐厅何尝不是?结业后有些大师傅转到其他食肆,但像内脏移植,躯壳不同,扮相也逊色。

  如果你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来过香港,就知道尖沙嘴河内道上有家“小榄公”,清蒸出一尾黄脚,从厨房拿出来时已闻到鱼香,绝非假话。

  同一区中,美丽华酒店是当年最豪华的旅馆之一,楼上开了间“乐宫楼”,是大家星期天中午饮茶的好去处。那时候的香港人已会欣赏北方菜,座无虚席。女侍应推车叫卖,铁箱中煮了数十只雏鸡。抹上五香粉炸过,再炖至软熟,手撕来吃的山东烧鸡,是多么地受欢迎!

  另一架车子,卖着弄堂牛肉汤,汤清澈,但味极浓,到底是哪一条弄堂兴起的?无从考据。

  花素饺、锅贴、狗不理等等,一笼叫过又一笼。胡金铨推荐的山东大包,真的大得像一只成人的鞋子,皮和馅却很轻松,一人吃一只,绝无问题。

  当年我还是小伙子,在日本拍外景时照顾过老戏骨杨志卿先生,他是舞台演员出身,讲话中气十足,大声地传到远处,众食客都转头来看。杨先生患痛风,走路一拐一拐,但因为我的到来,特地买了两罐茶叶约我到“乐宫楼”叙旧,记忆犹新。

  再走过一点,就是东英大厦了。地牢开的“梨花苑”,在那么久之前,已有韩国宫廷宴,由美丽的伎生陪酒,载歌载舞,一顿饭吃下来数千块港币,名导演李翰祥吃了不够钱付账,到处张罗的往事,至今还是老电影人的笑谈。

  金巴利新街上,有间“一品香”专卖沪式小点,一走进去就看到一个双人合抱那么大的铜锅,煮的油豆腐粉丝,要有那么大的容量才够味。一边有个柜台摆满现陈的食物:油焖笋、海蜇头、拌莴苣、油泡虾、毛豆雪里蕻、凤尾鱼等等,当今的一些上海菜馆还能找到,但是熏蛋和熏猪脑,也几乎绝迹,尤其是一块块染红,煮得软绵绵的五花腩,就再也没见过了。

  中午招呼上班一族,晚餐早一点的是家庭顾客,到了深夜,就是欢场男女的聚脚地。有个大阿哥娶了个舞女,满足不了,结果她勾搭了大阿哥的年轻接班人,当然是斩杀收场。他们三人常到“一品香”,我把这故事写成剧本,拍了《香港奇案》,大阿哥由罗烈主演,恬妮是老婆,小子由汪禹饰演,借了“一品香”拍实景。

  “一品香”隔几间,有家著名的潮州菜馆,据说也是由有背景的人物经营,时有黑社会成员出入。这家人的潮州菜非常地道,所做的高佬粥最出色,粥中有干鱿和鲜鱿、干贝、蚝仔、鱼片,材料极为丰富,是喝完酒后最佳食物。

  金巴利旧街的角落,开了北京菜“远东”,鸡煲翅的翅最多,汤最浓,点着没有馅,带点甜味的馒头来吃,一流。因为价廉物美,电影公司的记者招待会或庆功宴,多数在这里举行,看明星的客人也都涌来了。

  说到电影明星,海防道上的“金冠”最多人光顾,结婚酒席都在那里摆。至于食物如何,没有印象,是一般的了。再走几步,就有家夜总会叫“BAYSIDE”,香港歌星由菲律宾乐队伴奏,大家在那里跳恰恰,那是迪斯科还没有出现的年代。

  但是最令老饕难忘的,是宝勒巷前面那截的“大上海”老店,懂得吃的客人不看菜单,侍者欧阳拿着筷子套前来。当天最新鲜的食材,都写在筷子套背后的那张纸上,第一次尝沪菜的人看不懂,图菜是水鱼,樱桃是田鸡腿,试问广东人怎么能搞清楚?

  遇上冬笋、草头、塔古菜等应季的时蔬,令怀念家乡的上海佬大喜,一次过都叫了,面不改色。前菜的份量极大,计有海蜇头、油泡虾、酱鸭、肖肉。还有红烧后结成冻再切片的羊羔,最具特色。欧阳见你是熟客,就几样拼成一盆。不常来的,每给你一大碟,未上主菜已经要撑死你。

  当年还有正宗黄鱼,一大尾,可分成两吃或三吃,前者片块油炸及煮汤,后者加了一味红烧。

  炒鳝糊上桌,吱吱作响,声音发自铺在鳝鱼片上面的猪油。鳝片凹了进去,中间盛着蒜茸和油,拌起来再吃,当今已经没有大师傅做得出了。

  蛤蜊炖蛋也在那里才吃得到。选了肥大的蛤蜊,去沙,让它沉在蛋浆下面,再蒸,蛤蜊熟后打开,飘出甜汁来,混入蛋中。

  谁说上海人的翅做得没广东人好?那里的鱼翅斤两十足,以本伤人,汤又用大量火腿和老母鸡熬出。至今想起,的确是正宗沪菜做得最好的一家餐厅。

  已逝矣,故友们。时间是不可挽回的,你恨吾生已晚亦没用,像孝顺老人家一样,要乘他们在世造访,香港还有众多朋友等着你去结交,像“天香楼”、“镛记”、“陆羽茶室”、“莲香”、“鹿鸣春”、“尚兴”和“创发”。照样要吃的话,选些丰富你的记忆的,别老是有什么吃什么,这样,对不起自己。

  烧鹅先生

  今夜又在中环的“镛记”设宴。

  老板甘健成先生和我有深深的交情,常听我一些无理要求。为了答谢参加过我的旅行团团友,每次都在甘兄的餐厅举办大食会。菜式非特别不可。

  第一次和甘兄研究金庸先生小说中的菜,只听过没吃过。做不做得出?“试试看,试试看。”是甘兄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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